梦终究要醒了。
余浅睁开眼的时候,窗外萧条一片。
白色的病房,安静到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白色的窗帘被拉在一旁,秋风透过纱窗,钻进病房,微凉惬意。
全身无力,想坐起来怎么也办不到。余浅只好缓缓的闭上眼睛,轻匀的呼吸。
小川,小川···我的心好痛啊,怎么办?这个世界是不是又要剩下我一个了。
耳边传来脚步声,声音很轻,但是余浅还是听到了。她倏然睁开双眼,把来人吓了一跳。
“你,你醒了?”严丽被吓了一跳,微颤着声音。
“她怎么样了?”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严丽不说话,倒了一杯水,把余浅扶起来,把水递给她。
“我问你,她怎么样了?”甩开严丽递过来的杯子,玻璃杯落在地上,“嘭”的一声,碎片散了一地。
“哟,刚醒来,体力就恢复了,看来你还真不是一般人啊。“严丽看到余浅现在的样子,心里就生气,忍不住对她冷嘲热讽,”你不是你关心她的生死吗?那么,她怎么样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再说一次,她怎么样了?”余浅的目光中凝聚寒气,咬牙冷声的问道。
由于用力过猛,扯开了手上的吊瓶,针孔出有血流出来,余浅眼睛里充满血丝,现在的她,仿佛像一只即将要爆发的小野兽,因为没有太大的力气支撑她坐起来,她只好借力半弯着身体,冰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严丽。
严丽被她盯的后背直冒冷汗,心里有点发咻,气消了一大半,便不再多和她计较,不情愿的说道,“医生说,已经渡过危险期了。”
听到这句话,余浅如释重负的倒在床上,连仅剩的力气都消之殆尽了。
严丽赶紧上前扶住她,帮她重新躺回病床上。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严丽叫人来收拾被余浅打破的玻璃杯以及一地的水渍。而余浅,睁开双眼,安静的盯着天花板出神。
当夕阳陨落,遗落在病房的余晖渐渐失去光芒时。
楚黎医院来了一位稀客,就连极少接见病人的陈院士都亲自在医院门口迎接,这让不少人产生好奇心,猜想来人的身份。
严丽站在窗户前,远远的看见一行人从对面的大楼走过来。
余浅的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刚刚吃过严丽送过来的晚饭,精神也不错。她安静的背靠在床上,手里摩挲着玻璃杯,想着沈小川的事情。
沈小川已经渡过危险期,那么林月英充当的角色必定很重要。她,开始插足她们的生活了,也就是说那个提议要生效了。
严丽在医院陪了余浅一会,画廊那边有一些事情还等着她回去处理,于是匆匆忙忙的离开。
直到晚上入睡前,余浅都没有看到那个人过来。她甚至开始怀疑林月英知不知道她已经醒过来了,医院里肯定安插了林月英的眼线,所有的事情,林月英一早就知道,可是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没有来,现在是她最佳时期。难道,她想错了?
护士小姐进来送药,给余浅量了体温,出去不久后,余浅就睡着了。
这个夜晚很宁静,没有人来打扰,抛却所有的烦恼,余浅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余浅醒来的时候,严丽已经在旁边守着了。
“你醒了,饿吗?我买了东街的小白粥,你以前常喝的那家,还记得吗?”。盛好粥,配上小菜,严丽把这些放在一边。走到病床前,准备扶余浅起来,却被阻止。
“我自己可以起来。”
“随便你吧。”瘪瘪嘴,严丽给自己也盛了一份,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享受到:“一大早我就赶着给你买吃的,自己都没有吃,我看你也没有什么胃口吃,帮你分担一点。”
“你吃东西的时候还有那么多话,你有两张嘴吗?”。余浅毫不客气的反讥回去。
“你赶紧去洗漱吧,一大早起来,就不能可爱一点吗?”。
严丽在医院陪了余浅一个上午,两人居然磕磕绊绊的聊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针锋相对,心平气和就像多年的老友。
“余浅,你很贱。”严丽看着自己漂亮的指甲,一边把玩一边计划着这么度过这个无聊的上午。
鄙夷的看了一眼严丽,”你一如既往的风骚,还是那么讨人厌。“
“哦呵呵,谢谢你的评价,我会终身保留的。”无所谓的晃晃头,严丽把自己视线从指甲上转移到最近刚烫染的头发上,细长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卷着头发,一派风骚的样子,眼睛若有若无的扫过余浅,似乎在告诉,这些动作都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余浅冷哼一声,弓着腿,两眼无神看着白色的床单走神。
大概过了一会,严丽实在觉得无聊,于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拉着余浅聊天。”你很在乎她,为什么又要说那些伤害她的话,这样只会增加彼此的伤痛。那个时候你既然已经选择了现在的生活,就应该坚持到最后。乱了心,生活也就乱了。“很平淡的声音,就像生活兑了白开水,平静没有杂质。
严丽还是刚才的动作,只是这次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余浅的脸上,”你知道是谁救了她吗?元柯集团。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是我希望,所有的都不会改变。以前的生活那么艰辛,你都扛过来了,我知道的余浅向来都是无所不能的,这一次也不例外。“”你很信任我?“余浅机械的抬起头,没有焦距的眼睛对上严丽的目光,嘴角是亘古不变的嘲讽:”可是,严丽,余浅也是人,她跟你们一样没有超能力。你们所看到的无所不能,都是用命换来了的,因为你们做不到那么决绝,才会在她的身上看到生活的希望,她在你们眼中才变得无所不能。“
手中的动作在那一刻停止,手指还缠绕着发丝,严丽浑然不知。她怔然的看着余浅,觉得那一刻的余浅,很忧伤,“是,是吗?”。
严丽的声音不自觉得颤抖,她第一次看见余浅这样的神情,透过她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她也是第一次听到余浅说这样的话,那个坚强固执像超人一样的余浅,在这个上午似乎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孩。
“你从来就没有那样的生活,无法感受我们曾经有多努力的在这条路上疲惫的挣扎,越是挣扎反抗,生活给我们的重击一次大过一次。人命不过是最卑贱的黄土,风里飘摇,无根无依靠,也许就连死后也无法获得一方之地安寝。人的生命,轻贱到这种地步,还算什么。如果,不变的强大,又怎么知道,原来属于我们的东西有多宝贵。”余浅把手搭在膝盖上,背靠着床头,忽然笑了,无神的眼睛也流光溢彩起来,她说的话一字一句,严丽听得胆颤心惊,“我们后来的光彩,并不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我们的幸福都是用命博来的,流淌着是鲜血的味道。为什么我们就活该低人一等,遭受白眼?为什么我们永远要活在别人的脸色里,被人挤压,排斥?为什么我们用自己的劳动换取来的成果,要被轻易的抹杀和践踏?我余浅,从来就不信命。我命由我不由他。”
她的声音陡然变大,严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余浅的说的那些,究竟是什么?她,为什么觉得很模糊。局促的松开自己缠绕在头发中的手指,却又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她不安的在椅子上变换着自己的姿势,手指划过嘴唇,她慌乱了。
“我们卑贱,但是我不允许别人践踏我们的尊严。生活的糟糕,也许是我不够努力。但是只要我还有一点力气,我就会去改变。严丽,你看,我就是你们眼里那个无所不能余浅,我们的生活真的得到了改变,我们很幸福。”余浅的声音突然变低,她麻木的看着严丽,眼睛流出了液体,“可是幸福毁灭在我们对彼此的质疑里。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我如此憎恨沈小川吗?那么现在我告诉你···”
“够了,余浅,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知道,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真相呼之欲出的那一刻,严丽疯了一样的站起身,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耳朵,背过身躲避着答案,那个答案她幻想过无数次,然后自己又一遍一遍的推翻,因为真的很痛苦,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眼泪悄无声息的划过脸颊。
“因为沈小川的质疑,打碎了我的信仰,信北才不会因为她的事情丢了性命。你说这样,让我怎么原谅。”余浅冲下病床,她抓着严丽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嘶吼道:“严丽你看着我,你告诉我,这样的沈小川,我怎么原谅?”
抓着严丽肩膀的手,力道慢慢变轻,余浅无力的滑到在地,她低声的啜泣,喃喃自语:“我无法原谅她,无法原谅,可是看着她站在我面前,我心里好痛,那么多年,我们曾经说好的未来全都瓦解在她的质疑里,我该怎么办?我做不到···”
她们,一个站在角落,一个坐在墙边,啜泣,无声的流泪···
风吹起窗帘,时起时落,就像她们现在的心情。
安静的病房,可以让人清晰的听见外面走廊上的动静,走动声,说话声,护士们在各个病房进进出出的声音。很久以后,安静的病房才重新有声音响起。
“严丽,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把沈小川交给你,你会替我们好好照顾她吗?”。
“你,你又要干什么?”严丽没有回头,声音有点沙哑,她疑惑的问道,语气里对于余浅有明显的不满。
“沈小川,是我心里最宝贵的东西,除了信北,这是我唯一不能分割的感情。也许你不会懂,她在我生命中所占据的位置。我只是希望,有一天,当我把她托付给你,你能好好的照顾她。”
这一次,严丽转过了身,她不知道余浅怎么这样跟她说话,仿佛在交代临终遗言,她很不喜欢这样颓废的余浅,她瞠着红红的眼睛,盯着余浅,看她蜷缩着身体,手抱着膝盖,头埋在手腕里。走过来,蹲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余浅,你是不是准备···”
“我只是拜托你。你以为我会怎么样,去死吗?”。余浅头也不抬,闷着声音说,“死,是留给弱者的。”
“那你干嘛要对我说那些话啊?”严丽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娇嗔一声,推了一把余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知道你生命里顽强,不然一年前早就死了。”
“···”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跟我说这些事,这样的感觉真奇妙。像我们这样不对盘的人都可以这样讲讲自己心里的事情,好像没有什么比这更奇妙了,你说是不是?林信北活着的时候,我一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在乎你这样的女孩。你在司海塘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还要祸害他和沈小川,我当时就很鄙视你,想着有一天,可以取代你在他心里的位置。”说着,严丽不自觉的笑出声,她看了一眼余浅,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又接着说道:“可是,那个人的心里,似乎早就认定了。我记得他用了两年的世界,完成了一副画,那副画,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说,第一个要给你看,我真的很嫉妒你,那个时候,你们的生活明明已经没有任何交集,可是他心里装的只有你,就连沈小川也是那样。你们三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问出这个问题,严丽就不在说话,能够把心里的事情说出来,遗憾突然就变少了。她不知道余浅会不会告诉她答案,她只是愿意等,她相信,终有一天,余浅会亲口告诉她答案,告诉她,她所谓的不甘心有多么的可笑。
这一会,余浅动了。她换了一个姿势,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身体依旧靠着墙壁。思绪飘远,陷入自己的回忆之中。
那天,严丽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听到了关于余浅,沈小川,林信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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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沈小川,林信北来到孤儿院的第五年,余浅13岁。
还是干脆利落的短发,一双贼溜溜的双眼,比以往更加有神。她垂着脑袋,坐在石料厂的水泥管上,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水泥管上正努力搬运食物的蚂蚁,故意让他们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四月份正是海棠花绽放的季节,石料厂里的那两棵海棠树开的正艳。春风吹过来,花瓣纷纷飘落,在树周围的地面上早已经铺上一层白色的花瓣。远远地看过去,就像白雪,美极了。
余浅伸手取下头上的花瓣,把它放在掌心,低落的看着,目光有点恍惚,看了一会儿,便对着花瓣吹了一口气,让它飘落。
也许等不到海棠花的果实成熟,他们就要离开孤儿院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余浅跳下水泥管,拍了拍手,在地上捡起一朵比较完整的海棠花。这个季节是海棠花正绽放的季节,因为雨镇在沿海地区,海风比较大,花被吹落了一地。余浅心疼的擦去花瓣上的泥土,小心的捧在手里。
她想把这个做成标本,等离开的时候,一起带走。
13岁的余浅,处于正在发育的阶段。思想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到处惹事,反而她的身上多了一份深沉,只有在沈小川和林信北面前才会做回真正的自己。
整个孤儿院,余浅身高有1米42,除了张辰比她高一个头,再也没有小孩子比余浅高,现在的她就算不在欺负其他小朋友,也是名副其实的老大。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觉得生活没有意思,她不屑于和其他人打闹一团,不想和他们搅在一起。
所以,到后来,她便把沈小川和林信北当做自己的整个世界。
蔚蓝的天空,几片白云在天上随风移动,偶尔有几只飞鸟路过,给雨镇的春天增添了几分灵气和清爽。
雨镇最珍贵的就是那篇干净无污染的蓝天,以及一年四季的雨水。然而余浅最喜欢的还是石料厂里的那两棵海棠花树。
这个地方有属于她的秘密,还有一些不能说的心事。
还没有走到院门口,余浅大老远的就看见柴婶在叫她:“阿玖,你怎么跑到外面去了,你武师父找你都老半天了,你快点去找他”
她皱了皱眉头,手里还拿着那朵海棠花,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心中有点烦躁。最近找她的人可真多,难道自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既然重要,为什么又要送她离开。
来到武师父住的地方,余浅没有急着进屋,她找了一个干净的杯子,里面盛满水,小心翼翼的把花放进去,然后又找到一个阳光好一点的位置,把杯子摆放好,这才走进房间里。
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找她的不止武师父一个,连杨老师,崔院长都在。一伙人看见余浅进来,都面面相觑。
最先开口的是杨老师,她走到余浅的面前,慈爱的抚模着她的头发:”阿玖,这几天怎么总找不到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杨老师,老师帮你分担。而且你现在要升初中了,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以后不要随便乱跑,知道了吗?“”老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杨老师说的话,让余浅心中有一丝烦躁,她悄悄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淡淡的说道。
或许是感觉都余浅的冷淡,杨老师尴尬的收回手,讪笑了几声,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阿玖,这个事情。院长之前和我说过,这毕竟是你的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好吗?“和祥的拉过余浅的手,武师父让余浅坐到自己的身边。”不是不得不离开吗?现在我的想法重要吗?我知道,这里是孤儿院,我也知道孤儿院代表什么。“余浅看着武曲阜的眼睛,认真的说,”孤儿院的孩子,长大了就要离开。是吗?“”我不允许你这么说,阿玖,我和你武师父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来养。你说这样的话,你让师母心里“武曲阜的妻子,李芳华在一旁听到余浅这么说,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他们夫妻俩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当初就是她在孤儿院门口捡到一岁的余浅,兴许是激动的,他们夫妻两商量着收养女婴的事情。可是捡回来的孩子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就去民政局办理收养手续,可是却被告知不具备领养小孩的资格。他们只好忍痛把余浅放在孤儿院,但是这并没有阻止他们对余浅的疼爱。
那一年,余浅是第九个被送进孤儿院的孩子,武曲阜因此给她取了一个小名,阿玖,这同时也表达了他们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武曲阜是个武夫,在孤儿院担任体育老师一职,他看着余浅长大,然后教她防身技术;说来也巧合,余浅的天赋极高,教什么,不一会儿就学会了,而且还能举一反三,这让武曲阜对她更是疼爱有加。而他的妻子杨芳华,在孤儿院则负责孩子们的伙食,杨芳华为了给余浅合理的膳食补充,隔山差五的就给她做好吃的,留她在家里过夜。可是,因为这样特殊的关照,引起了院里其他孩子的不满。
为了表示公平,武曲阜夫妻俩开始慢慢的疏远余浅,只是偶尔会趁着其他人不在的时候,给予她特殊的照顾。
随着时间的流逝,余浅逐渐长大,也开始明白自己是孤儿的这个事实。”师母,你别这样,阿玖不是故意让你伤心地。“余浅扯扯杨芳华的衣袖,示意她不要生气,难过。”阿玖,师母前两天去民政局问过了,再过半年,师父师母就能领养你了,那个时候你就不用离开这里了。“杨芳华看着余浅,语气里掩饰不住自己对她的疼爱。”真的吗?“”是真的,这几天,我和院长也一直在商量这件事情,按照相关规定,你···“杨老师打算继续往下说的时候,就被崔院长冷声的打断。”杨老师,当着孩子的面,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难道不清楚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杨老师有些尴尬,”对不起。我一时心急,说多了。“
崔院长冷眼看着杨老师,又转过头看着武曲阜夫妻俩,"这个事情,暂时先这样。不要给孩子增加太大的压力,我希望每个孩子都是快乐的面对他们的未来至于以后的事情,到了那个时候自然就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好了,孤儿院还有其他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就先走了。”
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崔院长看了一眼余浅,摇摇头,离开了武曲阜的家。
杨老师见崔院长一走,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于是也起身告辞。
等人都走了,武曲阜夫妻俩看着余浅,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阿玖,今晚上,就住在师母家,我给你做好吃的。孤儿院那边我已经打招呼了,你不用担心。”杨芳华顺了顺余浅耳边的小碎发,疼爱的说道。
“那你赶紧去买菜,咱们晚上好好给阿玖做一顿好吃的。”武曲阜听妻子这么说,也赶紧应和着。
“师父师母,不用这么麻烦了,我还是回孤儿院那边吧。小川和北北肯定都等着我回去。我也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余浅看着他们真诚的脸,心里酸酸的。
“说什么傻话,这里很快就是你的家了。再说那些话,师母就真的生气了,乖。你要是担心他们俩,就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但是晚上必须回到这里来。好吗?”。杨芳华慈爱安抚余浅不安的心情。
犹豫片刻,余浅点了点头。
她有了自己的家,余浅是这么想的,这是十几年来最让她安心的事情,就连走在路上,余浅都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那个家里,有她,却没有沈小川和林信北。这样又算什么呢,她避开了一个问题,可是另一个问题像重弹炸的她溃不成军。
海棠树的果实还是青涩的,树上知了的鸣叫声已没有了署夏时那么刺耳。
孤儿院不停地有人离开,进来,哭着的,笑着的,还有一些没有情绪的。余浅看着那一张张脸,如果没有意外,自己也在里面,接受孤儿院的安排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花很长一段时间去适应很的环境新的面孔。
“雨镇只是一个小地方,政府无法支援我们,孤儿院的资金都是镇上的人们掏钱筹资来的。这几年雨镇的状况越来越不好,镇民已经没有多余的钱来支撑孤儿院的开支,我们也没有找到企业和慈善机构帮助。我只好联系到其他孤儿院的院长,看能不能接纳一部分的孩子。他们同意了,可以接受年龄大一点的孩子,最好是13岁以上的孩子,那样就不需要别人照顾,可以减少他们的负担,还有其他的孤儿院表示可以接受年龄在9岁以上的孩子。咱们孤儿院一共有八十六个孩子,有四十七个符合标准。这几天我们把孩子们的资料整理好,就给各院院长送过去。希望能在九月份左右,把孩子们送过去”
那天,余浅如往常一样从石料厂回孤儿院,路过院长办公室的时候,她看见柴婶养在厨房的黑仔趴在窗台上睡午觉,就想抱回去。
这只猫脾性很不好,柴婶原本养它,是指望它能抓住厨房的那只大灰鼠,可是这只猫除了东西就是睡觉,好几次把柴婶气的直跳脚。后来时间久了,柴婶就懒得管它,给它喂了吃的,就让这只猫自己溜达。
余浅刚把这只猫抱在怀里,就听见院长说的那些话,她当时整个人呆滞了,她一直以为离开雨镇的只有她,原来面对离开的人,还有其他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是心里乱极了。最后连黑仔怎么不见的,她都不记得。
如果要离开,那么沈小川和林信北是不是也要离开?
那么即使她有了自己的家,这又算什么呢?没有她们,其他的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
家,真的很温暖。四处漂流的日子,她没有经历过,可是那种被抛弃的生活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如果注定了就此漂泊,那么家,该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地方啊。
当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那多余的一个,当自己不在以孤儿的身份在镇上穿梭,当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间,当自己可以坐上餐桌,有爸爸,有妈妈,当自己终于不再担心会被遗弃,生活就像开满海棠花的花园,美好而幸福。可是当这些美好的时光真正的摆在面前时,她彷徨了,她犹豫了。
“阿玖,伙伴会有的,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伙伴。在等不久,你就可以搬到师母家里来了,你看,这个小房间,使我们特地为你准备,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们就把墙壁涂成蓝色的,女孩子的房间就该这样梦幻,到时候我再给你买几点漂亮的裙子。我们阿玖,以后吧头发蓄起来,肯定很漂亮。”
耳边响起的是杨芳华满心的期待。余浅痛苦的闭上眼睛,她曲着腿,坐在梧桐树下,心中一直摇摆不定。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理想的生活就摆在眼前,疼爱自己的养父养母,满心的期待她的到来。另一边,是沈小川哀怨的眼神,好像在控诉她:“为什么不要我们了?”林信北站在沈小川的身边,安静的看着她,余浅不懂他的眼神,“阿玖,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怎么办?她要怎么选择。
她的内心不停止的挣扎,一边又在给自己找不同的理由安慰自己,对,就算和他们一起离开了孤儿院,也会被安送到不同的孤儿院,大家还是会分开。如果她和师母他们住在一起,以后或许还有时间去看他们,给他们带好吃的。对,就是这样。余浅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也只有这样的理由能够说服她。
安稳的生活,她真的无法放弃,因为太渴望,所以无法放手。
回到自己住处时,余浅就看见沈小川在收拾东西,心里不禁一痛,原谅她的自私吧,她在心里乞求着原谅。
然后踏着轻松的步伐,走进去。“我来帮你吧。”
沈小川看见余浅进来,哀怨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
其实在孤儿院没有多少私人物品,除了几件衣服,就是他们几个平时一起收集来的标本。
沈小川早在语余浅进来之前,就看见她了。自从余浅不住在孤儿院,沈小川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她了,她听说有武师父要收养余浅,心里即开心又难过。她希望余浅能够亲口告诉她这件事,可是每次余浅回来,除了给她和北北带好吃的,对于收养一事绝口不提,她心里很难过,她不明白余浅为什么要瞒着她,不是说好事好朋友吗?知道她可以有一个家,她一定真心的祝福。
“小川,为什么不说话?”余浅看着沈小川低头不理自己,猜到她应该知道自己被领养的事情了。“那件事情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和北北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用力的甩掉手中的东西,沈小川愤恨的看着余浅,“那你是不是看着我们离开,也不打算告诉我们。阿玖,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吗?永远在一起吗?可是如果你有一个自己的家,我们还是会真心的祝福你,因为能有一个家,是天大的恩赐。我是嫉妒你,可是我更希望你能幸福"
说着,沈小川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北北说,你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一直都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家。所以我一点都不难过你要和我们分开,不管走到那里,这里至少还有你。可是你去却一直都不告诉我们"
"我只是怕你难过,不敢告诉你沈小川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想哭了。"余浅听着沈小川委屈的声音,心里不免酸酸的,眼睛也红了。
“小川,你怎么了,大老远的就听见你哭了,是不是"林信北脚刚踏进来,就看见余浅,剩下的话也咽进肚子里,”阿玖,你回来了。“”林信北,你是不是也在生我的气?怪我没有告诉你们武师父师母收养我的事情。“余浅见林信北停止的脚步,不肯进来,以为他也生自己的气。”没,没有,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们俩怎么都哭了?“收回踏进房间的一只脚,林信北站在门口,说道。”我才没有哭,你怎么不进来了啊?“擦了擦已经挥发的眼泪,余浅看林信北犹豫不决的样子,很疑惑。”这是女生宿舍,我不能进去。我看,还是你们俩出来吧,这样说话不方便。“尴尬的挠挠头,林信北小脸泛起一片可疑的红色。”林信北,你小样的就继续装吧。女生宿舍你还来少了啊,这会儿你还穷讲究起来,有事进来说,没事赶紧滚蛋。“沈小川见林信北扭扭捏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骂道。
余浅见沈小川骂人的模样,就知道她不生自己的气了,也咯咯咯的笑起来,”是啊,赶紧进来吧,不然咱们的小管家婆又要揪你耳朵了。“”哈哈,你们俩没事就好了。“看她们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林信北也不在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你就没有个正经样儿,别成天没事儿跟在张辰后面跑。也不嫌丢人。“沈小川继续发作到。”是是是,你说的是。这不就这几天了吗,大伙在一起培养一下感情。“林信北一坐在床上,手往后撑着身体,看着天花板说道。”林信北,你哪壶不该提哪壶啊。再说这个事儿,就给我滚蛋。“沈小川推了他一把,让他坐到旁边去,把中间的位置留给余浅,自己则躺在一边,”阿玖,坐着吧。那个事儿我也不生气了,我们就坐着聊会天。“
余浅犹豫了一会,也学着沈小川躺着,看着上铺的床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忽然变得安静。”我真的很舍不得这里,虽然总是和郝兰为一点小事争吵,可是大家都习惯了。突然要离开,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适应,或许去到了另一个地方,我也会碰到像大家一样的伙伴吧。“沈小川喃喃的说道,眼神漂的很远。”小川,要离开,也是逼不得已的事情。不管去到那里,我们还是我们,有些东西不会改变的。“林信北忽然侧过头,他虽然回答着沈小川的话,可是眼光却看着余浅。
永远干净的小碎发,黑而细长的眉毛,像黑珍珠一样闪耀的眼睛,透着精明;挺挺的鼻子,传出均匀的呼吸声;薄薄的嘴唇,是别人没有的苍白,圆圆的脸,林信北第一次发现,原来13岁的余浅也可以那么好看,不同于沈小川的柔美,余浅身上更多的是男孩子的英气。
感觉到不良的目光,余浅用余光警示林信北不要盯着他看,林信北好像没有收信号到一样,反而嚣张的侧过身体,胆大的看着她。
余浅知道,林信北肯定是故意的,所以她扔给他一个白眼,就没有在理会他,和沈小川交谈起来。”小川,我从没指望你和北北会原谅我。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卑鄙的人。“”不要这么说,是我,也会做这样的选择,所以你并没有什么错。“沈小川嘴角上扬,拉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想安慰余浅不要自责,可是心中不免有点苦涩,以及隐忍的疼痛。家,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她永远也不可能回去了。”哎。“一旁的林信北故意大声的叹了一口气,吸引了余浅和沈小川的目光,”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杞人忧天啊?反正我们都是孤儿,到哪里不都是一样吗,担心那么多,只会浪费还在一起的时间。你们说是不是?“然后狡黠一笑,颠倒众生。”林信北,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放荡,你以为我们是那些无知肤浅的女孩吗?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在我们面前笑的花枝乱颤的,不然,我会修理你。“余浅握着拳头,伸到林信北的眼前,晃了晃,以示威胁。”哈哈哈,就只有阿玖可以制服的了你,北北。“沈小川在一旁笑的在床上直打滚。
林信北无奈的笑了笑,也平躺着身体。很久都没有这么放肆的笑了,长大后的他们,开始有了自己的烦恼,不能再像以前任性的肆意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