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姻缘今古情 第七十三章 此恨悲君亦自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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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气已是初冬了,北方肯定白雪皑皑,南国却是花红柳绿,鸟飞蝶舞,和风送暖,通往江陵永州的官道上,不时有一辆一辆的马车穿行,各种档次的都有,常常使人也眼花缭乱,一个月来,没有比许清河与李永佳的马车更豪华的了,许清河费尽心机终于得以和公主千里同行,他的心情万般舒畅,有时也会想起江枫,这个昔日最要好的同事,面临着生死危难,而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也不免自责,转头看到李永佳的花容月貌,又宽心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为了佳佳,父母双亲都可以不顾,还在乎他人吗?

许清河赶着马车,昼行夜宿,走了一个多月,人也感到疲乏了,放慢马速,自己下厨做了一碗燕窝粥去喂佳佳吃,佳佳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口东西了,自从得到长安的噩耗,全天下都闻知皇上废掉了太子,并要斩杀的诏书。三天了,佳佳紧闭双目,只求速死,好与心爱之人共赴黄泉路,她恨父皇这般淡漠亲情,纵宠张后,恨自己无能回京陪于身侧,恨许清河为达目的,逼迫自己,虽然不清楚许清河有没有参与其中,他也没怀好意。

许清河轻声劝道:“佳佳,千万要保重,明天我们就可以去见永王了,他是你的十一皇叔,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不能再天涯海角流浪了。”

“你,完全不必管我,我的心已经死了,亲情已不复存在,我要与江郎生也相从,死也相从!”李永佳声音虽弱,但是异常坚决。

“佳佳,失去了江枫,你还有我,难道我为你付出的一切还不能感化你分豪吗?冰块都会被我的热情融化了,而你仍然这样冷漠。”许清河十分不满。

“你这个不安好心的混蛋,明知道皇后设局诱江郎上套,为何不告诉他?你巴不得他死了,是吧?你别妄想了,江郎不在了,我也不会独活,你得到的只不过是一具尸体。”李永佳低声说。

许清河大感理亏,没有接话,心里却是后悔不已,我为了得到佳佳,助纣为虐,这是让张皇后捡了个大便宜啊!眼见李永佳闭目不再言语,面色晦暗,憔悴消瘦,奄奄一息。大急,不能等明天了,天黑之前赶到永王府,请永王想办法。他一抖马鞭,三匹健壮的马儿如飞驰去。

永王李璘接到报告,许清河携顺仪公主来到,这无疑是李璘乐极之事,随既又收到朝廷诏书,皇上废杀皇太子李豫,对李璘来说,真可谓喜从天降,李豫是他多年来又惧又恨的劲敌,这是老天开眼,要我夺取江山社稷啊!他兴奋的亲自把二人迎接进城。

永王次子李元春趁热打铁,对他说,李亨当初于灵武践位也未奉太皇圣旨,今番李亨纵容妖后,禁锢太皇,残害太子,不妨父王也自立为帝,据守江南,打着诛奸佞、救太皇、为废太子鸣冤的旗号起兵攻打长安,定能赢得天下心向太子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声援。

这一日,天色昏暗,电闪雷鸣,轰烈刺耳的炸雷自低垂的天际翻涌而过,不大一会儿,大明宫长廊上,暴雨阵阵,刷刷地雨势如瓢泼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天色越来越暗,宫女、太监只好取出夜明珠,然而,亮光闪闪、摇曳生辉的宫室,富丽堂皇的陈设在肃宗心里,却是那样的刺眼。

今天,肃宗皇帝旧病复发,月复痛如绞,张皇后亲自送上药丸,端来了热水,恭请皇上服药。拿起这个药丸,肃宗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他的豫儿,这个药方是豫儿费尽心神研制出来,专为治他顽疾所用,比太医院的要有效百倍。豫儿仁孝至纯,为朕竭尽孝道,而朕却要夺去他的性命。

今日就是儿子的临刑之日,他不止一次想过要下旨赦免,无奈皇后百般哄劝,身为君王,出尔反尔,如何让天下信服?当初冤杀倓儿时,张后就这样说,自己因为爱面子,任由倓儿含冤屈死,今天他又故伎重施,为了怕朕反悔,居然把所有宫女、太监都轰走了,把宫门反锁,偏偏自己又病倒了,想出去都觉得浑身无力,动弹不得,他心里难过、懊悔,当初埋怨父皇冤杀三位兄弟,自己已经错杀了倓儿,现在竟然身不由己的又要夺去豫儿的生命,朕这个做父亲的真是太残忍了,心里又痛又恼,急火攻心,喉头一甜,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皇上!”张皇后惊叫一声,急命传太医。

“不用叫太医,那群庸医一百个也不及豫儿一人有用!”肃宗闭目道。

张皇后冷漠地问:“皇上很想饶恕李豫吧?难道天下没有李豫,皇上的病就不治了吗?”。

张皇后的冷傲、嘲讽让肃宗更加难过,想到再过两个时辰,他的豫儿就将魂归黄泉,肃宗龙目发红,泪流不止。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畦匆匆来到,却被守卫挡在门外。

“闪开,本将军有要事禀奏皇上!”萧畦喝道。

张皇后隔着门缝叱道:“萧畦,皇上今日旧病复发,不理国事,你还不快走!”

萧畦语气急促,声音洪亮:“皇上,永王李璘在永州僭越帝号,起兵作乱了。文武大臣们请皇上上殿议事!”

肃宗已经听到了,他只觉得头昏眼花,不住的咳嗽。张皇后凤眉一挑,怒道:“萧畦,你存心要让皇上病情加重吗?这个时候来传此信息,居心何在?”

萧畦大为恼火,厉声道:“皇后娘娘,永王造反何等大事,你竟然阻止末将禀报,末将倒想问问你居心何在?”

张皇后正要发火,肃宗有气无力的说:“给朕更衣,上朝。”

“皇上,你的身体”张后急道。

“更衣!”肃宗用尽力气吼道:“就算朕病死了,叛乱也不能不管,快为朕更衣!”

大臣们个个低头垂眉,没有人说话,殿上安静的可闻得见彼此的心跳声。朝中将帅大多在外与安庆绪叛军作战,哪有余力去管江南?朝中也没有可独当一面的大将,高长春兄弟、郭源等人勉强可算的一员大将,但他们都是太子心月复,而今太子临危难,马上就要处决了,他们哪会再用心为国征战?

京兆尹崔光远说:“臣启奏皇上,闻听永王叛乱后,只有两日便已渡过黄河,夺取数十州郡,势如破竹,比当年安禄山势头更盛,不日即可围逼京城。”

“众卿有何良策?快快为朕献计!”肃宗声音低缓,一脸憔悴。

殿上许久无声,肃宗怒了:“众卿终日深居庙堂之上,锦衣玉食,俸禄优厚,到了朕为难之时,全都退缩了吗?既然这样,你们全都解甲归田吧?”

大臣们惊恐万状,要知道君无戏言,皇上虽是盛怒之时随口说说,这也是圣旨啊!群臣齐齐跪倒殿前,叩头不语。

崔光远轻轻扫视大臣们一眼,大声说:“为今之计,只有赦免太子,命太子率领京城守军反击叛军。”

李辅国急忙驳斥:“不可,废太子今日即行斩首,不能让天下耻笑皇上执法儿戏!”

韦见素厉声回敬:“李公公,为了皇上颜面,就要置社稷安危于不顾?难道你还想让太上皇与皇上第二次离京西幸吗?”。韦见素转身拱手说:“微臣奏请皇上为大唐兴亡之计赦免太子之罪,由太子领兵出征!”

此刻,许多大臣随声附和,奏请皇上赦免太子,让其出征,不大一会儿,竟然有一百二十余人附议。韦见素冷笑着,没有再发一语,真是好笑,前几天他们还义正词严要求皇上严惩太子,这么一会儿马上就转过一百八十度大弯请求皇上赦免。自己向皇上上表力保太子的奏书一定是被皇后扣下了,这可真是天佑太子啊!这个节骨眼上,永王叛乱,又给太子以建功立业的机会。

韦见素不由得轻轻叹息,君王与臣子患难易相守,安乐难两全,没料到君王与亲生儿子之间也是如此,他冷眼旁观,明白大臣们的心思,一旦永王进京,可不比安禄山,他也是太上皇之子,李唐皇室正根,很容易得到世人认可,他们更害怕再次背井离乡。所以也不顾得上皇后会不会生气了。

肃宗早就有此意了,又怕被大臣们阻止,更怕自己威望不存,看到众心一致,迫不及待的命令萧畦,速去天牢,带李豫上殿。

江枫神态平缓,望了望铁窗外灰暗的天空,呼呼的风声和着淅沥的雨声敲打着他破碎的心坎,就这样死在古代,虽然有点遗憾,却不后悔,他是为了争取自己的幸福,为了心爱之人,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几年在这里尝够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论古今,都不乏趋炎附势、奴颜媚骨之人,太子辉煌时,个个恭敬有加,抢着来送礼,一旦获罪,又立刻落井下石,大提理法要求废杀,都是一群没有原则、左右逢迎的小人。他在心里鄙夷的骂道。

天牢狱官已按惯例在牢室长桌上摆上了死囚临刑之时的断头宴,这些饮食美酒是皇上御赐,是昔日皇太子的饮食标准,数十道美味佳肴、百年陈酿。世上有几个死囚犯在砍头之前两个时辰能大吃大喝?江枫大反常情,在天牢囚了一个多月,从来没有认真用过一餐,然而现在,他坦然的喝酒、吃菜,就如在东宫用膳一样平常。

狱官狱卒被他这种凛然、无惧死亡的豪气所震,不愧为纵横天下、叱咤风云的太子李豫。

江枫虽然镇定,心里却也是无比哀戚,李豫是被亲生父亲所杀,这个伤痛恐怕自己体会不出,因为我始终不是李豫,都可以深深的感受到亲情毁灭的痛苦,难怪当初李倓在接到父皇赐死诏书后,含恨以最快的速度自刎,这种对亲情绝望,撕心裂肺的痛真的比死还难受,这几天,在天牢等待着死亡,这种煎熬让他那早已破碎的心更加碎的成条,甚至永远不想再见那所谓的父亲一面。

工部员外郎杜鸿渐已率领着庞大的行刑队伍来到,命令狱卒打开牢门。

“杜大人,太子殿下尚未用完膳,能否再等一等?”狱官拱手说。

“大胆!耽误了行刑时辰,你担当得起吗?”。杜鸿渐叱道:“他已经不是皇太子了,你竟敢仍以‘太子殿下’呼之,是否存心要与皇上过不去?”

这个罪名太大了,狱官吓得忙退避一旁。

杜鸿渐命令御林军:“给废太子李豫带上刑具,即刻押赴刑场。”

江枫愤而站起:“父皇关我一个月,都未上刑具,你是什么东西,竟敢给我带刑具?”

“你身负绝世武功,一旦中途潜逃,下官无法向皇上交代,只得委屈你了!”杜鸿渐冷冷的说完,仍然命令给他套上一副特制的、无比坚硬的铁链脚镣。

江枫冷然道:“李豫若要逃,这个天牢何人奈何得了我?杜大人以为这副刑具就万无一失了吗?”。他伸手从御林军手里夺过镣铐,双手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这根粗如儿臂的铁链断为两截,他握在手中,好似轻轻一捻,随即变成了粉末,顿时间,引来一片惊呼声,杜鸿渐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站着。

“我的父皇要杀我,李豫是不会逃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江枫侃侃而谈:“李豫的生命是父皇所赐,今日他要夺回,儿臣岂敢不从?即将这条命还给父皇吧!杜大人,还愣着做什么?走吧,现在就去刑场!”他说完,转身大步出了牢房。

杜鸿渐慌忙命令御林军跟随,他已然明白,太子若要逃,再多十倍兵力押送也无济于事。有些后悔自荐为监斩官,本想可以监斩皇太子,那是多么荣耀的事,还可以向张家人邀功,看来,是功是过还不一定啦!

“杜大人,今日之后,你的大名天下皆知了,因为你的刀砍过世上仅次于皇帝的人的头颅!”江枫长笑一声。

杜鸿渐面色微白,心里嘀咕:早知如此,我宁可不要这个虚名。

江枫神态安详、大步走在前面,一路走出天牢,引来无数狱卒、禁军钦敬的目光,他们何曾见过死囚犯自己走上刑场的,哪个不是惊慌失措,面如死灰,腿脚发软,像被拖死狗一般拖走的?皇太子不愧为坦然面对死亡的真英豪,魄力非同寻常啊!他们惋惜不已,如此英才,竟然就这样英年早逝,还是要死在他的亲生父亲刀下,真是太残酷了。

天牢外面停放着一辆马车,上面有一个铁制的囚笼,看来是专为他这样的武功高手准备的,江枫缓缓走进马车,凝视了那囚笼片刻,忽然双掌齐出,一下就将囚笼那根根粗壮的铁条折断,一脚踢下马车,理理衣袍,盘腿坐了下来。轻声说:“走啊!”数百御林军面面相觑,震惊不已。杜鸿渐定定神,才低低地说:“上路!”这句话完全没有了底气。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眼间,马上人就来到眼前,是御林军统领萧畦,他气喘吁吁的说:“还好,还来得及。皇上有旨,宣废太子李豫金銮殿见驾!”

杜鸿渐一下子跌倒在地,完了,太子死不了了,如果他,他回复了太子名分,能放过我吗?

江枫面色并无丝毫变化,轻轻站起来,拍拍尘土,回身望了望萎靡、惊惶的杜鸿渐,笑道:“杜大人,也许,你没有出名的机会了!”

“微臣,微臣冒犯太子殿下,求殿下,恕恕罪!”杜鸿渐慌忙叩头。

“杜鸿渐,你大胆!李豫已经不是皇太子了,你竟敢还以‘太子殿下’相称,想抗旨吗?”。江枫反辱相讥,转身随萧畦而去。

江枫神情仍是淡淡的,尽管他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又悲又愤,却不能失了尊严,不能让奸佞嘲笑,他随着萧畦上殿,在殿门口就不再往里走了,这是出于本能,离李亨能有多远是多远,缓缓跪下:“儿臣李豫叩见父皇,儿臣的亲生父亲尚存一份父子之情,想见儿臣最后一面吗?”。

“豫儿,朕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肃宗黯然道。

江枫的心掠过一丝哀怨,听到李亨这句话,才觉得鼻子酸酸地,他尽力忍住泪水,“当初父皇赐死三弟的时候,也曾后悔过,可是在父皇心目中,亲生儿子的爱,和毁灭父子亲情的悔是多么的苍白无力,君王的威仪盖过一切,我想当初三弟横剑自刎,血染尘埃之时,也与儿臣今日的感受是一样的,但愿来生成陌路,莫教悔恨成云烟!”江枫清晰的说。

肃宗面色惨然,默然良久问道:“豫儿,你还肯再为父皇分忧出力吗?”。

“无论如何,今生结束之前,我们依然是父子,如果可能,儿臣还愿为父皇尽微薄之力,将忠孝节义进行到底!”

“朕的好豫儿,朕真的很欣慰,没有看错你!”肃宗在群臣面前,忍不住含泪说:“朕决定赦免你一切罪过,七日前的那道诏书作废,一切依旧!”

“父皇不是怕出尔反尔,朝令夕改,被天下耻笑吗?”。江枫淡淡的问。

“豫儿,永王李璘造反了,他在永州擅践帝位。朕要你以兵马大元帅的身份领兵平叛,你还会为朕出征吗?”。肃宗轻声问。

江枫的内心忽然间生出一股惨然,还以为他良心发现,在最后关头,亲情战胜了妖后的花言巧语。原来是要我为他去平乱啊!“如果,永王没有叛乱,父皇你会,后悔吗?是不是此刻儿臣已经在赶赴黄泉的路上了?”江枫目注肃宗,语气缓慢的问了一句。

肃宗怔住了,这个豫儿,好厉害,言辞这样的犀利,一针见血的指向朕的内心深处,肃宗也不知道,正如豫儿所疑,如果李璘没有叛乱,他会不会有勇气、有毅力在危急时刻救豫儿平安?肃宗越发羞愧,父子之间也成了利害相关的交易,他说:“豫儿,朕知道你对父皇失望,朕确实很懊悔,伤害了父子亲情,希望你把此事忘掉,朕保证,永远不再发生这样的事。”肃宗朗声说:“从此刻起,李豫仍是我大唐东宫皇太子,眷属妻妾尽复爵位,这道旨意永不更改!”

“儿臣真该感谢十一皇叔,儿臣的性命与尊荣间接为他所赐!”江枫神情哀婉,语气冷漠,他的言行让大殿上的群臣大为惊骇,恐怕古往今来,只有他一人敢于在朝堂之上对自己的父皇直抒心意,把自己的不满与愤懑表达的毫无掩盖,也只有他这样有个性的皇子才有这个胆识与魄力。

肃宗满面羞惭,也许他也是第一个被儿子当众质问,抢白的无言以对而又可以不生气的皇帝,他感到尴尬至极,好一会才说:“今日起,太子李豫复位东宫,为兵马大元帅,统帅京城兵马,克日出征,赦免高氏兄弟罪过,陪同太子平叛,从今以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于太子不利之言语,众卿切记!”

“臣等遵旨,恭贺太子殿下复位东宫。”大臣们全都跪下高喊道。

李辅国、张皇后二人几乎气歪了鼻子,费尽心机,眼看就要成功了,却被该死的永王给搅了局。事已至此,又能如何?谁叫张家乃至京城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李豫的统兵作战能力?

出了朝堂,江枫到御马房找到自己的白马雪青,潇洒的上马飞驰而去。

看到依然巍峨壮观、华贵富丽的东宫在骄阳印衬下,那般神圣,庄严,江枫百感交集,心却是无比的酸涩,短短一个多月,他经历生死荣辱,吉凶祸福,恍如再世为人。

负责禁锢东宫的御林军副统领梁鸿见太子风采依旧,翩然而来,反应灵敏的他忙跪下行礼,礼让入宫。

“梁将军,你可以撤走了,东宫的防卫本王自行安排!”江枫淡淡的说。

“是,殿下,臣立刻撤走!”梁鸿心里明白,太子不但无罪,仍然复位东宫,尽管圣旨还未正式下达,他也立即把东宫侍卫的兵器装备悉数奉还,率领两千御林军向殿下告退。

江枫颇为疲倦的目送梁鸿率军离去,才走进宫门,只见宫中人仰马翻,七个孩子已被强迫换上百姓衣衫,他们的母亲村妇打扮,身上没有一件首饰珠宝,正随着大理寺押送官员往外走,孩子们一脸刚毅,没有一人哭泣,惧怕。

“很好,不愧为我李豫的子女,好样的,面对灾难,意志坚强。”江枫豪迈的大笑一声。

这一声长笑,惊动了所有人,大理寺丞看到他,显得迷茫。

“大人,你可以回去了,本王的妻儿不必再去巫州了!”江枫道。

大理寺丞不如梁鸿聪明,没有反应过来,不肯离开:“下官奉旨带殿下各位王妃、王子、郡主前往巫州,圣旨未下之前,下官不敢离开。”

江枫淡然笑笑,未再言语。

外面有人传呼,圣旨到,大理寺丞接到旨意,七个孩子封爵仍奉还。慌忙叩拜在地,请求太子殿下恕罪。

“大人忠于职守,何罪之有?你走吧!”

那官员急忙倒退着疾步出去。三位王妃,七个孩子都激动得跑过来,一家人又哭又笑,恍如在梦中。一个多月,他们由尊贵的皇媳王妃、皇孙王子变成庶民百姓,却又在一瞬间回复了一切。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获罪,万人牵连,江枫这个现代史学家对这句话向不陌生,但是今天才深深体会出个中滋味,因为他一人,多少人随之悲伤与欢颜。他暗下决心,为了妻儿,他必须保护好自己,不能再让他们因为我而受惊吓。

江枫告诉郭源他们,皇上命他带兵征讨永王李璘。郭芙、高家兄弟,也都来到,就连韦淑妃也以最快速度赶来了。没等江枫向母亲行礼,韦淑妃就跑过来,把儿子拥住,失声痛哭:“豫儿啊!为娘险些见不到你了,你可知道这一个多月,娘怎么过来的?这段时间,娘没有勇气去看你,害怕与儿子生离死别啊!”

“娘,您别难过了,一切都过去了!”江枫仰首含泪说:“您的豫儿有神人相助,遇到任何危难都会逢凶化吉,”

“你别安慰我了,”韦妃又痛又怨:“你明知道奸贼对你虎视眈眈,无时不在设法对付你,为什么还那么傻?如果不是皇上需要你为国出力,此刻,我们母子已是阴阳相隔了,怎不叫娘后怕?”韦妃紧紧搂住儿子,焦急的说:“豫儿,答应娘,今后再也不可任性,别再让娘提心吊胆了!”

“娘,豫儿答应您!”江枫温柔的为母亲拭泪:“你要相信儿子,这个世界上,谁也阻挡不了历史,命运注定,豫儿是未来的天下主宰,没有人能够害得了我!”

这话说的太直接,郭芙、安娜都认为他过于自信了,她们本想劝他万事小心,又怕因此引起韦妃的再度难过。

“娘,请您回宫休息,儿会照顾好自己,再不让您担心,豫儿要与郭源他们共议出兵方案,等孩儿凯旋回京,再去宫中与您共聚。李义山,快护送母妃回宫!”

沈妃来不及享受与夫君劫后重聚的欢欣,急忙与崔妃、琴儿孩子们送韦妃出了东宫。

这群虽受重创,但热情未消的大唐英豪们很快忘记了昨日的伤痕,七嘴八舌的献策,毕竟,保家卫国是热血男儿一生的志向。

江枫思索一下,叫郭源请来了龙武卫、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

“陈将军,京城现有多少兵马?”

“回禀殿下,城中尚有六军官兵九万,城外还有十二万官兵留守!”

“足够了,本王立刻拟表,请皇上下诏,本王率十五万大军出征,陈将军仍率其余兵马守卫京师,”江枫心里无比轻蔑,长安城还有二十余万军队,朝中文武百官逾百,居然无一人敢于领兵出征,朝廷的俸禄养了这么多的闲人,老百姓的负担有多重?

兵贵神速,不可再拖,第二天,江枫就告别妻儿,辞别圣驾,领兵出了长安,东宫四位统领,安娜、郭芙、以及九门提督,七八位将领,一路随军,马鞍鲜明,器械闪亮,神采飞扬,这支队伍也算是人才济济了。

神州遭劫,山河变色,烽烟再起,沿途可见到流离失所的逃难者,江枫心情沉重,古人有多少太平日子可过?就是偶尔太平几年,恐怕终日也是担忧焦虑,不知那一日,战火又突然爆发。他一路之上,常常叫人把军粮分给难民充饥,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带的粮草充足,为了节省开支,大军昼夜兼程急行军,在今武汉、汉口城外,碰到了永王李璘的前锋叛军,领军者是永王次子李元平,叛军一路长驱直入,几乎没费力气迅速攻克了孝感、云梦、天门等十几座重镇,以为不日即可攻进长安,就在此地碰到了大唐军队。

李元平列队城外,一眼就望见了唐军旗帜‘兵马大元帅’‘太子李豫’的旗号跳入眼帘,他诧异的问:“对面统帅真是皇太子李豫吗?”。

“元平王弟,我们兄弟多年,竟是对面不相识,是不是太遗憾了?”江枫笑道。

“你你真的是李豫?你不是因为抢亲,被皇帝处死了吗?”。李元平仍然疑惑的问。

“这要感谢十一皇叔,他的叛乱救了李豫一命。”江枫盈盈带笑,悠然的说。

李元平知道对面的人真是李豫后,有些胆怯,自己有多大分量?不过仗着所克州府兵力薄弱,地方官吏少有抵抗,侥幸取得一些成绩罢了。他对李豫半年之内夺关取城收复西京之事知之甚祥,对其威名素闻已久,想不战而退。

江枫双目炯炯,淡淡的说:“元平王弟,无论做什么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尤其是举兵夺位,更当义无返顾,失败是死,投降也是死,你怎么会被李豫的旗号吓退,而不被打退呢?”

李元平又羞又愧,不错,既已打起反旗,又何必在乎生死?

两军在汉口城外拼出双方实力,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斗地动山摇,尘烟四起,宽阔的场地成了屠场,激战了两个时辰,尸横遍地,江枫万分后悔,悔不该劝李元平顽抗,造下如此大伤亡,在郭源要挥军全歼叛军时,江枫急忙阻拦:“上天有好生之德,别追了!”

李元平率残军败将一路逃回永州,唐军如长江黄河之水泛滥一发不可收,倾泻而下,迅速收复了叛军刚刚占据的十几个州郡,重新插上了大唐的旗帜,将士们越战越勇,短短一月,把永王以前受封拥有的汉州、武汉、荆州等城镇夺回,到此,永王只剩江陵、永州两座孤城。

唐军很快攻克江陵,兵临永王王府所在地永州城下。

原以为可以趁着郭子仪、李光弼等名将在与安史叛军交战时,迅速攻克长安,践位称尊,更是因为,一向惧怕的太子李豫已死,有了十分胜算,才敢兴兵,岂料连占据江南,偏安一隅的美梦也难以实现了。李璘又悔又恨,看来要想夺江山并非易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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