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戒爱 第三章第三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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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曲桥七折,石板红栏,左右两望绿水盈盈,倒映着白衣白裙的秀美身影。倾城低头看池中的游鱼懒懒的划过池底,食指轻轻的抚模着红栏,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突然,“喂!”一人从她背后冒出来拍了她一下。

倾城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歌姬绿莹,倾城握着胸口娇嗔的瞪了她一眼,“这丫头,想吓死我!”

“说好了一起淘漉胭脂膏子的,你倒跑到这儿躲轻闲。”绿莹打量着她暧昧的笑着,“都养两天了,莫非身子还没恢复过来?”

倾城听了,不禁脸颊绯红,啐了绿莹一口,“你女孩儿家说这种话也不怕羞!”

绿莹不以为然的撇了嘴角,“做都做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她笑着拉倾城悄悄的问道:“看额驸爷外表雄姿英发……他下边的东西是不是也英伟不凡呐!”

倾城蓦然想起那晚在福隆安身上看到的“大物”,虽然当时看的时间很短,可回想起来却是异常鲜明,她不觉满脸通红,拿袖子遮了脸,啐道:“你这小蹄子今儿不是疯了么?”说着转身要走,绿莹忙拉住她笑着央告:“好姐姐,我再不打趣了。你走了倒叫我没意思。”

倾城方欲说话,见房内的小丫头走来,说道:“公主命管事太监送来首饰一箧、宫扇两柄、荷包手帕各四件、汉妆绫罗衫裙一箱、金锭银锭各一盘,说是奖赏给倾城姑娘的。”

倾城惊诧,“公主赏我?”女主人对她笑模笑样、恩赏有加,而那个让她销魂蚀骨的男主人两日来却无声无息、不见踪影。倾城想不明白,越发糊涂了!

绿莹推推倾城,笑道:“姐姐发什么愣,还不快去谢恩!”

倾城带着几分茫然、几分羞涩,与绿莹一同走下曲桥,忽闻前边一片喧闹,绿莹纳罕道:“公主府里不是要人人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么?是谁人放诞无礼在那儿喧哗?”

这时,一位嬷嬷跑过她们身边紧催慢赶的说道:“那边府上的夫人和宝格格要过来了,快去仪门迎接!”话音未落人已跑远了。

绿莹掩口一笑,“这是怎么了?火烧似的!”

跟在她们身后的小丫头小声说道:“那边府上的夫人和宝格格过来了,姑娘们得去仪门接迎。”

绿莹随口问道:“你们口里的夫人和宝格格是何人?”

小丫头说:“姑娘新来不知道,夫人是额驸爷的母亲,宝格格是额驸爷的妹妹。”

“哦——”绿莹瞅着倾城笑道:“姐姐还不快去拜见你婆婆和小姑!”

倾城想了想,反应过来红了脸,便啐了她一口道:“你这小蹄子不知怎么死!不跟着好的学,就会贫嘴烂舌!”一面说,一面摔袖子朝仪门方向去了。

管事嬷嬷引了多少奴婢下人等接出仪门,见了瓜尔佳氏和宝儿下了车辇都跪下叩头。倾城在奴婢队列中瞥见容光焕发的中年贵妇,“这位便是他的母亲吧。”再一想到绿莹说的那一句“婆婆”,倾城恍然感到这张面孔非常和蔼亲近。转眼又看到贵妇身边穿着锦衣缎袍的明朗少女,倾城手指尖登时冰冷,她慌忙低下头。

“怎么会是她!”倾城紧紧的按住胸口,生怕擂鼓般的怦怦心跳惊扰了别人。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再遇见宝儿,更想不到宝儿竟然是福隆安的妹妹!“若非当日她对我有救命之恩、赠银之情,我又岂会一时不慎告知她我的原名——沈讷!”回思一番,懊悔不已,心下拿定主意:“不能让她见着我!”于是更是把头垂得低低的。直等到一群随从的丫鬟媳妇围拥着瓜尔佳氏和宝儿走过去,倾城才如释重负的喘出口气来,急忙随众奴婢下人退散开。

绿莹赶上倾城,“姐姐忙忙的这要去哪儿?”

倾城因说“回屋去”,口里说着,只管往前走。

绿莹跟在旁边自顾自的说道:“姐姐瞧见那位格格没有?看年纪和咱们也差不多,可是你瞧人家多光鲜呐!……这世道呀,真是同人不同命……”

倾城艰涩的笑了笑,未语。心里暗自想道:“不想她竟是位格格!如此说来,不知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又是怎样的人物!”

如今且说在永璂的贝勒府中!

铭书沿着鹅卵石拼成花色图案的小径行至一处玲珑精巧的小院,玉砌雕栏回护着院落,也回护着两株古树,古树后是奇石叠成的小山,山石之间有朵朵的小花如胭脂染就一般,将冷硬点缀出几份妩媚。

铭书打起水晶帘进屋,屋里的随侍丫头一个都不在,她便朝暖阁这边来,见到知棋娇慵的拥着锦被坐在炕上,以手支颐,倚着靠枕,斜着倦眼瞧着挨在炕边给她剥瓜子的小荨子。

铭书笑道:“哟,小荨子你不去伺候爷反倒是在这儿伺候起她了,我问你,你这心里到底有几个主子啊?”

小荨子难为情的抓抓头,讪笑道:“姐姐又打趣我们……”

知棋登时将脸放下来,斜瞅了一眼他,“你又要死了!谁同你‘我们’的!”

小荨子自知失言,后悔不来,只低着头不敢则一声。

知棋不再理他,只问铭书:“郎世宁大人还没走?”

铭书笑道:“爷命厨下备了酒菜请那位洋大人在‘箕斗馆’用饭呢。”

知棋一撇嘴角,闷闷的说:“怎么又想起学画洋画了……成天价的学也不嫌烦闷……”

“会烦的是你,不是爷!”铭书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旁边的一张杌子上打起了络子,她又笑道:“你自己不思长进,还总想人人都和你一样啊!”

知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男人们读了书尚有不明理,移了性情不可救的,读了书倒更坏了,何况你我这样的女子。可见书也会误人,不能全信。……”她接着说道:“先贤有言,‘女子无才便是德’,想来也有道理,你我即便是会作诗会写字又当如何,既不能辅国又不能治民,最终也不过是配个人嫁了,至于能配给什么人也不是考咱们是否识文断字,全凭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然就凭主子的心情,所以竟不如不认得字,那样倒省心了。”

铭书知道她话中有气,便不与她分辨,手里打着桃红的攒心梅花络子,嘴上笑道:“瞧你说的越发孟浪了……你还在病里我不跟你嚼舌,你快歇着吧。”

沉默片刻,知棋觉得无趣,懒懒的看小荨子一眼,说:“我口渴了,你倒茶来给我喝。”

小荨子愉快的答应道:“好嘞。”他赶紧向盆内洗手,先倒了一盅温水给知棋漱了一口,拿了漱盂接了,然后向茶格上取了一官窑月兑胎填白盖碗,用温水涮了涮,向暖壶中倒了半碗茶递给知棋,她吃了半碗茶用绢子拭了嘴才又躺下,闭着眼睛不知是要睡了,还是在养神。

一时间屋子里静下来只听得呼吸之声和十锦格上的西洋钟在“滴嗒滴嗒”的响。

小荨子端了个脚踏凑到铭书旁边看她打络子,铭书一面理线,一面悄声和小荨子说:“她啊,这身上不痛快,心里这会儿恐怕也不痛快着。”她瞧一眼知棋躺着一动不动,然后又压低声音说:“我也觉得爷近来奇怪的很,学画也不见他画出一个人来,却画了几百张的眼睛,几百张的嘴巴,几百张的眉毛和鼻子出来。”铭书看了看小荨子,“你可知当中有什么缘由没有?”

小荨子眨着一对小眼睛只是摇头。

铭书斜着眼睛打量着他,说:“猴儿东西,别在我跟前装乖!我也知道,你就是晓得什么事也是不肯告诉我们的。”

“瞧姐姐说,我小荨子就差把心掏出来给姐姐们了。”

“好啊,那我问你,爷昨日跟你唧唧哝哝在书房里说什么呢?后来见我进去就不说了。”

小荨子嘻皮笑脸道:“男人的事姐姐还是别问的好。”

铭书“呸”了一声,说:“等我告诉炕上那位,要她问你了,你保管就实话实说了!”

小荨子苦笑了笑,“姐姐总是这样委屈我的心,我这心里除了十二爷就是姐姐们了。”

铭书笑道:“你这心里面有爷不假,有姐姐也不假,不过就是没有‘们’……”她朝炕上一努嘴,“那才是你姐姐呢!”

小荨子脸上一红,忙说:“姐姐又来拿我取乐了……”

铭书看看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劝你还是收了心吧!”

小荨子不解的眨巴了眨巴眼睛。

铭书摇摇头,又叹道:“那位虽身为下贱,可心却比天高,你何必自讨没趣!”

小荨子听了心中一惊,默默的低了头,像是看铭书手里打了半截的络子,他讪笑道:“姐姐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了?”

铭书嘴皮子动了动正欲说话,就见炕上的知棋忽的坐起来,她蛾眉倒蹙,“你们要磨牙请去别处!”

小荨子急忙去扶知棋躺下,一面说:“起猛了头又该晕了,姐姐快些躺下吧。”知棋也觉得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迸,着实撑不住,便伏在枕上歇了歇。

这时,锦琴提着食盒进来,铭书就问锦琴,“里面是什么?”

锦琴说:“今儿剩的菜不少,侍剑让我挑几碗送过来大家吃。”

知棋忍不住问道:“十二爷呢?”

锦琴一面从食盒里拿出碗箸,一面说着,“去送郎世宁大人了。”

铭书放下络子,过去看碗里的菜,“蝴蝶海参、银花香菇、七彩杂烩、红烧鲤鱼、松鼠黄鱼、剁椒鳜鱼、牡丹虾仁、松子鱼米、白汁鱼唇、叉烧酥方、脆皮烧鸭、八珍烤鸡、鱼翅盅、银耳粥、三鲜烩!”她笑道:“今儿个真是给洋大人开荤呐!”

小荨子赶紧说:“姐姐们也饿了,快些吃吧。”他又转向知棋陪笑道:“一日也没吃饭多多少少吃点儿才好。”

知棋冷哼一声,“我才不吃这个!”

“你不吃啊?”铭书一笑,“我可要吃喽!”

知棋咬牙瞪了她一眼,忽闻窗外有婆子说:“给知棋姑娘送粥来了。”锦琴出去接了,不一会儿端了一个盒子进来,揭去盒盖里面盛着一碗素粥,锦琴对知棋说道:“你病着,是该吃点儿清淡的。”

知棋忙问:“是谁叫送的?”

锦琴说:“当然是侍剑!……谁还有她细心周到的。”

知棋嘴角一撇,冷笑道:“也难为只有她还记得我……搁着吧,我现在吃不下……”说着面朝里面躺下了。

锦琴转头看铭书,一头雾水的问:“这是怎么了?她又是生谁的气呢?”

铭书笑道:“反正不是你!”

小荨子尴尴尬尬的站在那儿一会儿,找了个由头便和铭书、锦琴二人道辞出了屋,他回到自己的房里躺在床上只是瞪瞪的发呆,一会儿想想知棋只觉可叹,再想想自己又觉可悲,不知不觉就滚下泪来。

晚间,永璂来到房中,药香满屋,只见知棋卧于炕上闭着双目,脸面烧的飞红。他问守在旁边的锦琴,“早上还见强了,这怎么又烧上了?”

锦琴不知只是摇摇头,铭书端了一盆冷水进来轻声说道:“原来焐出了些汗,可白天出屋被风吹了一下,又坏了。”她又对永璂说:“爷,您还是出去为是,如今时气不好,这病沾带了我们事小,您的身子要紧啊!”

永璂笑笑,“我一个习武的男儿郎还怕这个?”说着话起身出了暖阁,又嘱咐了铭书一番,然后往书房去了。

铭书撵了锦琴去吃饭,她则坐在炕边做针黹。

知棋原来听了半日,这时才忍不住睁开眼,“我害了瘟病,还能过了人?你们快些都离了这里,我看你们这辈子都不头疼脑热!”她欠身狠推了一把铭书。

铭书闪开身,笑道:“我也是为了怕爷过了病气!又值得你这样了?”

知棋只觉头疼鼻塞声重,倒在枕头上咳嗽着。

“你素习好生气,如今肝火自然盛了……”铭书上前替她掖了被子,“你还是静了心,好生养病吧。”

知棋:“不如死了干净!”

“你何苦赌气说这没意思的话!”铭书说,“这里算是好的了,还不能尽如你意!岂不闻公子王孙,偷狗戏鸡,今日朝东,明日朝西,为了姬妾丫头反目成仇的……他那样一个正人君子反倒不好了么?”

她停了停,见知棋不言语便又说道:“爷常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那么反过来说人生如意之事十有一二,与其想那不如意的八九,何不多想想如意的一二呢?……皇子龙孙竟有许多不遂心的事,何况你我这样出生卑微之人!……”

知棋啐道:“你还不乏?到我跟前装起夫子了!”

铭书笑叹一声,“在一处一天便和睦一日吧,谁还能料到以后是什么情景呢!”

锦琴回来换铭书去吃饭,她便携了针线出去了。

知棋早存了一段心事,只是不能说出来,每每或喜或怒或使小性儿暗中试探,偏生遇到的是个不解女儿心的主儿,越发逆了己意。听了铭书这番话,她口内虽如此说,可心内未尝不感伤。

知棋服了药,至晚间又服二和,嗽了一夜,至天明打了一个盹儿,次日勉强起来梳洗,吃了些粥,永璂亲来看视,小荨子跟随在侧。

知棋平日粉红细润的面容有些苍白,眼圈发乌,漆黑的头发绾了个家常髻,髻上簪着玉坠银钗,知棋原生得就比侍剑等人还强,这一病倒又添了几分春睡捧心之美,小荨子痴痴的看呆了,而她的眼睛却只看着永璂。

永璂问她,“可好些了?”

知棋:“虽然稍减了烧,可头仍是疼。”

永璂便命锦琴去拿那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锦琴应了,去了半日拿了两帖来,小荨子灵机一动,把膏药涂在剪成指顶大圆式的红绫上,知棋自拿着一面靶镜,贴在眉间印堂。

小荨子左右端详,嘻嘻笑道:“姐姐这一贴,倒真像庙里的观音大士!”

知棋横他一眼,揽镜照照,果然妩媚动人,心中自是得意。

永璂说:“好好养着吧,想吃什么叫厨房做了送来。”又嘱咐了许多话才走了,小荨子并未跟去,知棋问他,“你怎么不跟着侍候去?”

“爷去花园画画,不用我跟着。”

知棋直盯着他的眼睛,“那日你诱着爷私自出宫可是遇着什么人、什么事了?”

小荨子眼神游移,支支吾吾的说“没有”。

知棋朝他胳膊上狠掐了两下,小荨子喊着疼,边揉着胳膊边说:“真没有啊!”

“真没有?”

小荨子一口咬定,“真没有!”

“你往前些,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

“姐姐当然不是老虎……”小荨子只得前凑。

知棋冷不防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又是狠拧了几下,疼得小荨子乱叫。

侍剑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莲子红枣汤进来,“等你好了,再打他,要打多少打不的,这会儿子又闹什么!”她原没听到知棋和小荨子前面的话,只当小荨子又冲撞了知棋。

小荨子如获救星,给侍剑作了个揖,然后拔腿就跑了。

侍剑给了知棋莲子红枣汤,她喝了两口,侍剑说:“爷说了,好在你向来饮食清淡,饥饱无伤,只需谨慎服药调治,再培养几日便能好了。”

知棋“嗯”了一声。

铭书又端过一小碟法制紫姜来,笑道:“越发成了千金小姐!我们都来服侍你了!”说着把小碟放在炕桌上。

知棋:“等你病了,我也服侍你,如何?”她噙了一块紫姜。

铭书连呸了三口,“你可别咒我!那小姐主子的命我可消受不起!”她随口念了句,“阿弥陀佛!”

知棋冷笑道:“至于么,还念起佛了……莫不是想明儿剃了头作姑子去?”

铭书笑道:“那也没什么不好,倒也能省却许多的烦恼。”她又说,“你岂不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侍剑听了,面色严肃的嗔责道:“还不快收了这个痴心邪话,若让外人知道,这性命脸面要也不要?”

铭书笑了笑,“不过一时顽话罢了,不当真的。”正说着,锦琴过来说起十五日白云观庙会的事,“爷说,咱们天天不得出门槛子,有要逛的,只管那日随他逛去。”听了这话,谁不要去。知棋心中最是欢喜,筹划着如何在那天打扮的出类拔萃,这都不必细说。

且说到了十五这一日,永璂坐一乘四人轿,小荨子骑着马在永璂轿侧,侍剑、知棋、铭书、锦琴四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跟在后面。一路上人挤车碰、马轿纷纷,铭书四人则在车内叽叽呱呱,说笑不绝,只听钟鸣鼓响,方知已至白云观。

永璂与他们在观里逛了一回,便说:“你们去瞻拜观玩吧,我去后院寻空空道人下棋。”说着他从腰间的万福荷包中掏出一两银子交给侍剑,说:“难得出来,别管紧了她们。若是遇着喜欢的新奇精致的东西买下便是。”

“爷,我……”小荨子眼巴巴的瞅着永璂。

永璂笑笑,“和她们一起去玩吧。”

白云观后院为一个清幽雅静的花园,名为云集园,又称小蓬莱。是由三个庭院连接而成,游廊迂回,假山环绕,花木葱郁,绿树成荫。

永璂刚走到墙角处,墙内忽飞出一样东西砸在他头上,滚落下来时永璂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竟是一簇粉红色的花球。

原来是绣球花呵!

永璂捧着这簇绣球花忍不住嘴角透出微微的笑意,“幸而只是花,不是绣球。”他用力将花朵往天空抛去,画成一道抛物线的圆弧落在前方,可巧落在从院门里跑出来的人手中。

永璂几疑是梦,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看了又看,“宝——儿——”

宝儿抬头看到他满面惊讶,眼中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惊喜,“你!”她跑向他,紧张兮兮的说:“我遇到了一个‘小麻烦’!”

只听到一个稚气的叫嚷声从墙内传出来,“采花贼!你别跑!你回来……”

宝儿向天空丢了个白眼,“哦!真是个较真的小道士儿!”

永璂呆了一瞬,然后拉起她的小手,喊了声:“跑!”

刹那间,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风和在风中奔跑的他和她。万物都消失不见,永璂的眼中只剩下了身边烂漫如花的宝儿。

他真想就这样天荒地老的跑下去!

可是,最后他们还是在一处待要整修的殿廊前停下了脚步,背靠在合抱粗的廊柱喘着气,二人不约而同的回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扑哧”一声笑出来。

永璂笑道:“你竟然也能成为‘采花贼’!”

宝儿叹了一声,说:“平生第一次采花,却不想遇到了一个那么难缠的‘护花使者’。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知道他是小道士儿,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唐僧呢,念得我头都大了。”

永璂唇边含笑,眼角堆情,温柔的看着她。她一头乌黑漆亮的长发总编了一根大辫,用淡绿色的丝带和珍珠流苏坠角,两边松松的鬓发垂下盖住了耳朵,只露出耳垂上三联珠的乳白色珍珠耳珰。她身上穿了一件淡绿色的氅衣,襟袖上是大朵的金银线绣的荷叶荷花,领沿、袖口、襟沿、下摆都镶了荷花边饰,边饰内侧还有一条用珍珠和金钱织成的盘长花边。下面是条水绿裙子,她一手拿着绣球花并且还提着裙裾,而另一只手——竟然还握在他的手里!

永璂身子一震!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放开手的,可是那温滑若无骨的小手让他雄性最原始的在蠢蠢欲动,他想摩挲、想亲吻那只属于她的柔荑。

不行!她可是他藏在心尖尖上的女孩子啊!永璂松开手,硬生生的转过身,压制着咚咚乱跳的心。

宝儿低头抚弄了一会儿绣球花,然后用手指戳了戳一动不动的永璂,“喂,塑像大哥。”

“啊?”永璂回头触到她那双极美的大眼睛,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是怦然一跳。

宝儿笑道:“那大殿里有好多塑像啦,你就不要‘塑像门前装塑像’了吧!”

永璂想了一下她的话,不由的笑了起来,笑声中,萦绕在他们之间的尴尬消散了几分。

宝儿信步走进奉祀慈航天尊的神殿,看到供桌上的签筒,她轻盈的跑过去拿起来对跟随其后的永璂说道:“咱们运气不错,这里抽签不用排队了。”她随手抽了一支,自己一瞧,不觉微微红了脸,嘀咕了句,“根本不准嘛。”说着要掷回到签筒内却被永璂一把夺在手内,只见签上题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准!不准!我明明求问的是钱财。”

永璂看着宝儿娇羞的嘟起小嘴儿,再想想签文,只觉心动神摇,刚要说话,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说:“一时我不在就有事故儿!你怎么不跟着格格……”

这声音——是紫雁!

宝儿吓得拽着永璂一头钻进神像之侧那长长的杏黄色帷帘后面,紧贴着墙壁挤在一处大气都不敢出。

听到紫雁又说:“今儿个观里人多,格格要是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啊!不行,我还是去跟夫人说了吧,多让些人来找……”

雪莺终于说话了,“咱们格格武功高强,能有什么事!你别小提大作,反倒害了格格。”

帷帘后面的宝儿和永璂倾耳听着,半晌,似乎没有了动静,可是不知人到底走没走,他们也不敢冒然出去,只能挤在那儿不能动。

隐约,永璂觉得似有一股馨香飘进鼻观,不是线香,也不是脂粉香,好像是宝儿秀发的温香,又像是从她肌肤中透出的香气,犹如兰花之幽沁人心脾。永璂不禁低头看着贴在他怀中的宝儿,感觉到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温暖柔软,他心中顿时生起一片焦躁,一些莫名的东西让他身体悸动、燥热,却又是兴奋的,喜悦的。永璂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轻轻的,非常小心的,仿佛宝儿是个易碎的水晶制成的绝世珍宝一般,把她纤细的小腰环在他的手臂里。宝儿蓦的抬起头看他,永璂一时间心慌意乱,可是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睛,永璂心里却又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他恍恍惚惚,眼前的宝儿美得如梦如幻,让他心里一些陌生而又应该熟悉的东西突然汹涌而出,他低下头,在她珊瑚般红润的小嘴上快速亲了一下,宝儿惊得呆住了,一双大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面对这“眉眼盈盈处”永璂顿感情怀激荡不能自己,他知道这就是他要去的地方!所有的礼仪廉耻道德规范在瞬间一齐冰消瓦解,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忍不住又俯下头吻住了宝儿的小嘴,青涩笨拙的模索着试探着,想要在她柔软香甜的嘴唇之间索取更多的甜蜜。他头晕晕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像是化为了一团轻烟似的要飞起来,他不由的抱紧了她,把她整个小巧的身子都紧拥在胸前,让她和自己一起飞到天的边缘去。

像是过了几千几万年,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目眩神驰的凝视着她,宝儿的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嘴唇还在颤抖,永璂用自己的面颊贴着她香喷喷的鬓角,低低的耳语道:“非卿不要!”

“非卿不要!”

那热气吹拂在她耳边,痒痒的,酥酥的,甜甜的,热热的,宝儿脸上不由的飞起一片红云,她微微低了头,这种羞怯娇爱的女孩儿情态更使永璂爱极!他如痴如醉的凝视着她,眼中柔情万种,心中柔情涌动,他无法抗拒澎湃的,又生怕自己会伤到了她,心内有个声音似乎在烦恼、在生气,他颤抖的呼出一口粗气,脑中仅存的理智让他迟疑不前。

宝儿抬起浓密的眼睫毛,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那双眼睛仿佛是夜晚的天空,深邃辽阔,璀璨危险,她突然害怕了,喃喃低语,“我要走……”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恍惚迷离,氤氲出若有若无的哀伤,“你讨厌我?”

“不——”

他用嘴唇迅速的堵住了她的嘴,辗转着、吸吮着、紧压着她的红唇瓣,那男性的胳膊紧紧环绕住她,使她的身子更紧密的贴着他的身体。宝儿不能呼吸,不能说话,只有心脏在狂跳,痛苦的就好像要裂腔而出了,“啊……”在她娇弱喘息、微启嘴齿的瞬间,他的舌尖像一条灵活的蛇滑进她的口中,温存、细腻、缠绵的蠕动着,贪婪的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宝儿一阵阵晕眩,只觉自己正在向一个温暖柔软的深渊慢慢坠落下去,她像个虚弱的溺水者无助的抓着他的手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得到救赎。

他将她吻得迷乱忘情之际,却硬生生的拉开两人的距离,永璂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额头抵着她洁白的前额,与她的气息相融,竭力平复着起伏的胸膛。他的嘴唇从她的脸颊上轻轻扫过,停在了她的耳畔,宝儿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一呼一吸之间让她有一种异样的快乐,她酥麻的耳孔中听到永璂细碎的呢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红潮热浪瞬间飞窜上她的双颊,她长长的睫毛落下来,忽闪一下,像蝴蝶一样的美,永璂的心也跟着忽闪一下,他伸出一只手勾起她的下颏,发出一声深深的、热烈的叹息,然后俯下去温柔的吻她的眉,她的眼,她挺翘的小鼻尖,然后又吻上她湿软的唇……宝儿啊宝儿,心中千回百转激荡的只有她的名字。啊,宝儿,宝儿,永璂完全忘我了,天地万物都化为了一个宝儿!

“锽!——”

宝儿倏然一惊,仿佛打了个寒战,刹那间觉得从头到脚都被包容在这声响和它无尽的、嘹亮的嗡嗡余音之中。

她这是在做什么!宝儿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一般,她用力推开永璂,眼圈儿突的红了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转身拨开帷帘向殿门外跑去。

她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永璂的感觉像是从云端摔落到了地面,他怔怔的站了会儿。“锽!——”十分好听的袅袅余音轻柔的飞向远方,飞向天空。这是道观里的钟声。永璂凝神倾听它最终消失,当一切归于寂静之时他才慢慢的走出帷帘,像是从金玉辇道宫殿前走来的孤独王者——淡然,寂寞。

他拾起脚边的木头签子,看着上面的签文,眼内闪过淡淡的忧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下次再见又会是何时?那时候的她还会以笑脸迎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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