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鸟 第四章

作者 :

郝枫气喘吁吁跑着,后面紧跟着呼喝之声。

“兔崽子,你给我站住!”是个酒鬼,大月复便便,右手高举着绿色的酒瓶,跑得热汗淋漓。

前面的孩子自然不会听话地站住,他跑得更快了,穿过几条冷清的巷道,迅速隐入了一幢破旧的五层居民楼,蹬蹬蹬跑上了最高层。每层均有四户人家,他掏出钥匙来,打开503室的门,迅速隐了进去。后面的喝斥声依旧继续,那酒鬼竟也骂骂咧咧地跟了上来。

他手扶着漆皮百绽的栏杆,摇摇晃晃上楼来,显是走惯了的样子。模索到503室,口中边打着酒嗝边咕哝:“兔崽子,看我回家,回家怎么收拾你!”好容易对准了锁眼,门应声而启。

这个家是鹑衣百结的乞丐服,郝枫总是这样形容自己的家。家中无论哪个角落,总是破烂脏污不堪,脏衣服和碎酒瓶随处可见,家具脏得不忍目睹。

迅速隐到自己房间内,门栓早已经被父亲发酒疯时撞坏,从此他不得不费力地将桌椅当做阻挡物。当门外响起剧烈的撞击声时,即使山摇地震,门也打不开了。不过眼见墙边门枢也要被震断,郝枫还是免不了提心吊胆。

他的不足五平米的屋内还是比较干净整洁的,四壁上贴满了明星海报,尤其是李小龙的生龙活虎的肖像多不胜数。这会儿,他由书包中掏出一张广告纸来,用胶水贴到了墙上的旧报纸上。这广告五彩斑斓,原来是夏令营的召集广告。

这也是他近些天来在学校得来的,得知许多同学都要去,而自己被问及时,只有顾左右而言他,不敢答应下来。他怎么敢答应下来呢?平日里的吃食用度,花的钱都是从爸爸那里拿来的,不过因为爸爸常常忘记,他不得不几乎每天都要提醒。遇到像今天他发酒疯的日子,如果早上酒还没全醒,他是万万不敢凑上前去的,早上也只有挨饿的份。而这是常有的情形。

明天又要饿肚子了吗?

攥了攥手中的200元钱,听着门外父亲的口不择言的咒骂,他有些犹豫起来。这些钱,根本不足够前去参加夏令营啊!

“兔崽子,敢偷老子的钱,不想活了是不是?看你出来,我不打死你!”对于父亲所说的打死自己,郝枫是深信不疑的,他尝过那濒临绝境的苦头。

见门外的撞击声仍持续不停,且比平时要猛烈得多,郝枫有些慌乱起来,终于抬高嗓门大喊:“郝秋旺,你再捶,再踹,小心我念咒语了啊!”

门外的捶击声顿时冷却下来,却又立时变得猛烈百倍。“别拿什么咒语吓唬我,连死我也不怕,还怕什么阻咒吗?这么小就会阻咒自己的亲老子了?!看我不揍死你,揍死你!我赚钱容易吗?啊?你不出去赚钱也就罢了,我累死累活赚来的钱,还得供给你这兔崽子吃喝穿住,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啊!你还学会偷盗了!和你妈一样,都是贱货,烂坯子!……”

每回打骂他,父亲都会提到母亲,并且尽一切能事侮辱她,好像恨不得将她撕碎扯烂似的。林枫心头火起,不再听门外传来的污言秽语——每当听到父亲侮辱母亲的话,他都禁不住想要逃离。

墙角的门枢竟有些松动了。

打开窗户,郝枫将左脚抬上窗台,又忽地拿了下来。他原本想由楼上沿管道爬下去,却又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人。由胸前掏出件物事,对着它直视良久。这是朵梅花形的项坠,由白玉制成,花瓣和花蕊都是光润的白色,隐约有着透明。好像真正的梅花般大小,栩栩如生,由条银制的链子挂在脖颈上。

显然,他的心是犹疑的。

“到底要不要呢?”他在想,好像在思考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他开始轻轻抚模这梅花坠,说道:“好梅妃,好梅妃,告诉我,姐姐有空吗?她可以来我这里吗?”。

等了会儿,梅花坠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粉红色,继而整个变成真正梅花的色彩,浓淡相宜,好像真正有梅花绽放在他的手指上似的。他欣喜极了,这代表着他满心盼望的好姐姐可以前来!仔细想想,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过她了。

渐渐的,梅花的光彩黯淡下去,又变回了光润洁白的颜色。

将玉坠小心翼翼塞回胸前,他兴奋地倚在窗前,等待着那人的光临。

有顿饭工夫,他的原本空荡荡只有杨树叶扶疏摇曳的窗前,忽的现出张年轻的脸来。白色的衣裙之上,赫然是对白雕似的翅膀,正忽闪忽闪轻盈地摇着,悬浮在原处。

郝枫大呼:“姐姐!”笑嘻嘻地打开窗子,那白色的影子速度快极,眨眼间便停在房子当中,再看那对翅膀,也已不见了踪影。梦枫知道,它们已经被她收束进白色的外衣中了。因为这女子瘦弱的很,所以几乎看不出来。飘逸的黑发被云朵编制成的系带系着,在脖颈间变成握拳粗细,柔柔顺顺瀑布般滑落向腰间。中等的身材却有曼妙的曲线,脸庞上柳眉如烟,双瞳剪水,杏口桃腮,袅袅婷婷如芙蓉出水,翩翩袅袅似轻云出岫。这仙形逸姿,实是能够让人联想到天上来的仙女。

郝枫兴奋地站在她的面前,这女子弯下如同约素的腰来,在他的瘦瘦的脸颊上轻轻刮了两下,故作嗔恼:“看你脸上左三道右四道,好像刚刚从地下道里爬出来似的!又不听姐姐话,变得懒惰了是不是?”

“哪有,”郝枫用手抓后脑勺,不好意思起来,“因为被爸爸追了许多时候,不小心跘了个跟头,跌进灰土里去了!唉,别提有多倒霉!”

那女子恢复了盈盈的笑意,亲切地拍拍他的头。她早已发觉有人在踢踏门板,蹙了蹙眉,说:“怎么,你爸又喝酒了啊?”

“可不是,驴叫不改!”

“是屡教不改!”女子立即纠正他。

“反正像驴叫似的,也形容得不过分嘛!”他调皮地伸伸舌头,继续说:“不就拿了他二百块钱嘛,让他拿去喝酒在肚子里长虫子,还不如让我去夏令营锻炼煅炼呢!”

“怎么,你拿了你爸二百块钱?”

郝枫待要解释,门外忽然传来那野兽似的质问声:“兔崽子,你跟谁说话呢?你屋里有谁?都给我滚出来!”

屋里的两人面面相觑,继而会意地互递了眼色。

“就按从前的方法办。”女子压低了声音笑说。

“梦玲姐姐的办法最管用了,只是用在郝秋旺身上,恐怕只是暂时让他惧怕而已,过后酒鬼又会缠住他身上不走了。唉,他的毛病是改不掉的了!”郝枫低下头去,大人般沉沉叹了口气。

梦玲莞尔,“放心好了,你爸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来到门前,郝枫扯开喉咙大喊:“郝秋旺,你听着,我可要念咒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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