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秘书推门而进气急败坏地说:“朱经理不好了,中餐厅的所有人都绝食了。”朱珠惊问:“为什么?”小燕秘书口吃着说:“他们说……他们说饭菜不是人吃的是喂猪的。”朱珠问:“张主管呢?孙副经理呢?”小燕说:“张主管在和他们交涉,孙副经理一直没有上班。”
朱珠三不做两步赶到中餐厅,只见所有员工面无表情端坐不动,餐桌上摆着一摞摞的盒饭。朱珠过去打开一盒:白菜米饭,再打开一盒:米饭白菜夹着几条腐竹……一个职员低声嘟囔说:“简直拿我们当猪喂了。”朱珠面无表情说:“我承认,这比猪食强不了多少。”
其实朱珠说的挺违心,谁又拿白饭喂猪?
正在这时,秦梅岭的手机响了:猪,你长着两个黑黑的鼻孔……秦梅岭看一眼朱珠按下接听键:“姨姨,还没吃呢,没法吃嘛,就跟猪食一样。全都没吃……”姨姨你说什么,回去给我包饺子,谢谢……
朱珠没有片刻的耽搁,她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百元钞票交到小何手里吩咐他说:“到门口饭店给大家买饺子。”小何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朱珠吩咐张峰叫来盒饭供应商,盒饭供应商营养极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奸商的标记,相反倒像极了良民。他一见朱珠就大吐苦水:“朱经理,我给你算一笔账啊,大米在涨价,蔬菜在涨价,肉在涨价,蛋在涨价所有东西都在涨价,就是盒饭不涨价。我的娘啊,民生是一片贵声,我也跪了,不过是下跪,我膝盖软啊。朱经理,要不我也给你跪下了,可怜可怜吧。”
朱珠无心欣赏盒饭供应商的表演,她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观看这不入流的表演呢,此刻就是美国大片她也没有心情观赏了,火都快烧着猪了,如果燎成猴可就毁了,她能急?朱珠说:“米贵菜贵这是主观原因,我知道;钱赚的少了这是主观原因,我也能理解。但你擅自改变合同上规定的菜谱,这个问题就不一样了。生可忍,熟不可以忍,生熟都不可以忍。你为什么不和我们沟通一下呢?”
盒饭供应商说:“我给孙副经理打电话了,她不接啊。”朱珠不跟他在这方面纠缠,单刀直入说:“回归到原来,需要多少钱?”盒饭供应商没直接回答而是翘起大拇指说:“朱经理,真是爽快人,佩服佩服。”朱珠看着他说:“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盒饭供应商装着在心里盘算了又盘算,一番装模作样之后才说:“每盒再加五块。”朱珠站起说:“成交。”
盒饭供应商走后,朱珠又吩咐张峰拿来当初孙兰菊和盒饭供应商签的合同。张峰去拿合同的时候,小燕秘书在一旁捂着嘴笑,朱珠问你笑什么?小燕说:“什么叫生可忍,熟不可以忍,生熟都不可以忍?”朱珠强词夺理说:“就是生熟要分开的意思,我警告他要注意饮食卫生。”
朱珠仔细看了看孙兰菊和盒饭供应商签的合同,合同写的无懈可击。朱珠看着合同自思:“每盒十五元的定价似乎是少了些……”
盒饭供应商走出数据中心的大门,一出门他就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接电话的女人告诉他,她正在马路对面的星巴克等着他。盒饭供应商不敢怠慢,摁断电话就匆匆向星巴克走去。进得门来他一眼看见孙兰菊正坐在角落里悠闲地喝着咖啡,大厅内飘荡着盒饭供应商叫不上名字的钢琴曲……
盒饭供应商一落座就抱怨说:“怎么选这么个鬼地方?”孙兰菊不满地看他一眼说:“什么话,难道我们就不能来这里。”盒饭供应商赶紧解释:“你是有文化的人,当然可以来这里。我斗大的汉字不识一升,更别说洋文了。我哪里配到这种地方,我只配到面馆吃一碗阳春面或者是一碗馄饨。”孙兰菊横他一眼说:“你这种人,钱再多也没用,走在大街上一眼就能看透你农民的本质。知道你比城市人缺少什么吗?缺少一种叫文化的东西。”
盒饭供应商低下头说:“孙副经理批评的是。”孙兰菊说:“我并不想批评你,是你硬往枪口上撞。来次星巴克就跟什么似的,俗不俗?”盒饭供应商连连说是。
其实孙兰菊身上同样缺少那种叫文化的东西,她到星巴克也不是来领略西方文化的,她来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里比别处僻静说话方便。至于扯到文化层面上,都是盒饭供应商惹的祸。
孙兰菊招手叫来侍应生,问盒饭供应商喝什么,盒饭供应商指指孙兰菊的咖啡说就来那个挺好。时间不长侍应生端上一杯苦咖啡。侍应生离去的时候孙兰菊问:“办妥了?”盒饭供应商说:“妥了。”孙兰菊又问:“加了多少?”盒饭供应商说:“每盒加了五块。”
两个人不再说话。
半晌,盒饭供应商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老头……我说的是陈经理,他不会给姓朱的留下一个小金库吧。”孙兰菊说:“我了解陈老头,他不会。”盒饭供应商诡笑道:“那姓朱的可就惨了。五块虽然不算多,但日子不可长算,蚂蚁多了就是蛋白肉了。”孙兰菊也笑道:“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特别是在我们这样的清水衙门,对这句话就有更深的体会了。也不知道姓朱的从哪里出这笔钱,我真替她为难。”盒饭供应商伸出一个指头说:“她出路有一条:挪用。用老百姓的话话说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这么下去时间长了准会出现亏空,到时候……孙副经理,你在经理前面这个副字就可以摘掉了。哈哈哈……”
孙兰菊制止说:“不要大声,你以为在面馆里呢。我刚才说你什么来着,你俗。难道我水平就那么低吗?我为了摘掉前面的副字就不择手段吗?你也太小看我了。”盒饭供应商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就赶紧承认错误:“我说错了,孙副经理你别跟我一样。”孙兰菊这才恨恨地说:“我只是看不惯姓朱的小人得志的德行。”
盒饭供应商想到一个问题:“那如果姓朱的向上边伸手要钱呢?”孙兰菊摇摇头说:“我了解姓朱的胜过了解姓陈的,她一直在我手下做,脾气秉性我看得一清二楚,她爱面子烂忠厚,是那种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打肿脸充胖子的主,又是新官上任还没坐热,她也未必知道向上面伸手要钱。话说回来,就是她伸手向上边要,上头也不会给她一个镚子。因为有我手里的市场平抑基金在。”盒饭供应商不无担心地说:“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上头来查这笔基金,你不漏了?”孙兰菊说:“老娘我别的不行,官场上的事可是门清。我教你一手,打太极。你看啊我是副手,朱珠是一把手,何况前面还有陈经理,到时候我一推六二五,我什么也不知道,都是陈经理朱经理办的,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们拿我也没办法。”盒饭供应商伸出大拇指说:“高,实在是高。”
孙兰菊所说的平抑基金是总公司伙食管理委员会为了平抑涨价的因素下发到各分公司的。陈经理不知道,朱珠更不可能知道,张峰虽然知道有这么一笔基金,但具体用途他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这件事在整个数据中心只有孙兰菊一个清楚。
还真让孙兰菊猜中了,朱珠根本就没有向上边伸手要钱的想法,换言之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可以向总公司要钱。
当麦瑞质问她这笔钱从哪里出的时候,朱珠心里一点谱也没有,她腆着一张脸说:“你是财务总管,你想办法。”麦瑞说:“办法不是没有,但我怕你没这个胆。”朱珠问什么办法?麦瑞说:“拆东墙补西墙,从别处挪用。”朱珠想也没想就说:“算了,先从我家里挪用吧。”麦瑞说:“你家也不是银行,这也不是办法。”朱珠说:“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