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瑞和朱珠说到银行的时候,孙洪志和乔羽也正说到银行。
孙洪志把一万块钱交给乔羽,乔羽从中数出四千又退还给他。孙洪志两手下垂逼着裤线站着没有接,他说:“先放在你这里吧。”乔羽故意说:“为什么放到人家这里,人家又不是银行。”乔羽看孙洪志的眼神柔柔的亮亮的,这让孙洪志情不自禁想起和朱珠谈恋爱时朱珠的眼睛,朱珠的眼睛没有乔羽的柔却比乔羽的亮。
孙洪志看着乔羽细细长长的手指说:“你用这笔钱买件衣裳,要不买点营养品。你好像瘦了。”乔羽看他的眼神就更柔更亮,她说:“为伊消得人憔悴,能不瘦。”看到孙洪志不说话她接着说:“人家想用这笔钱到外面租一间房,一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房。”乔羽故意把重音放到“两个人”上,乔羽哪里晓得孙洪志此时的心情,她越强调孙洪志就越怕。孙洪志最怕和乔羽独处了,说白了孙洪志不是怕她这个人,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可怕的,孙洪志是怕她从身体各个部位向外汩汩流淌着的柔情蜜意。孙洪志很清楚他和乔羽之间的交往是在玩火,他也深知玩火者**这句话中预警的味道,所以他才缩手缩脚不敢向前。
孙洪志和乔羽对了一下眼,马上就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他垂下眼皮说:“你现在不是两个人嘛,你和黄娜。”乔羽眼睛的暗淡了,她怨妇一样说:“我不知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是庙里的泥胎呢?还是我是垃圾?”孙洪志一听她话里没有了“人家”这个常用语,就知道她生气了,他赶紧说:“我是泥胎还说得过去,你怎么会是垃圾,如果你是垃圾,我就是垃圾焚烧炉。”乔羽虎着一张脸说:“我不跟你开玩笑。”
孙洪志说:“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实话,你这样冰清玉洁的成了垃圾,那我这样的是什么?我连形状都不具备了。”乔羽说:“那你就是空气。”孙洪志感觉到了乔羽语气的缓和,他也顿时轻松起来:“我就是空气也是有毒气体。”
乔羽噗嗤笑了。孙洪志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没有忘记为自己的冷漠诡辩:“你总算笑了乔羽,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我这个人是多么乏味多么呆板多么无聊,像一块木头一样没有情趣。”乔羽的眼睛又开始亮起来:“你是木头无妨,只要不是水磨石花岗岩,我就有决心把你引燃。”
乔羽侃侃而谈:“孙先生,你是作家,请你用作家的眼光仔细地近距离地观察观察人家,睁大你审视世界的眼睛,看一下人家是美还是丑。不要躲躲闪闪不要犹抱琵琶半遮面更不要跟做贼一样,光明正大光明磊落地看。你看你看你看,这是人家的手,这是人家的嘴,这是人家的眼睛……我摆个pose给你,要不我再走个猫步。孙先生孙大作家,看清楚没有?”
“看清楚了又怎么样?”
“问得好!我乔羽今天给你这个当作家的布置一道家庭作业,你听好了,以我的外表为题写一篇文章,体裁不限字数不限,但要求真实真切真心……”
回到重新堂书斋,孙洪志奋笔疾书:人家这个姑娘长得真是漂亮啊!你看她肤如凝脂发如墨染,脸若十五之满月,两条春山一点淡,一对秋水含深情,樊素口,小蛮腰,冰肌玉骨,玉立亭亭。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尘碾作泥,只有芳如故。
写罢,孙洪志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满意,这哪里是鲜活的乔羽,这纯粹是变作僵尸的西施。孙洪志撕了重新写,重新堂主人嘛,就得有这种知耻而后勇的劲头。
孙洪志又写道:你来了,挥一挥手带来一片云彩,三月的风吹拂着你飘飘长发,四月的阳光映着你金色的皮肤,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你来了,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孙洪志把笔一放不禁苦笑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丁香一样的姑娘。乔羽身上哪里有一点丁香姑娘的影子,她是那么羞答答的吗?她是暗香浮动吗?胡说八道嘛。
孙洪志啊孙洪志,难道,难道你江郎才尽了吗?其实非也,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是这个道理。
朱珠端一杯清茶来,看到孙洪志愁眉紧锁就关心地问:“孙洪志,你怎么了?不舒服?”孙洪志老老实实回答说:“我在绞尽脑汁为一位可爱的女士画一幅白描。”朱珠拍拍他头问:“那位可爱的女士是谁?是我吗?”。孙洪志回答的含混:“不是你是谁。”
朱珠说:“不劳你给我画,我的白描还是我自己来画吧:长发黑黑,常栖虱子与跳蚤;皮肤白白,洗不净尘土和污垢。把饭煮成猪食,打鼾疑是地震。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好也,顿顿有鱼有肉有海鲜妙哉。月复中怀有杀人越货之心,脑里萦绕抢银行杀大款之策。人肉包子蒸三笼,迷人烧酒备两瓮。看着特招人,老娘其实毒的很。小样的,信不信我整死你。”
孙洪志露出吃惊的神色说:“这是我熟悉的熟稔的老婆吗?这整个一孙二娘啊。”朱珠嬉笑着说:“你熟悉的是我的外在,你不熟悉的是我内心深处。”孙洪志说:“朱珠你好可怕啊,还有内心深处。”朱珠问:“难道你没有?”孙洪志说:“我没有内心深处,我只有内心浅处……”
两个人正说得热闹,朱珠的手机唱了起来,朱珠看了看,是妈妈的号码。朱珠看了看表自言自语说:“我妈妈这么晚打电话干嘛。”
朱珠妈开口就说:“明天是双休日,我们一家吃顿饭吧,饭店我都定好了。”朱珠很意外:“妈妈,有什么事吗?”。朱珠妈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孙小妹期中考试考了全班第一,我们庆贺庆贺。”朱珠听了一呆:“什么?你再说一遍。”朱珠妈说:“说两遍也是全班第一,也成不了全班第二。这回听清楚了。”朱珠说清楚了。
其实朱珠更糊涂了:孙小妹考第一,这比听说煮熟的鸭子飞了还不靠谱。
朱珠妈似乎体察到她的心情,她谆谆教导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开头我也不相信,但一切都是真的。我现在真正理解了发展才是硬道理这句话的含义,你看嘛世界是发展的,我们人也是发展的,如果不发展不进化,我们现在说不定还呆在树上呢。我们要以发展的眼光看人嘛……”
孙洪志在一旁说:“照妈妈的观点,我是一辈子甭想从树上下来了。”朱珠笑着说:“你是猴子嘛,猴子可不一辈子呆在树上。”孙洪志说:“我用猴思考也会不相信她考第一,她一定是抄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