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殿
赵婕妤看着活泼泼和宫女玩闹的弗陵,突然觉得全身充满了一种欢喜却又悲愤的感情。她跪坐在舒适馨香的垫子上,窈窕的身体越发显得优雅玲珑,在这样青春的体魄中,有着多么大的魅力?可在九年之前,她在未央宫中也曾经因为这一份的宠爱而忘乎所以,可是当某一天看到那个沉稳且天生威严,泽被四方的太子作为亚献出现在祭祀宗庙和泰山府君的典仪上时,那种四海归一的风采已经深深的让赵婕妤觉得嫉妒,嫉妒的彻夜彻夜睡不着觉,一直到知道肚子里有了生命的消息,她把一切的嫉妒又转移为虔诚企盼,她把她的心声传送给东皇太一和泰山府君“如果,可使信女得男,愿以之后三十年寿命献祭,侍奉使君,无怨无悔”。但她错误估计了天子对于太子的情感,他对于任何人都可以弃之如糟粕,可是对于皇长子,那个给了他新生和希望的孩子,他是真的爱到了骨髓深处,他愿意相信他的一切,即使自己费劲了心思,让未央成为自己的天下,李广利败了,刘屈氂死了,昌邑王死了,燕王也被天子厌弃了,可是,太子却依旧不属于弗陵!她变成了上古那个一直吐丝,直至把自己捆缚至死的女子,作茧自缚!赵婕妤的手慢慢攥紧那绣着大片飘逸兰草的紫色曲据,越来越用力,指甲掐进肉中,葱白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线鲜红到刺眼的血珠。
“母亲,松松手,松松手,您流血了”一双温热的小手覆在赵婕妤手上,轻灵的童声好像是晨钟一样把她的深思稍稍拉回来——这个才是她现世唯一的希望所在!
“弗陵”她打起十二分的温柔对刘弗陵说,他还是一个梳着总角的孩子,圆乎乎的头脑,圆溜溜的眼睛,人见人爱的年纪。宫殿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是当今天子最爱的少子,常常养在身边,和那些六七岁就分出去的儿子并不同。其实,赵婕妤自己知道,人一到了暮年,就总会希望身边围绕着几个孩童,看着他们自己也觉得朝气,只不过留下弗陵在身边的人地位非同一般而已。“如今父皇身体不豫,你作为唯一在身边的儿子,要天天去才好”她慈爱模模弗陵软软的头发
“这些天弗陵都去了父皇寝殿,父皇有时候在休息,有时候在和霍光大夫说话。”弗陵仔仔细细说着“可是,弗陵不明白,父皇并不是只有弗陵一个儿子,为什么不叫旦哥哥和胥哥哥还有昌邑王回长安,还有几位公主,我好久没有看到骄阳公主了”弗陵攀着母亲的膝盖说着自己的苦恼,有着尊贵身份的小孩子,渴望玩伴却没有人敢招惹,如此的矛盾让他总是烦躁不安。
“他们还是不要来好”赵婕妤轻轻叹息,孩子终究年纪小,还不知道未央宫的险恶。他们总是只看到寂寞而没觉察到危险,如若那些人进来了,以后还会有着自己立足的地方?好不容易把李广利和昌邑王刘髆逼死,好不容易让天子厌恶刘旦直至再也不想见,她还会因为暮年天子的寂寞而给自己功亏一篑?“弗陵,你的哥哥姐姐们都大了,大了就不能回来了,他们在替皇帝镇守四方,不能再随便的做事了”
“弗陵长大后也会镇守四方么?弗陵想去西南夷或者北方匈奴那里看看,都说西南夷的风光和中国不同,气候湿热,有许多这里吃不到的果子,那里的人都雕齿纹身,不似关中以皮肤白皙为美,说的话也不是中国话。如果长大了弗陵就想去西南夷那里!”刘弗陵很是真诚的对着自己的母亲说,可是越到后面,却发现赵婕妤的脸色变得越加阴沉。
“弗陵,这个是谁告诉你的,少傅么?他怎么敢告诉你这样的事情?”赵婕妤压抑住自己的愤怒询问。
“不是少傅告诉弗陵的,少傅从来只说《尚书》和《谷梁》,从来不说其他的”弗陵天真仰起头“这些,都是弗陵自己知道”
赵婕妤抚着额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啊”她把流血的手摊开在大腿处,那么的触目惊心。
“弗陵是大汉的皇子,承袭高祖血统,哪有刘姓子弟不思进取?”这时候的弗陵像是一个大人一样,眼光里闪耀着他所钟爱的骄傲“弗陵,想肖冠军景桓侯,成为我大汉第一个扬威沙场的皇子!”
“不行”赵婕妤一声断喝“你怎么可以学他!”她气势汹汹皱眉“弗陵,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她握住双手“如果,你想成为这样的皇子,那么母亲之前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如果你希望这样,也找不到第二个你的太子哥哥!”她压低声音对着自己的儿子说。
“母亲,母亲不希望弗陵有这样的想法?”
“当然不希望,不,是不喜欢!”赵婕妤看着幼男“记住,弗陵,如果你以后的生活真的如此,那么你的母亲我,就会在未央宫中死去,而你到最后也见不到一面”她抓着刘弗陵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出“弗陵,即使出不去,你也可以威加海内,你的那句话说得对,你承袭高祖血胤,注定不凡!”
“母亲······”刘弗陵似懂非懂的听着这些话,看着赵婕妤不似开玩笑的表情,终于知道了刚才自己的话并不能使得母亲高兴,他懂事的点点头“孩儿,孩儿以后再也不说了,再也不惹母亲不高兴了”
“弗陵听话”赵婕妤终于笑了“你去父皇那里,父皇就没有和你说起过什么事情么?”她停一停,“现在,你父皇的一举一动都很是重要”
弗陵睁大着眼睛,胖乎乎的小手挠挠头发“待我想一想再告诉母亲”
“不急,先喝一口醴泉酪,热乎乎的喝下去舒服些”赵婕妤端来一个耳杯,欢喜笑一笑,弗陵接过,大口喝下去,几个侍女在他放下耳杯的那一刻递过去绢布。
“哦,想起来了”弗陵,得到赵婕妤继续说下去的暗示之后“前些日子,我去拜见父皇,那个时候父皇精神尚好,他和金日磾和霍光还有桑弘羊上官桀几位大人在谈笑风生”他舌忝舌忝嘴唇“弗陵就去跪拜,父皇并没有马上的让弗陵起来,父皇很是慈爱的看着弗陵,而且还说‘这么大了’,就好像许久没有看到弗陵一般
赵婕妤交叉着手指仔细听着儿子的叙述“这也没有什么,这个年纪的孩儿总是长得很快的,几天不见你,连母亲也会觉得你长高好些”
“父皇”弗陵转了一下头“让霍光大人抱起弗陵,让其余的几个人依次拜倒在霍光身边”为什么自己的父皇会有如此突然的举动“几位大人不敢不从,全部都按照父皇的命令实行”
“这个”赵婕妤美眸中闪烁着精光“弗陵,当时你的父皇可是有着什么举动么,他可曾说了一些什么话没有?”她双手攀住小男孩的肩膀,把一身的压迫力全部放在弗陵的肩膀之上,听到这样的消息,心中如同有一百多张鼓在齐齐敲打一般。
“父皇只说了一句很像便再也没有过多评价了”弗陵挠挠痒“母亲,父皇似乎很是喜欢霍光大夫家的小女儿,那一次也是提起了,问到她才三岁的时候还说了一句‘相配’还嗫嗫叨叨的说什么对不起霍家,欠着霍家一段良缘”弗陵一口把剩下的醴泉酪尽数喝下“母亲,什么是良缘啊,一个霍家三岁的小女孩有什么人可以相配啊?”
听到这里,赵婕妤心中的欢喜呼之欲出“弗陵,我们,我们快要等到了”她欢喜不加掩饰“那个图母亲也不大知晓,霍光等人虽地位不甚高,可是却都为陛边亲信可依靠之人,陛下要他们如此对你,可是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后决定,霍光家的小女儿2岁,但是孝惠皇后可是六岁就成为椒房殿的女主,呵呵,弗陵,我们终于等到了!”
“母亲,我们等到什么了!”弗陵一脸懵懵懂懂好像并不知道她的母亲的欢喜时来自于何方“我们温室殿难道缺少什么吗,还要等着?”
“哈哈,我的小弗陵,你的话可真是有趣啊,是啊,以后我们可就是什么都不缺少了,什么都有了”
“啊?”
“算了,你只要知道母亲是为了你好就够了”赵婕妤把弗陵抱在怀中,闻着孩子身上依旧萦绕的女乃香,觉得满是幸福。
旦日
晨曦未开,长安覆盎门
“站住,城下何人,为何星夜赶路”城门校尉高高在上,拦住一辆疾驰的马车,这样的车子来往见得多了,但是很少见到在宵禁没有结束之前就敢贸然上路的人,是谁有着这么大的胆子?
“速速开门,这里面是长安城中贵人”车夫大声喝断
“笑话,长安城中贵人何其多也,宣平贵里,北第甲阙那家不是贵人,凭啥你家贵人就敢夤夜赶路?既然是贵人就更应该遵守规矩!”城门校尉讥讽着城下马夫
“你!”
“霍焰,不得无礼”车内传来略显疲惫的声音,那个名叫霍焰的人立马收敛起自己的不悦看了上面校尉一眼。
“诺”
“哐啷”车门被打开了,一位穿着黑裳红边的中年男子探出身“家奴无礼,得罪校尉”
“呵呵,算是你这个主人有些见识,那么你们就勒马停车,等到天亮时分再进城吧”校尉在城门之上很是傲慢的回答“现在兄弟们都已经累得不行了,没有空给你们开城门,还请明公多多见谅”话未说完,一个黑色的颇为有些份量的木块已经跌落到自己手中,砸的生疼“地下的你干什么!”
“还请明公拨冗看一眼才好啊”车上的人懒洋洋说出口。
“呸,有什么好看的,这些对于我们来说······”话还未出口,人就已经是冷汗涔涔了
“怎么样,是不是太过于寻常?”车中之人接口,抬头看上城墙,那个小小守门校尉已经发抖。
“哐啷”沉重的大门缓慢打开,紧随浮桥放下“多谢,提醒明公日后若再有此等状况,切切不要自视甚高,昔日李将军故事,就是长者也不能忍受落井下石何况鄙人向来恩怨分明”倚着车门把话说完,神秘人就退回车中“霍焰,走吧”
“啪”木门放下,霍焰傲慢看一眼城楼上呆愣的校尉,冷笑一声挥鞭驾驶着车子进去。
“校尉,何以您如此害怕?”一个小小的士卒大着胆子上前询问,看到半天没有回话,他伸长脖子看上去“啊”才看清楚两个字就已经吓得缩回了头,情不自禁的叫一声
那块名刺不起眼,可如果看清楚上面镌刻的几个小篆刻字,所有人都会收回第一眼看到而产生的想法。“冠军侯”,当世有谁可以生前备受回护宠爱且战功彪炳,死后依旧享受着无上殊荣?且只要说出那个名字也会让所有人胆战心惊,有谁可以再死后依旧让自己的家族保留着权贵尊严?除了长平侯就是冠军侯了,现在卫家式微,霍家还在兴盛之中。
骄阳公主府
“公主,要梳洗准备就寝吗?”。侍女捧着梳洗器具等在身边,但是那个端庄美丽的女子依旧置若罔闻的依靠在几案边上,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公主,这么晚了,何以还不休息,来去甘泉宫总是要一天路程”卫东拿捏着对于那个女子说
“父皇,幸甘泉宫已经多少日子了?”骄阳揉着额头回答
“已经两月有余,如今朝廷中的所有文件都自甘泉宫出”
“啪”女子以掌击案“我已经送去几十封册子,为何他连一眼也不看,我这里也不能打听到甘泉宫的任何消息。带上今天回来的,已经有三十封了,两天一封,就是嫌烦,也会有一封带给我消息,让我不用日日上疏!”骄阳愤怒诉说“现在又想故伎重演么?”
卫东上前关上窗户“现在,不比征和二年,我们手上并没有足够的力量”
“就是有这样的力量,你以为会成功么?那个女人的手段远远比我们狠的多!”骄阳皱眉“相较于那些平民或者公卿出身的女子,她作为戴罪宦者女儿的出身,更加容易让她得到黄门宦官的支持,而那些人未必没有自己的力量!”
卫东凝神看着女子“公主,需不需要去平阳侯府”他跪坐下来“那里,还有一群人无时无刻不在等候”
“斯南,这样的事情我足以应付得了,并不需要拿出最后的保存力量,而且,我也不欲病已出现在更多人眼中”她的目光转向房间后面的一架巨大的漆画屏风,在那架华丽无比的屏风后,放着一个小小的床榻,温暖舒适的床榻之上,睡着一个瘦小却并不娇弱的孩子。他噙着手指甜甜地睡去,从不曾在如此舒适且馨香的环境中睡眠,印象中,他面对的人无论老少,总是带着一脸忧伤和警惕,那样的感情也感染着他心中沉沉,虽然他还是孩子,也隐约知道自己和别人并不相同。
宣平里
霍光的府邸建在冠军侯府后面,昔日热闹奢华的侯府已经彻底冷寂,没有往年的车来车往,门庭寂寥。但霍光依旧保留着以前以前的建制,房间里的摆设,庭院中的树木这么些年来根本就没有动过,只是把其中的一座大厅辟出来成为了祠堂,专门用来供奉霍去病。这么些年来,外面的人已经换了几遭,但是冠军侯府的人依旧没有改变,一是霍光觉得霍去病会希望这些人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二也是他们念顾着霍去病的恩情不想离开,三,他也是想,等那位女子来的时候,入目的都是往日熟悉的人,虽然三十年她到来的数次屈指可数,但是霍光依旧执拗的保留着。这里其实并不属于自己,一草一木都是属于哥哥的!以后,自己的府邸越来越大,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多,但是霍光却没有想着搬离宣平里,离开这里,离开那座早就空荡的府邸,他会觉得陌生吧?
“大人,来到宣平里,直接回去么?”
“嗯,不用了,先去冠军侯府吧,我想到那里看看”霍光依靠在车壁似乎是很累的说话“今天我也就休息在冠军侯府原来的房间吧”
“夫人那里不用通知?”霍焰看了一眼后退的府邸“夫人已经几个月没有看到您了,如果你此番回长安又不径直回家,夫人恐怕会不高兴”
“冠军侯府难道不是回家么?”霍光直起身子很是威严的反问一句,他打开车门外面看了一眼自己府邸张扬飞出的屋檐,以及不远地方阁楼的几点烛光
“子孟,卫家风光已经太久又失去所恃,你是卫家最后的可托命之君子么?”霍光记得那个时候,卫家还没有失去最重要的两个位置,皇后还是如水温柔女子,皇太子还是万民心中所希望的皇太子,卫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依旧霸天下!随着卫家最大的权利支柱的轰然倒塌,皇太子已经隐隐觉得卫家离那一天也不远了。元封五年,六月初七于卫青的灵堂之侧,当时的储君刘据亲口对霍光说出这话,这样的话多少有些不吉利的意味,那个时候他的地位虽然说有昌邑王的威胁,但是刘彻并不是一个肯轻率因为感情而把政治假手他人,所以他太子的地位依旧稳固如泰山。可是据却已然透过繁华迷雾感觉到并不欢喜的结局,对于这些他准备的比别人都多,但是却想不到最后所谓的托命,却是托上了仅存的血脉!卫家把自己当家人看的只有那么几个,可是霍光却很是珍惜。他自小并不是一个很受到家人垂爱的孩子,小时候没有来到长安前霍光并不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也不是最小的孩子,爹不亲近,娘不疼爱,向来对于亲情的感受很淡漠,如果不是荣归故里的少年将军把手伸向那个在黄土地中被大哥驱使劳作的自己,他那么就会永远的被冷淡的亲情所掩埋。第一次,霍光觉得原来他还是可以得到上天特殊的青睐。
“到了冠军侯府”霍焰勒马。
霍光半晌才从车上下来,恍惚走到门前“我自己来,这里不能假于他人之手”挡开了霍焰的动作,霍光拍门
“什么人在外面?不知道已经深夜了么?”门后隐隐约约传来抱怨的声音“哼,几十年门庭冷落不见来人,现在有人却是这个时候来!”
“大人,这”
“他们都是老者”霍光摇头“是陈老爹么,是我,子孟”
哐啷,哐啷”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在眼前,他颤巍巍看着霍光“小公子,小公子您,您回来了!”
“小公子,你怎么这么久也不来了?我们,我们都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你快点进来吧”陈老爹激动的把霍光迎进门“哎呀,你们都来看一看,看看谁回来了,快点来看看啊”
霍光跟在陈老爹的后面,带着温和的笑意,七八个人从各个角落房间出来,大多是年过六旬的老者,鸡皮鹤发可是走起路来风风火火,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之后却是深深的惊喜与满足“小公子,真的是小公子,小公子回来了”
“王大哥,李大叔,甘妈妈还有嗯,公羊伯伯,你们都好吗”霍光点头对每个人致意
“哎呀,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记得我们的名字,哎呀,小公子真的和公子一样是好人啊”
“对啊,对啊,这里从来没有动过,怜惜我们这些孤独之人”
这些人一直都是冠军侯的老人,有些是卫青送来的,有些是霍去病自己雇请来的,有些是昔日冠军侯国的人,他们已经在这里过了一生的时间。
“我想在这里住一夜,可好?”霍光走下去,挽起陈老爹的手
“好,好,好,怎么不行,小公子的房间我们还给您保留着,每天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来打扫哩,和当年一样!”陈老爹顿顿说出话,气势很足。
“那么,多谢了”
“来,来,你们都不要争,我带着小公子去他的房间!别给我争!”陈老爹骄傲的挽起霍光的手,面对着众人大声宣布“小公子第一次来这里,也是我领着他去自己屋里,这次你们谁也不可以和我争!”
“霍焰,你且回去吧,如若夫人问起一二,就说我在大哥的府邸”霍光转头小声对自己的随从说话
“诺”
依旧还是那个光景,不过缺少了生气,变得无比寂寥零落。人声鼎沸,金玉满堂全部没落成为屋檐密密麻麻结着的蛛网和那清冷悠长的檐铃回荡!昔日这里住着人的宏图伟业,全部化为茂陵上的一捧黄土青青草木。可是有些东西,却不是时光可以带走!霍光觉得记忆中关于这里的那些零碎的片段正在慢慢整合正在慢慢鲜明起来,那段时光,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也可以说是这个一生中仅仅存在的如同梦一般美好的年华。哥哥给了自己向往的亲情,自己在这个长安城内寻找到了爱情,而卫家人却给了自己或母亲或父亲一样的温暖。在这里,他还和某一个也许永远企及不了的人结下了友谊。那一段时间,他认为自己是天下最为快乐的少年,的确如此。从一个乡野之间,朝不保夕的放牛仆,变为了长安朱门贵公子,从粪壤直到云端的转变。
“少公子,每年清明,冬至,我们都会去骠骑将军的坟墓前祭扫供奉,大公子一向是最为喜欢整洁的人了,我们不会让他遭受污秽侵扰。”陈老爹太过于兴奋霍光的到来,不停说着这些年的过往“不过,为何不见骄阳公主的身影,是不是贵主到了别处了,哎,贵主现在是不是过的很好,您看到贵主没有?”
“阿姐很好,只是变了很多。她也老了”
老爹沉默
霍光停住脚步“老爹,现在可以给我清静时间么,让子孟呆在这里一会,我并不能停留的太久,今天已经是破例出来了”
“忘记了,现在公子也成为了宫中贵人,可笑我还用以前的做法来对待您“陈老爹似乎是自嘲一笑,但是这一下却有着某种冰凉的含义“现在,公子应该是光禄大夫吧?几十年了,哪能没有什么变化?”
“光是还是一个卫家人”霍光按着胸口,如若没有,他怕自己的心跳出来。卫家人!这个字,他有多久没有说出来了,虽然心中一直认为自己是属于那个早就已经没落的家族,但是这几年来,他又何曾说出口?
陈老爹点点头“公子,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并没有看错君”
霍光其实并不欢喜听到别人如此评价他,这样的词语无异于是一把把的枷锁把他永久的钉在这样那样的责任之下,动弹不得,可是,这些,他得到的还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