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天还未亮,醒来之后便睡不着的叶小唤,坐起身来,披上衣服,环视了一眼静谧黑暗的房间,桌上的“雪树”无法久存,想必已经被女乃娘搬移到屋外去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模了一下自己的眉间,然后就靠在床边发起呆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辰时刚到,“吱呀”一声,叶小唤的房间门被人打开了,女乃娘进入房间,当她看到坐在床上望着窗户怔怔出神的公主时,心里奇怪,便走到公主床边坐下,柔声问道:“醒了?还是未睡?”
叶小唤转过头,清澈的双眼看向她。
女乃娘刚想再问什么,忽然感受到手心的冰冷,小公主正在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梦中能否感觉疼痛?”
女乃娘早知公主早慧,不能像平常孩童般对待,因而对她的问话自然多了几分思考。
她将公主冰冷的双手裹进自己温暖的掌心,想了一会,然后凝视着公主的双目,说道:“公主,心纳五感,梦由心生,一切感觉都可呈现,可真亦可假,我不知公主想要确认什么,但是答应我,公主有任何烦心事都可说与我听,小姐对我有恩,侍奉公主本是我的职责,可公主从未让我自称奴婢,在这深宫中将我当成亲人一般对待,我这条命,早已经是公主的了。”
公主看进女乃娘的眼睛,一脸认真地看,仿佛想看清很多平时看不清的东西。正当女乃娘被其看得微微不安,想伸手探探公主是否着凉发烧之时,公主又将目光移开了,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女乃娘却没有发现她收回目光时眼底闪过的一丝黯然。
“不一样,与姥姥看我之时的眼神不一样,女乃娘眼中有着疼惜、恭敬和忠心,可姥姥眼里,只有单纯的怜惜和宠溺。”听了女乃娘的回答,不知为何,叶小唤心中感到一阵失落,然后又似想到什么,不由暗骂,区区一个梦,就将自己变得如此贪心,竟对最亲的女乃娘百般挑剔起来。
再一次做那个怪梦,是在两天后的晚上,当叶小唤睁眼发现自己再次身处那青纱房间时,心中的愕然可想而知。
老妪和黑雾依旧在房内,看到叶小唤醒过来,便又围到了床前。
似看到叶小唤双目中的疑惑,老妪对其微微一笑,说道:“姥姥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飞来一个仙女,她为了某项使命,在凡间逗留。
她化身凡人四处游历,并广收弟子,凡间被天界认为未开化之地,但其中亦有许多蒙尘明珠,于是百年下来,她的门下已聚集了七位亲传弟子,无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可当仙女因仙召返回天界后,她的七名弟子不知什么原因决裂了关系,天界一天人界一年,当她再次返回人界已是万年之后,七名弟子或去世或飞升或失踪,只余若干修仙门派或家族留存世间,仙女只能哀叹世事无常。
仙女感应自身命劫已至,为避劫不得不隐于凡间,这期间她修为与记忆全无,如凡人一般生活,经历人间七情六欲,成婚生子,直至其外孙女出生之时,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竟然感应到一丝天机,她抓住这个机会,恢复了一成仙力,便带着外孙女远离尘世隐居起来,至于她的女儿和女婿,她不得不篡改其记忆,好让他们继续平凡人的生活,其女遗传她一丝仙力,虽无仙法,活个长命百岁应该不成问题。
隐居的地方,是一条贯穿南北的的巨大渊谷,此地,是她万年前和弟子所居之处,看到此渊谷,回忆起当初的种种,她心里仿佛触及伤疤一样疼痛,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留下了如此痕迹,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历经万年,早就无从查询。她将这条渊谷称为灌愁渊。
外孙女不是凡人,仙女一看便知,她拥有灵根,可以修仙,但也不是普通的修仙者,她,是一具灵体。
普通修仙者都知道,凡人有灵根者便可修习一般功法,称为修仙者,灵根好坏决定资质好坏,一般有杂灵根、双灵根、单灵根、变异灵根、天灵根这几种,修仙者不幸身亡,若灵智仍在,则可以夺舍重生,或者用秘法改修鬼道,若灵智不在肉身完好,在阴气浓郁之地有一定几率成为僵尸。还有非常罕见的一种,灵智不在肉身完好,在灵气浓郁之地,有极少几率成为灵体,灵体和僵尸形成方式差不多,只是一个靠吸收阴气增长修为,性偏激,对一切生灵之气有着本能的厌恶,另一个靠吸收天地灵气增长修为,性偏自然,邪气不侵。
因此,她的外孙女,实际上一出生便已是死婴……
灵体只靠本能吸收灵气,修炼缓慢,仙女虽已恢复一成仙力,却无法助其一臂之力,只有通过凝魂聚智秘法为她打开天窍,令其成为真正的修仙者。然此法逆天,需要很多逆天法宝相助,且第一个条件便是找到一个合适的灵魂与其融合,若是邪修,定会在短时间内找到很多生灵,一一实验,但这样过于残忍,仙女自问不是自私无情之人,只能另想他法,后来终于被她想到一个两全其美之法——梦中借魂。她消耗自身仙力,施法于凡间,若是找到了合适的灵魂,她便将其引入外孙女体内,试着融合,如能成功便好,凡人的寿命在她眼中只是一瞬,她只等此人在凡间寿终即可收魂。可哪有那么容易,一百多年过去,虽然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但不久,那灵魂不知是被怎么了,又月兑体离去了,苦于不知原因,仙女只能继续一个个尝试,如今快两百年了,终于又被她找到一个,只是……”
老妪说到这里,眼含深意的望了叶小唤一眼。
叶小唤看到其眼内的悲怜,回以她一笑,清澈的双眼透露着明悟。
老妪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很快变成了欣慰,直觉认为,或许,这是最后一次。
为了顺利融合,叶小唤需要经常回到梦中,那天,老妪说出口的话,她都听懂了,没有说出口的话,她相信自己以后也会懂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说她没有疑问,那是不可能的,她困惑,因为她第一次听说修仙界,触及了那些常人难以想象之处。有时候,她也会稍稍迷茫一下,这梦中的到底是真是假,可一想到要等自己自然寿终才魂归梦里,不由得又好笑起来,管它是真是假,至少对现在的自己没有丝毫影响,只是替自己开了一番眼界而已。
在梦里,姥姥牵着她的手,去渊崖看幼鹰学飞,为她量体裁衣,教她读书写字,跟她讲自己的见闻趣事,操纵拐杖追赶犯错的雾宠逗她开心……很快,十年过去了,虽然梦中雪泣的外貌与自己的不一样,看上去更像个轻灵少女,与自己性格不符,但久而久之,叶小唤也就接受了,因为,她早已提前接受了姥姥,是她唯一的亲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