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何楷兮倚靠着走廊的栏杆,张仰着天空的姿态,双手习惯性地插在口袋里,那个逆光的剪影在寒冷的十一月显得格外的落寞。被刘海半遮掩的双眸里,似是藏了道不尽的感伤,满满地,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
为什么总是一副很绅士却又很忧伤的模样,连笑容却也跟着那么少?心跟着不自觉得沉了下去,他总是不爱说话,是不是心里有一份无从宣泄的寂寞?
正当尔琪用让人不易察觉的呼吸轻轻地叹了口气,整备收回落在走廊的目光时,何楷兮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撑开双臂,将半个身子俯伸出栏杆并且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的身影。
顿时脑门出现了无数条的黑线,那个庄恩狄!总是给人一副囧样,但是转念,却也有让人忍禁不俊的本事。
庄恩狄转过身,用双手手肘靠在栏杆上,正巧看见尔琪落在自己身上的注视,微微地上扬了嘴角,冲教室里的尔琪挑了一下眉毛。
两道浓眉间似乎泛起了柔柔的涟漪,这家伙好像一直都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白皙的皮肤上有些开始萌生出的男性第二特征了,隐隐的胡渣托着淡淡桃红色的嘴唇,棱角分明的五官,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他在斑驳的晨光中突出了那一份帅气,似乎还有一点桀骜不羁的姿态。
使劲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庄恩狄哪里有那么好了!尔琪收回注视,拿起笔,却还是出了神在空白的课作业纸上轻轻地描绘了一个一个的圈。但是,这是庄恩狄吗?那个被自己骂着二货的庄恩狄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心里突然地,柔软起来,有一朵含苞的花蕾悄悄地伸出了花瓣,欲说还休。
窗外庄恩狄注视这谌尔琪的一举一动,那份挂在脸颊上的笑意愈加浓烈了。
十八岁,等待一场花开。”又走了一个了吗?”茹梅眼皮下垂,神色黯淡地叹了口气。
“还真的是受不了挫折啊。”庄恩狄环抱着双臂,然后蓦地将手枕在下巴下,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
“顾好自己”何楷兮淡淡地瞟了一眼庄恩狄,继续提笔。
开学至今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半月,学校不说,光是自己班里已经有5个人跑掉了,不管是因为受不了压力而选择去读大专的,还是当初只是为了逃避高考的无情假装来复读的,这些在战场还未开战就已经丢盔弃甲的逃兵,这些曾经信誓旦旦为理想和前途奋力前行的人,原来只是开大炮的弱者。
除了感叹他们放弃放手一搏的机会外,还有那些曾经一起苦战的日子历历在目。
于是,心里打起了小鼓,很杂乱的,开始怀疑这样的坚持是为了什么,那一瞬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恍然失去颜色。但当想起爸爸那个落寞的转身,心却还是那么不自觉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拿起笔,很想记下些什么,思酌了半天却只字未落。
放学后在教室苦苦地等不到淑萍,尔琪就走到10班想叫她一起回宿舍。但是一再地确认教室里剩余的几个零星的身影里没有淑萍的存在时。突然的,大段大段的情绪涌出,第一次,两个月半来的第一次,淑萍没有等自己就走了,本来不好的心情似乎更加雪上加霜了,一切伤悲如同梗塞在喉,无从宣泄。
下楼的时候,如果不是楼梯陆陆续续有些同学,那个晶莹的泪水似乎又要决堤了吧?
颤颤颠颠地托着沉重的步伐,很不自觉地避开人群,透过昏暗的灯光,可以看见自己的身影被拉得冗长冗长的。什么时候我变得这般的矫情与脆弱了,手轻轻地将被风被打散了发丝往后拨了拨,在操场走走吧,但是这次恐怕要一个人了。
夜深了,今天的夜空依然清澄,星罗棋布的苍穹上依旧挂着那轮亘古的月。校外的车鸣声依旧刺耳,却只有一个落寞的自己在此艰难的跋涉。
晚自习后一般很少人会来操场,因为大多要赶着回宿舍洗澡,因为11点就要熄灯了。看着远处零星的几个身影,尔琪轻轻地下了台阶,尽管很轻,但是帆布鞋叩击台阶的声响夹杂着风声依然清晰。
她并没有绕着校道走,而是径直地穿过操场中央的大草坪想到国旗台下静静地坐会。数着自己的步伐,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踩着那些坚韧的小草,一如倔强的自己。
一个黑影一直跟在自己的后面,一样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很轻很轻地跟着,但是始终没有靠近,时不时地两个人的影子还会轻轻地重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那个影子,好像是尔琪并没有回头,但是心里突然的一股莫名的情绪,是他吗?
当走到国旗台时,就要回过头了,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但是那个影子还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是他,是何楷兮。
虽然心里有底,但还是颤抖了一下,尴尬的直面,路灯下,半张被黑暗吞噬下的脸庞,让人看不起何楷兮的表情。
风似乎有意无意地戏谑般地一次次拨弄那些披散在腰间的长发,轻柔地飘起,空气中夹杂着洗发水的香味,还有,呃,何楷兮身上好闻的味道。
“呃一个人吗?”。何楷兮抬起右手,做了一个hi的姿势。
屏住气,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服的下沿,忸怩的姿态又开始,尔琪暗暗地骂了骂自己,却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
“走走吧。”何楷兮打破了尴尬。
“你干嘛一直跟在我身后?”话音刚落,尔琪就由忍不住想抓狂,自己就是二货!说话怎么这么直接呢?对方可是何楷兮啊,不是庄恩狄。
“因为我看你一个人,所以不自觉地就跟上了。”依旧是那副冷冷的却不让人讨厌的语气。
“你经常来散步吗?”。思酌了半天,实在忍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于是尔琪开口问道。
“偶尔。”依旧是双手插在口袋,淡淡地语气。
“哦,今天走掉的那个泽世,是我原来的前桌。”
“”
“其实,也没什么,刚到班级的时候我们约定好复读后高考考得最差的那个人要请客,他自己却跑了。”
“哦”
“”突然觉得好没趣,就像有人拿着一条粗粗地长鞭狠狠地打了自己。”你也是海城区的吗?“何楷兮话锋一转,瞎扯出了一个话题。
也好,总比让自己这样乱掰好吧!”恩“”是三中的?“”对“尔琪认真地点点头。”你认识陈思思吗?“”思思吗?长得很漂亮的是不是?“略带惊讶的表情,莫非
“还可以吧!”何楷兮笑了笑。
“你喜欢过她?”一时嘴快,却又后悔莫及,谌尔琪你什么时候变得三八了。
“曾经有过吧.”何楷兮撇了撇前额的刘海,四十五度角地望着天空,让人看不清表情。
曾经我以为何楷兮是一个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陌生人的人,曾经我以为何楷兮是一个很神秘很爱摆酷的大男生,曾经我以为何楷兮冷冷的姿态让我无法触及,但是今天他却告诉我,他曾经喜欢过思思。心里似乎因为自己知道了何楷兮的一个小秘密而荡起了小小的涟漪,尔琪突然觉得自己放松下来了。
不知不觉已经绕了操场一圈,第一次这么近的和男生在月夜里这般安静地,缓缓地讲着关于青春的纪念,而且还是这么帅的何楷兮,这种感觉真的好奇妙啊。
突然感觉一切是那么的安好,突然的那颗悲伤的心渐渐平缓了下了。两个人很自觉地适可而止,并没有接着在操场踱步,而且默契地走出操场。刚到宿舍楼下时,整幢楼都熄灯了,虽然是男女混宿但是却有分专门的男生楼道和女生楼道。
道了句晚安,才刚拐进女生楼道,尔琪的脚步却轻盈了起来,几乎是略带小跑地上了楼。
进了宿舍,除了菁菁还在阳台洗衣服,其他人都睡下了。尔琪下意识地看着淑萍的床铺,她侧卧在床上,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很均匀的呼吸。是睡下了吧。”回来了。“菁菁压低了声音,探出头来看着尔琪。”嗯。“
“那家伙,非要把自己的胃给弄残掉。”菁菁一边将衣服挂到阳台,一边抱怨。
正在刷牙的手蓦地停了停,然后还是忍不住含着满嘴牙膏的小心翼翼地试探。”谁?“”就是淑萍啊,你没看她晚上疼成什么样,虚汗直冒,捂住肚子直喊胃疼。“
“”
“这不,才刚睡下”
“我就叫她不要那样吃零食,不听吧!”
“”
原来,是自己太小心眼了,她疼成那样自己还怪她。之后菁菁又自己在哪里念念叨叨了什么,都没听清楚了。
那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始终没办法入睡,直到凌晨两三点时,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听见淑萍喊了一声痛。
所有的神经突然紧张起来,尔琪赶紧直起身坐起来。默默地看着淑萍那蜷缩的身体,许久之后当确认那家伙终于睡着了之后才缓缓地躺下。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一过了10点就准时上床睡觉的孩子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习惯了失眠的滋味,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学会如同蒋媛那般的照顾别人了。
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就会突然地长大了,然后连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