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盎然的薇雪正在贪玩时却条件反射般停了下来,秋无尘野生的直觉让她嗅到了一股陌生的杀气!
透过浓密的树冠,隐约可以望见远处潺潺的水涧旁有一干人等正在奋力围攻一个受了伤的男人。
鲜于薇雪的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有了种不祥的感觉,此时走也不对,留也不对,总之浑身地不自在。
瞬时毫无惯性地一个急刹车,倒又把薇雪自已唬了一大跳。她悄悄吸附在一棵千年老树枝头——活像只壁虎或者蝙蝠——这个隐蔽的视角恰好能让一个看客隔岸观火。鲜于薇雪将现代人的八卦娱记精神发挥到了一定高度,她嫌恶而又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并且机敏地竖起了耳朵。
约有六七个或蓝或黑短打装扮的大男人、肥瘦不一,但却无不孔武有力,手持各类杀伤**械,虽然此时大多面带疲色,杀意却分毫不减。那个手臂跟腿部都受了伤的男人,根本无法月兑身,虽有逃跑之心却走不快,一袭贵气的白色长袍,身形矫健且颀长挺拔,功夫还算精妙,手执三尺青锋,专心应战。这伙人旁边还立着一个穿银青长袍的男人,发阴冷于无形的气势显得十分与众不同,手中一柄利剑寒芒闪闪,完全没有打算置身事外。
这场杀戮也真够呛,鲜于薇雪虽是外行看看热闹,不懂人家功夫中的奥妙,但也分辨得出哪个占了上风——假如双方实力相差悬殊,那么一方完全可以快刀削头颅,直取对方首级!可偏偏那几个没用的围攻穿白衣的十五分钟不果,势均力敌之下,惹得银青袍终于不耐烦地低喝了一声,身姿凌厉如箭一般却依然不失风雅地朝白衣男扑去。
此后就是一场恶战,厮杀到血溅如注,人如癫狂。薇雪看得心惊肉跳,替穿白衣的捏了一大把汗!那个银青袍的真不是一般的盖世武功,速度跟力度岂止快、准、狠,简直招招致命,雷电交加一般、酣畅淋漓地把穿白衣的往死里逼。穿白衣的大约是根硬骨头,显然体力透支、频频中招之下却依旧毫无畏惧毫不妥协地全力抵挡。
这样下去必死无疑!鲜于薇雪不由得暗暗骂道:快点求饶呀,笨蛋!
就这一两秒钟的心理活动之间,只见那个穿白衣的身形猛地钝了一下,果然被银青袍一剑刺穿了胸口。
银青袍用利刃挑着穿白衣的,却只管冷冷地看着他,半晌不见动静,一时间山涧里静得像只剩下空气和血腥味。鲜于薇雪老早被吓得头皮发麻:她身陷凶案现场,并亲眼目睹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薇雪的内心独白也许过于夸张了——她的害怕不无道理,因为身为一个文明的都市学生妹,而且生长在安定团结的新中国,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像石器时代捕猎的阵势?!
但实际情况比她因内心恐惧而渲染出的惨烈程度要超出百倍!她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个银青袍就是她的任务——南宫季殇——这倒是人间喜剧,因为薇雪暂时还不认得,假如她知道了,可能会为自己功力不及对手无法当场除之而后快感到扼腕。但还有一件她更不会想到的,就是那个穿白衣的,居然就是秋无尘的亲生父亲——苏炎痕——而这不能不说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间悲剧!
话说南宫季殇亲手重创了苏炎痕,本可以下手再狠一些就能将苏炎痕当场结果。可是他却临时脑筋搭错了线,他改了主意。理由感性到完全没有他一贯的作风:他的恨不是一剑取了苏炎痕的性命就抚慰平复得了的!
“知道吗?我今天不想杀你!”南宫季殇心底爬起无限的困恨,眨眼就蒙蔽了他的理智——他暴发出一阵超越了风度的错乱的狂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似乎在自问自答,因为苏炎痕此时已经快要昏迷,根本不可能对此作出任何反应,但是南宫季殇拿得准苏炎痕还能听到,所以忍不住地继续发泄不满:“她就埋葬在这里,包括你们的野种!所有人、几十双眼睛都看见的,她被山上崩塌的山石击中、而且被深埋了!哈哈哈~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她是为了你才不惜与整个武林为敌,都是因为你,她才背叛了我!”
南宫季殇一点儿也不高兴,虽然他笑得像是歇斯底里,也不乏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武林盟主的果敢狠辣!而实际上他恨不能仰天长啸他的悲伤,就像心头被撕了一大块肉,却积压着迟迟不能表达出疼痛的感觉——那不仅仅是十八年来耿耿于怀的失恋的落寞,而且还是被自己最依赖的人背叛而引发的信任危机——都是永远不可能愈合的创口!
当然苏炎痕更加地苦恼,除了胸口那柄利剑引发的火辣烫伤的钻心锐痛之外,更绝望地是从仇人嘴里听到妻儿被活埋的史实——十八年来他暗中无时不刻地在查找事实真相,并且确定当时已快要临盆的妻子——贺柔被南宫季殇伙同武林各门各派逼上秦岭而惨遭不测!如今他非但不能手刃祸首替妻儿报仇雪恨,自己反倒九死一生,成了仇人砧板上待俎的肉。
来交代一下秋无尘那既能引以为傲却又颠沛流离的不凡生世:她的父亲苏炎痕是晋商后代,何止万贯家财;母亲贺柔乃将门之后,祖籍杭州,自幼天赋聪颖,原本是‘千机娘子’古然伊的关门弟子。本来苏贺二人一南一北,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却出于机缘巧合一见钟情到矢志不渝——南宫与贺家素来世交,当年二十有二的南宫季殇唆使年仅一十六岁的贺柔跟他闯荡江湖,立志成就武林霸业。四年之后,贺柔凭着过人的机智与精到的武艺成功地协助南宫季殇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但就在她与晋商谈判资助的过程中遇到了苏炎痕,两人一拍即合,就此勾搭上了。
而当南宫季殇从功成名就中回过神来,愕然发觉自己的心上人居然成了别人的女人,他嫉妒到盛怒之下不惜调动整个武林把矛头指向苏家,欲置苏炎痕于死地,贺柔为了掩护苏炎痕逃月兑追杀,壮烈地拖着九个月的身孕将武林群雄引至秦岭月小山脚下,在师父古然伊的帮助下以死婴替换掉了刚刚出世未满三个时辰的秋无尘,早已心力交瘁的她本不再奢求苟活,巧不巧那时天降石雨,就那样将一代绝色红颜干干净净地掩埋了。
而秋无尘被古然伊带到隐居的高山顶上,十几年如一日地过着远离尘嚣与世隔绝的隐者生涯——除了古然伊之外,所有的人都不晓得贺柔的这根独苗还存在着。
而此时此刻,素以沉稳睿智誉满江湖的南宫季殇,正极不成熟地满月复弥漫着种种尽情宰割苏炎痕的幼稚且恶毒的想法。他抬起手封住苏炎痕的穴道,把自己的剑拔了出来,然后示意家丁将人带回去。
他们一走,紧张投入到忘我境界的热心观众鲜于薇雪小朋友就瘫了,揉了揉因被震撼多时而挤皱的眉头,她松了一口气:“乖乖,都是真家伙!”幸好‘本片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的惊悚片武侠片看多了,途中没有失声惊叫出来——她早已忘记秋无尘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薇雪顺了顺气,叹息着江湖草莽对生命的不尊重,忽然脑际灵光一闪,又急急地尾随那一众人等而去。
这里群山围绕,靠她自食其力没准两年都走不出去,而直觉告诉她,这些人肯定不会在山中多作逗留,一定会回到‘人间’去!
事实证明,薇雪的小聪明是正确的,因为那帮人紧赶慢赶,到第二天傍晚时,已看到了猎户人家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