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中情 第五章 泪水中破茧成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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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像所有的女子一样,无论闺阁中是怎样的不食人间烟火,嫁为人妇一样的荆钗布裙。日复一日无奈地重复着锅碗瓢盆交响曲,而在那物质匮乏的年月,难捱的日子里,每一生命轮回过程就像沉睡茧中的蛹在痛苦的扭曲中蜕变成蝶。陈紫烟这个名字似乎已没有多少人记的了,在这个小镇上他和其他女人一样被唤作“某某家的”,炳年家的就是她的名了。小镇没有了往昔的喧闹与繁华,那些做买卖的仿佛一夜间都不见了。大街小巷的墙壁上到处都是横的竖的条幅和口号。以前的包子铺点心店都成了国营的。贾炳年因为曾经是军人,又有家传做烧饼的手艺在镇上国营饭店上班。小镇的上空已飘着袅袅炊烟的时候,紫烟刚刚从地里回来,还背着一篮子青草,那是给猪吃的,鞋上沾着泥,挽着裤腿,蓬乱的头发有几缕遮住了有些憔悴的面容。紫烟,这个曾经自幼饱读诗书的女子,由于生不逢时,此刻,她和其他或多或少上过学或者一天书未读过的妇女一样,在生产队挣工分,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此刻的她已为人妻母,有了两个花儿一样的女儿。她收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隔壁三女乃女乃家去接回女儿们,紫烟的婆婆说,“孬好是儿,薄厚是地,闺女是给人家养的,是赔钱货。”所以,无论孙女们长得多俊,她都不会瞧上一眼,更别说看管她们。而在中国这个有着“母平子贵的”传统思想的社会里,女人如果只生闺女就等于有了低人一等的命运,尤其在婆婆和男人面前就像矮了半截。而对于女人们而言,一旦做了母亲,无论男孩女孩,自己的孩子就是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全世界。从牙牙学语起,紫烟一有时间就教女儿算数、写字,背诵《诗经》、《唐诗》、《宋词》。大女儿爱背“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小女儿喜欢“晓陌携笼去,桑林路隔淮。何如斗百草,赌取凤凰钗?”女儿们吃的到那甜甜酸酸的桑葚,看不到母亲攀树采摘划破了肌肤。初夏,窗外阵阵蛙鸣。女儿睡梦中听得见蚕儿吃叶的沙沙声,闻的见桑叶的香味弥漫了小屋,却看不见睡眼朦胧的清晨母亲踏着露珠奔向田野的桑树。养蚕的过程很辛苦,养蚕人会像蚕那样抽尽心思。小蚕刚从卵里孵出来时,要特别小心对它,用比较女敕的桑时喂它,换桑叶的时候用很软的毛笔来移动它,要注意力量;有时桑叶太干燥,不细心就会在换桑时的过程中把小蚕留在要丢弃的桑叶上。小的时候难养一点,长大些就好办了。等它要结茧子的时候,拿些麦秆子札成枝枝桠桠的型状就可以了。破茧后,把它们一起放在一个盒子里,它们会在一起交尾,然后产卵。桑叶要新鲜的,采来的叶子会有一定的灰尘,可以洗净后凉干,一定要凉干,不然小蚕或大蚕吃了说不定会一命归西。簸箕中、箩筐里那白白的蚕茧是母亲多少个不眠不休,脆脆的蚕蛹不是炸成而是母亲的血水做成。也许是美丽的爱情童话只属于青春的浪漫,婚姻里的冗长日子多的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贾炳年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里里外外所有的一切都有紫烟一人承担。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多少人挣扎在如此的年月里,望不到边的麦田里没有一颗最饱满的麦穗,土地是如此贫瘠。然而,年复一年,乡村的人们仍在重复着最隆重的盛典——过麦。那些年流传着这样的谚语:“蚕老一食,麦熟一晌”。也就是说,麦子一旦成熟,需要“抢”收,要趁好天。俗话说,六月天女圭女圭脸,头顶的艳阳当空,说不定霎时就会狂风乍起,暴雨倾盆。所以又有言:人怕过麦,牛怕种麦;。那时得人手工割麦。程序是这样的:镰刀割、石磙碾,再加上扬场、合垛,一个麦季下来,麦子收到家,人也月兑了一层皮,反正过麦就是男女老少的大会战。往往是烈日炙晒的麦田里,青壮劳力前面汗流浃背地一片片的撂倒,后面的妇女儿童也是挥汗如雨,一道道程序都要有条不紊。撒草腰、敛铺子、捆麦个子,草腰还得用水湿过,这样才有劲,捆的时候不容易断。麦子一般用人拉地排车运回村,接下来是更麻烦的打场,大队里都有公用场,大队的每个小队都集中到一个大场里,一垛一垛。先连根拔一片麦子,然后再轧场,弄的地面硬了、光了,把捆好的麦个子统一拉到场里,一大垛一大垛。地里全部收完了,就该轮到打场了。大骡子是最好的牲口,俗话说身大力不亏。牛比较慢,驴,又个小,套上大石磙子一遍轧一遍的,轧一遍、翻一遍。接着用三股叉把麦秸一叉一叉的推到一边。然后,一点点的往上摞,像堆起的一坐坐小山,越摞越高,大人们挑上去,小孩子们,在麦秸垛上一圈一圈的踩来踩去,踩瓷实了,能摞的更高。这一年紫烟还怀着孕,但根本没人在意。她和正常人一样一叉一叉把麦秸向麦垛上扔,只累得腰酸背痛,还口鼻流血,稍作休息还得接着干。农村的女人们孕育新生命在别人眼里那就如鸡下蛋那样简单,为此,有多少女人命丧生孩子的鬼门关。如果赶上过麦更没人理睬。紫烟的婆婆说,“我生你男人的时候正在过麦,孩子来到后,我自己剪断脐带,把孩子捆包好,用手巾蒙上头,再扎上腿儿,做了饭,挑着给干活的送到地里。还有些人把孩子生到地里。”如果说生育之痛是女人们躲不过的劫难,那么,生儿育女的过程更是一个农村女人难以言状的艰难,但儿女的一天天长大也是她们此生的宽慰。

如果说的劳作之苦能在时间的推移中习惯,然而,精神的创伤却是几乎永远的无法愈合。对陈紫烟来说爷爷留给她的那几箱陪嫁的书和字画即使家传的一笔永远的精神财富也是她对亲情的永生的眷念。然而某一天却被一些不谙世事的年轻人统统堆到院里付之一炬,而且几乎悉数被焚毁,从《四书》《五经》到《辞海》《辞源》;《七侠五义》《康熙词典》;那些线装的古籍无一幸免,仅剩下三女乃女乃埋在草灰里的《西湖佳话十八景》,那曾是紫烟的最爱。,紫烟跪在院子里,亲眼目睹几代人的藏书顷刻间化作飞尘,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她的泪无声地流在心底,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化浩劫,令人唏嘘哀叹。而那些日子的苦痛就像屋漏偏遇连阴雨,一个个的劫难接二连三像是把她推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万劫不复的边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听到大喇叭喊开全体社员,紫烟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一看到台上那些倒背着双手,低着头挨批斗的“地富反坏分子”,她的心就一阵阵发紧,因为她的娘家就是地主成分。开会的时候,她常常一个人抱着孩子靠在角落里,委屈的泪水只能流进肚子里。听着旁边的人在高声调款,有些话还很刺耳,就连那不知被多少男人穿过的“破鞋”都在人前嚷嚷

:“咱可不感跟那地主家的妮儿坐一块儿,人家识文断字的,咱这大老粗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可跟人家说不来。”而那个跟她有一腿的什么主任的就会沆瀣一气说:“啊,这个,地主富农出身的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有些人就是顽固不化,尤其是个别女人整天好像要给自己立贞节牌坊似的,谁不知道你读过多少‘封、资、修’的黄书,你的思想纯洁的了吗?这女子无才便是德吗。”紫烟知道他那是在含沙射影,他垂涎紫烟很久了,有一次紫烟在玉米地割草,那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扑向紫烟,紫烟瞬间用镰刀对准他的脖子,“你再敢向前,我就跟你同归于尽。”那人从那天开始就开始对紫烟公报私仇,但因为贾炳年属于军属,那人也只能对紫烟呈一下口舌之能,批斗之类的那得符合政策。

那些忍辱负重的日子对紫烟来说就像女人们推着磨盘,转了一圈又一圈,恰似一个没有尽头的圆。亲爱的读者,当你觉得身陷囹圄的时候,当你挣扎在痛苦的沼泽中,当你在人生路上最最绝望的时候,相信一句话: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要相信:苦尽终会甘来,羽化成蝶会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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