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别经年 第一章 苏洛(修改)

作者 :

景孝二十三年

我是苏宛,齐国国君苏衍的第七个女儿。我的母后是甄缇,齐国的王后。我还有个亲哥哥,名唤苏洛,齐国的世子。于是,我就在这本已代表荣耀的宫廷最显赫的家族中诞生。

出生那年,明明是春末的傍晚,却意外的红光冲天,白狐也在母后的寝宫中出现,那些学士、尚书知晓天文地理的士大夫们都直言这是万年吉兆。父王当时高兴的三次大赦了齐国。在我满月之日,父王出兵讨伐楚国,大败楚国,楚国当时的国君陈恪急火攻心,暴病身亡,王后随之殉葬。他们七岁的儿子陈熙在一片慌乱、狼藉中成了楚国的国君。

从我出生开始,我的父王就毫无理由的宠我,他总是逗弄着在母后怀里的我:“小七,我的小七……”父王一直唤我小七,就如同随贵为王后,但父王仍旧宠溺的唤母后为甄儿。

母后在我三岁那年就过世了,但她的美貌和贤德以及宠冠**数年如一日却渐成了**的神话。其实母后于我只是个模糊的身影,似乎记忆中,只有那个香软的怀抱,和轻声的呢喃:“小七乖……”

母后过世后,父王对我的宠爱几乎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发浓厚,他将对母后的怀念和宠爱都转移到了和母后九分相似的我的身上。我那大我五岁的哥哥苏洛总是面对我闯下的祸堆时,头疼的说:“看父王这次绕不饶你。”可每一次都安然度过,当然这与苏洛每一次都为我背黑锅是分不开的。

从小,我就喜欢黏着苏洛,跟在苏洛身后兹溜兹溜到处跑的场景就是我童年的全部回忆。苏洛从小就遗传了母后沉稳的性格,却似父王一般不喜欢笑,可是,他却总是眼角眉梢具带笑意的戳着我的脑袋,数落我的不是。我知道苏洛宠我,刚好我又没有遗传到母后贤淑的个性中的一点,上树掏蛋,逃避课业,,所有公主该干的我统统都不干,不该干的我却一样都不少干。每天玩的像泥人一样的我,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跑到苏洛的长信宫中求他帮我收拾烂摊子。我长大后,一次苏洛笑着和我说:“以前只要你乖巧的叫我哥哥,就意味这我又要为你背黑锅善后了。”可在当时,我只要泪眼汪汪的看着苏洛,拉拉他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喊声:“哥哥,”他一定缴械投降。

以至于曾有一段时间,父王总是疑惑,为什么他最稳重又利落的儿子转眼间就会犯一些令人模不着头脑的错误。被狠罚过,可下一次,苏洛依旧在父王疑惑并紧皱的眉头中安然的替我扛着所有。而我通常都在等他归来的过程中口水横飞的睡在他的长信宫中。每每都被苏洛亲自抱回永宁宫中。月凉如洗的夜晚,苏洛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总是伴着我毫无防备的沉沉入睡,我知道这是个可以为我遮挡一切的怀抱,所以我曾经错觉,这是个可以陪我一世的人。

苏洛总是笑着轻责我:“父王可是要把你宠坏了,”通常这个时候我都是拿着父王的赏赐与他分享。听他这么说,我总是忍不住在心中诽谤他说:“坏了也有一半是你弄坏的。”宫中人提起苏洛,总会说起他的从容寡淡,眉角眼梢都透着和父王一样的凛冽。可是,在我看来,苏洛却永远笑的一脸太平,那是让我不论何时都会安心的笑容,刀削般凌厉的面容却永远都透着宠溺,那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苏洛的温柔的模样。

最终,苏洛为我背黑锅的事情还是因为我的一次良心发现而东窗事发。起因只是我和林子虞的一次无聊的打赌。林子虞是林沫离将军的独女,林将军战死沙场后,林夫人也随之而去了,留下了刚出生不久的林子虞。母后心疼这个孤儿,便抱来抚养,母后过世后,父王便让小我稍许的林子虞来到永宁宫与我做伴。因为林子虞的出现,我闯祸的功力扶摇直上,就像刚刚所说的那样,起因只是我们打赌我的母后嘴角边有没有颗痣,林子虞说有,我却不记得。赌了一盘我最爱的桂花糕。因为是我父王极为重视的禁地。母后曾经的寝宫我也不敢乱闯,于是逼着侍卫翻开了母亲昭和宫房上的瓦片,看到母亲的画像,顺利的赢了赌局。

然而,事情的后续却是我没有料到的,当天夜里,狂风大作,暴雨倾注,我突然从梦中醒来,想起白天那被揭开的瓦,以及下方,母亲唯一的画像。

只是本能,我披上件衣服就冲到了长信宫。可是夜已深,大雨如注,天上电闪雷鸣,我不敢吵醒苏洛。也可以说,我不敢面对我可能已经闯下的滔天大祸。于是我一个人顶着大雨跪在长信宫外,不准人通报,不准人留守。我以为这样,可以减轻一点我的恐惧。可内心的翻江倒海的害怕已经让我瑟缩的以为每一道闪电都是为了惩戒我的不孝。当苏洛在天色泛白得到消息冲出长信宫时,我已经恐惧连带寒意的说不完整一句话了。我只记得我那被恐惧淹没了心在看见苏洛的那一刹那终于着陆了。除了叫声哥,我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得知事情原委的苏洛出乎意料的没有骂我,只是将我交给林子虞好生照看。可我仍旧发现苏洛白了的脸色和冰凉的双手。待我悄悄随着苏洛来到昭和宫时,看到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侍卫时,看到大发雷霆的父王时,我就知道我那一点点的侥幸心理也破灭了。我的哥哥苏洛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撩起衣襟,跪在父王的面前,神色平静,已不复方才的苍白。

苏洛的声音很轻,我听的不甚清楚,可是根本就不用听清楚,仅从父王震怒中甩向苏洛的巴掌中便可猜得苏洛说了什么。

天色已经大亮,仿佛是被洗得不甚干净,灰蒙蒙的发白,乌鸦盘旋在昭和宫的上方,刺耳的叫着。在这掷地有声的静默中,我看见了苏洛被打的偏到一旁红肿的侧脸。

“杖责五十,”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父王气急的面容,吓的都忘了躲藏。苏洛这个傻瓜,你跟父王说实话啊,我在心中大声的叫喊。可是苏洛显然和我没有这种心有灵犀,他还是神色的自若的躬身谢恩,嘴角挂笑一副从容平静的样子。我突然感到生生的难过,我的哥哥,是不是已经无数次这么沉默着忍受着并不属于自己的责罚,是不是他总是挂着这种若有似无的松了一口气的笑容,是不是他现在想的只是他的小七安全了?

“父王”,我的突然出现让现场再次陷入的诡异的静默,可是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不想苏洛在为我受委屈了,哪怕是一点,也不行。但我想我可能是吓坏了,因为我的声音听上去都变调了。可是,还不待我再次开口,苏洛的声音就传来了:“苏宛,这是什么地方,也容你乱闯,衣衫不整,你可着实太不像话了。”声音冷冷的,不复往日的温柔。我回过头,看着向我走来的有些陌生的苏洛,眼泪都忘了掉。“滚回你的永宁宫闭门思过去……”话还没说完,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意识提前的滚离了昭和宫。

等我醒来,苏洛已经一身是伤的被父王仍在昭和宫跪了四个时辰了,因为苏洛一掌就劈昏了我,惹得父王再次大怒,五十大板堪堪要将苏洛打到昏厥也没有手软。我顾不得听完林子虞的话了,抓起衣服就往外跑,还不忘拿上药箱,因为我想,我的哥哥,现在一定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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