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别经年 第十六章 突变

作者 :

日子在平静中云波诡谲的进行着,而我仍在这假象中安稳的生活着,没有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我十六岁的那年冬天,齐国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天地万物白茫茫的一片,掩盖住了当时已经混乱不堪的局面。那时我已经知道,战火在齐国和楚国之间已经蔓延开来了。齐国和楚国的上一次交锋要追溯到十六年前,也就是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当时齐国大败楚国,逼死了楚国的君王和王后,所以如今,开战的理由已经没人去探究其的真实,这是一场迟早都会打起来的战争,只不过这一次,好运没有像之前那样一直站在齐国这面,在陈熙的统领下,楚国的兵力与十五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位年仅二十三岁年轻的君王御驾亲征,战火持续了大半年,难分胜负,父王亲自上了战场,留下苏洛监国。其实不言而喻,陈熙的目的很明确,十六年前那耻辱的一仗,他现在决定用实力赢回来了。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这个年仅二十三岁就让诸多小国臣服的男人,这个七岁就失去双亲的男人,卧薪藏胆十六年,现在向齐国复仇来了。

我没有见过楚国这位年轻的君王,可是即便如此,常年在深宫中的我,也耳闻不少他的事迹,这是个和苏洛一样齐名天下的男人。七岁成了楚国的君王,十岁剔除了异党,从此开始独立掌权。其中的一切,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从知晓的,一个从七岁就开始接触阴谋与算计并将其用到极致的的男人,我以为会是长相狰狞性格暴戾的男人,毕竟相由心生。可是让人们津津乐道的并不只是他有些传奇的经历,世人皆道陈熙是个罕见俊朗的男人,连他身边第一名将萧煜将军都温润儒雅,玉树临风的看不出一丝身为武将的粗犷气息。

苏洛曾经评价过陈熙,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对手,是个让人钦佩的男人。苏洛说这些的时候,更像是说着一个多年未见的熟悉老朋友。我知道那是遇到同类的时候所产生的知己般的情谊,与对方的身份,地位甚至是国家无关。我只是猜不透,能让苏洛如此谈论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可是我却忽然想到了默言,想到了他谈起苏洛时候的样子。

那场罕见的大雪过后,苏洛放下繁重的公事,带我在齐宫中转悠。我踩着苏洛的脚印,一步一步小心的走着,却还是步步不稳。无奈中,苏洛回过身伸出手牵着我,小心翼翼的在深已没膝的大雪中艰难的前行。没有苏洛的脚印在前,我行走起来更加困难,后来苏洛终被我的前进速度搞到崩溃,蹲来,不由我分辨,将我拽到身后,毫不费力的将我背起。我已经记不清了,苏洛上一次背我是什么时候了。我知道,为了这场战事,苏洛已经连续好多天睡在父王的处理政事的大殿中了,好多次我会站在殿外看着殿内的烛火一直摇曳到天明,我没有进去过,我知道苏洛不会希望看见我为他担忧,所以我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默默的立在殿外看他一夜夜的繁忙。我已经不是多年前那个任性且固执的苏宛了,当时的苏宛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对苏洛好,可现在我已经知道什么时候,苏洛希望我是什么样的样子了。我只要默默的做出他希望的样子,不让他担心,于他就是好的了。

我的哥哥似乎有清瘦了一些,隔着厚厚的衣物,我甚至能感到他的骨头咯的我生疼。

我双手紧紧的搂住苏洛的上身,将头贴在苏洛的肩头,听到苏洛的声音闷闷的传来;“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一样的撒娇。”

我多希望日子能一直这个样子,能和苏洛这样子,喜乐平安的一辈子。可是我知道不能。

慢慢的不知走了多久,天空又飘起了小雪花,苏洛停下脚步,将我放下,紧了紧我有些凌乱的大红披风:“最近天冷,小心一些。”温柔的样子看不出一丝的异样。

雪花纷纷落在苏洛的肩上,我看着我那眉眼中缱绻着温柔的小哥哥,不知下一次和苏洛并肩而立会是什么时候:“哥,”我抬手拍掉落在苏洛肩上的雪花,“到了战场上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你知道了?”苏洛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惊讶。

我勾起苏洛的小手指,没有说话。在苏洛的心中,他希望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不懂得人世间的争斗,看不见战场上的牺牲。可是,他忘记了,他是我最最重要的人,就算我再愚笨无知,我也有足够的心智去了解苏洛的想法。如果你真心在意一个人,就不可能错漏一丝关于他的信息。

我知道楚国年轻的君王,已将齐国几乎逼上了绝境,战场上的情形已经远远超乎了父王的想象,面对齐国随时有可能发生的不可预想的灾难,苏洛选择和父王一同面对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静默了好一阵,苏洛忽然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祥云钗,火红不惨杂质的古玉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玉料:“他们都道这红玉有驱邪安宁的功效,”苏洛笑了笑,笑容甚是好看,“我本不信这些妖鬼蛇神,可现在想想,我不在身边,有些东西护着你总是好的。”

苏洛将钗插到我的发髻上,我抬眼望去,苏洛的眼里是我不熟悉的情绪。

我牵过苏洛的手,苏洛反手将我的手包在他宽大的手掌里,那种干燥而熟悉的温暖,我害怕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小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管发生什么。”

苏洛离开的那天清晨,天公作美,好久不见日照的齐国居然阳光明媚,我仍旧穿着那件大红披风,站在城门口,看着整装待发的苏洛。

苏洛将我拥在怀里时,冰冷的铠甲刺得我生疼,而我也只能祈祷这件冰冷的铁衣能够在遥远的战场上护我哥哥平安。这是我第一次面对与苏洛的离别,尽管准备了三千言语想说给苏洛听,可是面对离别,除却平安,我再也没有任何的言语。

哥,记得,要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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