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酒之千年异史记 第15章 血光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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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隧道,远远听见黄蓉分娩惨叫,真乃屋漏偏逢连夜雨,叫成这般凄厉,多因月复中胎位不正所致。郭靖见我进得厅堂,状若久旱逢霖,一口吐出压抑许久的黑红血块。

“罗大侠,内子她”“无妨。”我掺住他把脉,从身后给他灌入真气,他体内生出万钧之力与我掌力针锋相对,脉象梗阻,五脏六腑皆疲软无力。“郭大侠如何受的伤?”我道,郭芙在一旁看守母亲,梨花带雨般啜泣:“娘跟我去寻杨大哥,却为金轮法王所擒,他拿我们要挟爹爹开城降元,爹为了救回我们孤身飞下城楼,中了那老秃驴的梵神经钢掌。”

郭姑娘诉说时黄蓉正在帐中分娩,叫声羸弱无力,郭靖听得心神大恸,口中血涌不止,我扶正他身体,运起先天罡气打入他奇经八脉。黄蓉此时惨叫一声,帐内一片死寂,我知她已被月复中胎儿折磨至油尽灯枯,忙取过腰间天蚕丝,隔空缚上黄蓉腕脉,边诊边吩咐郭芙如何助产,屋外火光烈艳,厮杀不绝,火头黑箭时时穿堂入室,看来襄阳守城军亦大势已去,我须趁金轮入城前带他三人从秘道离开。本想负了靖黄夫妇疾走,但郭靖所受经罡掌力在他体内摧枯拉朽,若不先加续命,稍加移动便会骨断筋崩而亡。

那厢传来婴儿啼哭,“出来了,出来了!娘,是个女孩儿,我有妹妹了!”听得郭芙惊喜大喊,这孩儿哭声宏阔嘹亮,我原以为是名男婴。郭靖吐气亦逐渐绵长,“还有一个!”郭芙惊呼一声,原来是双胞。心中一动,“师父,是双胞胎,你喜欢吗?”。小凤那张惨兮兮的苍白小脸突于眼前一晃,郭靖周身一抖,我忙凝神敛息。紧要关头,方才两人险些走火入魔。

头顶突来轰然巨响,整间厅堂摇摇欲坠,顶蓬木屑纷纷簌簌飘下,“元兵用轰天炮攻城了!”郭靖闭目疾喘,又一轮炮轰袭来,地面开始皲裂,“绛雪!绛雪还在密道中!”我猛然忆起绛雪还被我留在秘道之内,却不能动弹,此刻为郭靖运功疗伤已至最后,此时收手必将两败俱伤。

“芙儿,快去秘道内寻得绛雪姑娘,把她带来这里,秘道没用了,我们另寻出路。”黄蓉气息微弱地吩咐女儿,“是!”郭芙前脚刚消失于密道内,纸革窗便被映照得白昼般通亮,“不好!”我欲阻止不及,攻城炮如霹雳惊雷般连连滚落,三人脚下一陷,整桩房基沉入地下,满目烟尘弥漫,“芙儿!”黄蓉跌坐在地,号啕大哭,我闻声望去,悲从中来,整个秘道地形已被连片横梁砸成几截。

绛雪!心头似刀锋剜过,那一刻,我脑中一片空茫。

郭靖当头青烟袅袅,我忍住心中澎湃悲愤,将先天罡气六式真元最后一式导入他天地玄关,焦虑与懊悔折磨得我几欲就此油尽灯枯地死去。绛雪,我那苦命的孩儿,随我良久,她实则未曾过上一天美日。当年因我疏忽,她与玄霜被促不及防地送来这冰冷世间,如今又因我求成心切,导致她这般毫无准备地离去,终前所忆,竟是为父我将落未落的巴掌。

黄蓉趴在塌陷洞窑旁呼喊扒拉,十指殷红,形同枯槁,可洞窑内漆黑一团,早被封个严实,梁上双稚哭声凄厉,摧骨断肠,郭靖魁伟身躯抖着,痛失爱女的剧创同时撞击着他我二人。我闷喝一声,贯聚真气全力拍入他首阳宫内,见他任督二脉埔通,我心内释然,紧觉胸口一阵撕裂,眼前昏黑,颓然往后栽倒,郭靖扶我躺平推助两把:“罗大侠,今日你牺牲令嫒保襄阳一命,大恩大德,郭某此生必衔草相报!”见他将黄蓉抱回床榻,转身至窑洞口一掌劈开巨石,正欲进入,“靖哥哥,别进去!”黄蓉憔悴下仍余丝清醒,郭靖回头看她,喉结颤抖,二人目光戚缠。

七尺襄阳守将面对妻女却是这般铁汉至柔,我不由想起岳将,也曾见他流露这般目光,却是对…心头撕楚倏然一剧,我慌得闭目,岳将厅前的画中身影却愈加栩生,她元神归位,正走下画坊,朝我摇曳而来,我还想闭眼,可目中早已漆黑一片。原来无法自闭的,是心,人眼清醒时,它睡着,人眼阅尽沧田疲惫想睡时,它却醒了。

“娘~~爹~~~”郭芙的哭喊突然撞入室内,非源自地底窑洞,却是来自城头之外。

“芙儿!”靖黄夫妇应声赶去城楼,我勉力撑起随至,入眼只见敌军主力押阵,襄阳城墙在涂鸦山河的百万铁戟前薄如蝉翼,土、风、雷、电、火五路元军布成五色矩阵,盘踞襄阳四方。高台之上元帝忽必烈亲装上阵,金轮法王垂首一旁,郭芙姑娘被一白衣人反缚双臂,剑刃抵颈,兀自扭动。那柄剑刃异常熟悉,定睛一看,我大吃一惊,那擒制郭芙的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绛雪,所使利刃,正是灵蛇剑!

“郭大侠,我涉险救出令嫒,也不求你答谢,只须郭大侠开城恭迎我主进驻,郭姑娘自当安然无恙,否则这位绛雪姑娘便不得不依从父命,将郭姑娘就地祭旗了。”金轮站至绛雪身后,哈哈一笑,冲城上喊道:“罗大侠,你这番苦肉之计甚是高妙,我主圣明,城陷后你父女二人皆可加封进爵,为我元金联攻大计一展鸿图。”

我不及开口,却听绛雪已应声道:“爹,鲁有脚已死,郭芙亦入我手,筹码已得,郭靖黄蓉他们迟早归降,一切依您所布行使,您快下来罢!”

绛雪语调不疾不徐,吐字圆润清朗,我知此言非她本意,当下警于这六钉锥魂之术。此乃我一生中前所未见的偶做穿魂之法,竟能操控活人如常态般说话行事而不遗丝毫破绽,被控者看似清醒如常,实则已入茫懵无知之境,只是生人绝难洞察,加之眼下双方对峙甚远,看来便真如绛雪于元军阵前同我朗声对话般。

郭靖闻得此言,身形纹丝不动,目光亦未曾看我,城内军中却骚议四起,纷纷看我,显是被方才绛雪一番话乱了军心。我凝神远瞩金轮动作,细观其间蹊跷,见他左手按向腰间锦囊,绛雪果然又发话了:“爹,汉人心怀叵测,你再不回来,若教他们发现你胸前大金拓印可就晚了!”郭靖闻言眉心一抖,终于侧目望我,黄蓉的目光更充斥震愕狐疑,机警多虑如她,早见绛雪擒住郭芙时心中便已对我起异,我下意识伸手攥住前襟。“你杀死丐帮出城求援之人,怎还可留在汉人中间?爹你快回来呀!”绛雪言辞情真意切,似是无比担忧我所处险境。“绛雪,不得胡言!”我心下震惊,本能喝止她,军中早已炸开了锅,众人絮絮嗦嗦,交头接耳:“拓印?什么拓印?”议论纷纷。

我促然回首,略显慌乱,却对上黄蓉犀利如剑的目光:“罗大侠,令嫒武功高强,为何不随你一道前来,却要我女儿前去营救?”母兽护崽至为蛮横,此刻她已全然不计是自己差郭芙前去隧道。“黄帮主,绛雪中了金轮六针锥魂之术,我不得已将她留在洞中,原想救得你们一同离开…”“罗大侠胸前可否借步一睹?”黄蓉柔声打断我,有不容拒绝的坚持,郭靖立在一旁,神情坚忍,斟举两难。

不错,如今时局危窘之至,鲁有脚已死,谁也无法讲述当时情状;绛雪为我亲女,却胁持着襄阳守将之女清朗规劝我“速速回营”,尤其当他们得晓我胸前存有金人拓印,那便是万夫难辞的万劫不复。我手中湿起,脊上生凉,我该当如何?莫说深谋远虑如黄蓉,即使我身为忠厚宽良的郭靖,当下危殁图穷匕现,天下存亡千钧一发,稍加不慎便会前功尽弃。信?不信?我又当如何?

“你的无能,会令你身边的人受害,你的失败,会令整个武林没有希望。”突然忆起自己曾说过的话,这是绛雪与方兆南联手临战小凤的前夕夜,我予他两人的遵遵教诲,只是沧海轮回,谁也不曾想有一天同样的道理,会反噬了我自身。

郭靖朝我迈出一步,表情艰深隐忍:“…请罗大侠去内堂暂作歇息,军中之事,郭某自行处理。”两旁军将应声上前,左右守住我,我看着郭靖,我知他已尽最大努力避免我难堪,他未曾逼我当众展示前襟,未曾因绛雪之为对我多加询难,因他知道,我承担不起。

“放了我爹,不然我砍她一条胳膊!”军中绛雪声线突兀,众人目光齐聚处,绛雪已将郭芙雪白臂膀上划出一道寸深血痕,郭芙想哭又不敢大声,“芙儿!”黄蓉大恸,一步上前将打狗棒抵住我颈项动脉,知她不得已,我一动不动任由她去。

“你敢碰我女儿一根指头,莫怨我对你爹手下无情!”绛雪见状,视若无睹,灵蛇剑对着郭芙柳腰斜掠而下,郭芙尖叫,腰带碎裂,玉肌殷染,“放了我爹!”绛雪不停往郭芙周身四处戳刺,每刺一剑便木偶般喊着:“放了我爹!”郭芙惨叫连连哭嚎不止,无奈穴道受制只得生生忍受皮肉之苦,玉骨冰肌转眼血痕阡陌,绛雪一脚踢倒郭芙,灵蛇剑在她背上花舞缭乱,边舞边嚷:“放了我爹,放了我爹,放了我爹。”郭芙早已痛得失去知觉,见绛雪面无表情一径戳刺,我心头突来一泠,当年决战小凤时,她也是这般面无表情么?

见郭芙倒地不起,金轮手势离开腰间,绛雪亦收住手脚垂剑侧立,“芙儿!”黄蓉急恸攻心加之产后虚弱,手上一松便昏厥过去,我心头震怒,跃下池城朝元军疾飞去,我要救回她俩。我罗玄的女儿,岂容他人这般肆虐摆布!金轮见我前来,哈哈大笑,戟膀一挥,军中万箭齐发,黑压压的键羽当头罩下,我运起先天罡气护住周身,气蕴双掌,旋身钻入绵密箭幕,如当年破尸庩二老蟾鸣功般将两旁箭势左右拍散。见我转眼遁至身前半丈,忽必烈匆忙立起,前后将领纷纷拥簇上前,玄铁盾牌垒起高墙。我半空吐纳,促然拔升丈余,跃至人墙上空,忽必烈在铁壁铜墙里看我,目光惊惧。见元军防范巍然,却于此刻产生致命罅隙,机不可失,我使出当年于少林寺内逼退史谋盾的乾阳指,贯力七成,身如瀑布倒悬,以金钟灌顶之势戳入阵中直取忽必烈顶心百汇。金轮怪叫一声,纵身扑来,不要命地以胸膛来挡。噗哧一声,先天罡气直注他心房动脉,金轮胸前微微凸起又伏下,口中喷出血潮,当场倒地身亡。

左右兵将四散而去,我看着地上尸首,这不是金轮!金轮的武功怎会如此不堪?余光却瞥见忽必烈正在众人拥簇下跌跌撞撞地往大帐深处潜行,擒住了他,便是保住了大宋山河。不及细想,我当下也顾不得雪芙二女,径直往忽必烈处追去,周列兵将皆不足挡,我轻易破阵而入,制住忽必烈穴道,拎着他衣领返回寻找绛雪踪迹,兵荒马乱,我遁入空中居高临下,众元兵见我擒住元帝,个个惊慌失措,溃不成军。

隐隐见一白一粉两抹雪霁在尘土中飘飞,四下元兵尸首横陈一地,竟是绛雪与苏醒的郭芙。“爹!”绛雪见我来到眼前,又惊又喜,她眸中神采熠熠,神智已归,正一手护着武功远不如她的郭芙对战元兵,看来方才那名假扮金轮之人便是这六钉锥魂大法的主人,他一死,施与绛雪的法术便破。只是寻人假扮金轮,想来金轮必在附近伺机待动,“留心左右,跟紧我!”我吩咐二女。“罗大侠,这便是元人的皇帝?”郭芙见我擒住忽必烈,喜形于色,“襄阳城这次可有救了!”绛雪从我手中接过忽必烈,却见他面上笑容诡谲,我骤觉有异,伸手去拉绛雪,说时迟那时快,忽必烈身形一动,袖中掌出拍向绛雪面门,力道刚浑深湃,我这才明白金轮身藏何处,忙将女儿腰身一裹甩至身后,单掌迎向眼前之人,双掌交并,澎湃巨响,土石皲裂四飞,气场耸涌,郭芙翻滚在地,绛雪持剑掩面。金轮与我内力旗鼓相当,一时难分仲伯,左右元兵已如层峦叠嶂,将我四人团团包围,都怪我一时大意,竟致三人身陷囹圄。

内力相峙,分毫松懈不得,金轮虽是蒙古高僧,担毕竟未曾修习过中原心法,力道虽刚猛浑厚,却终不似我能内组丹田,真元自运不息,故内力可维持运转不竭。想是已知不得长久,金轮额角出汗,我心中更稳,暗运太极心法,令真气在任督二脉间圆亘游走,生生相息。金轮嘴角抽搐,逐渐不支,突然右手握向腰间狠狠一拧,我一愕,身后剑风飕飕,心口一凉,低头一看,却是灵蛇剑穿身而过。

“绛雪?”我回头看向女儿,绛雪依旧神清气朗地看我:“快放了我爹!”她娇嗔地冲我喊,金轮仰天大笑,除去人皮面具,我双膝麻软,踉跄着站稳,丹田真气随剑锋的温度四泄而去。

“罗大侠,怪只怪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耶律宏凯寻你认祖归宗时,你为何那般不识实务?幸好我早料到你会如此,便使潇湘子趁耶律宏凯引你出门之际,对令嫒做了些手脚。这六钉锥魂大法乃我密宗独技,受施者不仅看来神清智明,且在受法时会身心愉悦,妙不可言,自觉自愿地任人摆布。不过你放心,今日你一去,我主心患已除,自会放令嫒一条生路。”金轮说罢,蓄势扬掌,朝我额头拍下。大势已去,我心静如水,等待最后来临。

却见金轮身躯突然仓促一避,掌风擦我额角疾扑开去,“怎地又是你?”他怒声向来人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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