瑗似烟火 第九十三章 爷爷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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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5日凌晨4点,刘雪瑗已经入睡,被一个电话吵醒,她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谁这么无聊半夜骚扰人?

她压掉电话继续睡,铃声却坚持不懈持续响着,她接通电话正想骂人,电话里传来幺爸刘东军的声音,“媛媛,你爷爷走了!”

“爷爷去哪里了?”迷糊的刘雪瑗还不明白。

“爷爷去世了!”

“爷爷去世了?”刘雪瑗一骨碌爬起来,靠在墙壁上,无法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嗯,半夜3点50走的,你早点回来……”

大颗大颗的泪水自发从刘雪瑗眼中滚出来,她还能镇静地说,“嗯,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去。”

挂掉电话,刘雪瑗靠着冰冷的墙壁,她已经感觉不到温度。夜深人静,她没有哭出声,喉咙发出模糊的低鸣,她仰起头,深吸一口冷空气,缓缓地消化这个消息,缓缓地吁气,缓缓地闭上眼睛,让泪水肆意横流。

尽管爷爷生病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尽管她早就知道爷爷的心脏不堪重荷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可是为什么在听到这个噩耗时她的心依然会痛如刀绞。

她蹲在床上,双手交错抠住肩膀,指甲死死嵌进肉里,她感觉不到痛,她的脑袋重如千斤,无力地跌落在手臂上。撕裂般的痛楚自心头一阵阵扩散,随着血液窜至全身每一处,瞬间将她彻底倾覆!她恨自己!明明知道爷爷晚年体弱多病自己还要东奔西走,不能在爷爷身边多陪一段时间。她恨上天!为什么要让她承受一次次失去亲人的痛苦。

她也不管闫妮妮睡没睡,打电话过去叫醒闫妮妮,“妮妮,你知道吗?就在刚才我爷爷去世了。”

“刘雪瑗,你没事吧?你别难过。”

刘雪瑗不知道是说给闫妮妮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知道吗?小时候爷爷对我并不好,我也不喜欢他,我生病了他还把我扔给外婆,我一辈子都记得。可是后来他变了,对我很好,每次见到我都说‘媛媛回来了啊,最近好不好?’;他还给我留好吃的东西,都不准哥哥吃,只给我一个人留着;他知道我喜欢吃南瓜子,每次他们家里吃南瓜就把籽给我攒起来;他还让我多照顾我妈妈,听我妈的话;我给他钱,他不要,也不让我给他买东西,让我自己把钱留着花;他还叫我少抽点烟说对身体不好…….”

刘雪瑗絮絮叨叨地说着和爷爷在一起的往事,闫妮妮默默地听着。

刘雪瑗断断续续地抽泣,“我不想喜欢他,他以前对我都不好……为什么他后来要对我好?让我重新喜欢他……为什么我喜欢的爷爷却离开了?为什么不在我讨厌的时候离开……如果我不喜欢他,他离开我就不会这么难过……可是我现在老是想起他对我的好…….想起他对我的关心……”

“刘雪瑗,你别难过,我明白你的伤心,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也很伤心。”

“是啊,大家的爷爷都会去世,我的爷爷也去世了……”刘雪瑗的声音从无奈变为愤慨,“可是我不想他离开啊!这世界上有几个人是真正关心我、爱护我的?我爷爷生病没钱做搭桥手术!我爷爷去世我都不能守在他身边!你说!我还有什么用!你说!我还能干什么!我就像个**一样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连去世的消息都要别人告诉我!”

“刘雪瑗,你别这样……”闫妮妮的安慰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没事,我就是心里憋得慌,我也就只能这样发发牢骚、说些空话,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刘雪瑗的声音又变的无奈、无助。

“刘雪瑗…”

“算了,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打搅你了,不好意思。”刘雪瑗不等闫妮妮再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没有人能体会她内心的孤独,没有人能感受她深切的悲痛,她只能一个人寂寞地舌忝伤。

早晨,刘雪瑗顶着两个红肿的眼睛去请假,李经理吓了一跳,“刘雪瑗你怎么了?”

刘雪瑗的嗓音又干又涩,“我爷爷去世了,我要赶回去奔丧。我没有时间等请假批准,我就是来说一下。”

“哦,那你先回去,公司那边我会通知。刘雪瑗你要坚强!记得回来补假条。”李经理理解她的伤心,没有多说,答应了她的请示。

刘雪瑗背着随身的小包匆匆赶到东莞东站,火车只有下午才有而且要坐30多个小时。她心急如焚,直接包了个黑客车赶到白云机场,搭乘最早一班到成都的飞机。

下午5点刘雪瑗回到平川,临时搭建的帐篷还在,但大部分都空闲了,人们已经搬回家里,到处都有工人在修补被损坏的建筑和道路,街上的行人逐渐多起来,各商铺店面也开始营业,人们已经陆续恢复正常的生活和工作,脸上表情不再麻木和恐惧,有了对新生活的希望。

可是刘雪瑗的表情是麻木的,在人们历经浩劫重获希望的时候,她却失去了挚爱的亲人。

回到家中,爷爷的骨灰已经火化,她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她默默接过哥哥递来的黑袖套,默默戴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沉默着、悲哀着,逝者已去,除了哀伤还能做什么?

刘雪瑗不敢去看女乃女乃,女乃女乃失去相扶相伴几十年的丈夫,一个人孤独面对以后的人生,那种悲痛比任何人都重、都沉。

然而女乃女乃很坚强,她颤巍巍地从卧室走出来,尽管她的声音嘶哑,尽管她的声音颤抖,她还是对刘雪瑗清晰地说,“媛媛…你回来了……你爷爷走的时候还念着你的名字……”

刘雪瑗再也忍不住,五官扭曲到一起,扶着女乃女乃的腿蹲下,撕心裂肺地叫喊,“爷爷……”

爷爷临死的时候嘱咐家人,要落叶归根,他的骨灰要埋在农村老家山上。

刘家就等刘雪瑗回来一起去岷县,当天晚上全家包车到岷县,爷爷老家的亲戚已经布置好一个灵堂。

刘家习俗,女人不能接触亡者事物。刘雪瑗注视着哥哥小心翼翼地把爷爷的骨灰盒摆放在桌子中央,照片上的爷爷还是那样和蔼可亲地看着她微笑,可是却再也不会对她说,“媛媛,你回来啦。”

晚上守灵,刘雪瑗和刘勇跪坐在蒲垫上,谁也没有说话,两兄妹像两跟木柱子机械地往火盆丢纸钱,机械地磕头,机械地上香。

刘雪瑗知道哥哥的悲痛不比自己少,爷爷对哥哥可以用溺爱这个词来形容。哥哥只有小时候逃课被爷爷打过一次,后来再也没被爷爷打过,就连父母要教训哥哥,爷爷都会大声斥责,不准打伤他的“宝贝金孙”。现在爷爷走了,再也不会有人对哥哥无尽的宠爱,无尽的迁就。

刘雪瑗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哥,想哭就哭出来吧,憋着难受。”

刘勇摇摇头,一语未言,头一直垂着,黑发覆落而下,遮住了他的脸,也遮住了他颤抖的双肩,铺垫上留下隐约的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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