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的人原来是蒋渊,当我破天荒地接到他主动打来的电话时,心里就明白了。
也没别的,就考研自习室那事儿。
作为学生会一把手的干部,在图书馆示威事件发生之后,蒋渊就被校领导拉去喝咖啡了。
“一周之内必须解决问题,而且是以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解决好问题。”——这是一个要求,也是一个命令:解决得好,一切风平浪静天下太平;解决不好,轻则是另一场不大不小的骚乱,重则关系到蒋渊的仕途,眼看就要毕业又出这种茬子,搞不好晚节不保,实在不值当。
碍于沈秋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了薛小娇的床照,想必给蒋渊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所以当蒋渊开口跟我说帮他想想对策的时候,我真心打算两肋插刀,义不容辞。但思来想去,自己脑子里的那些小计谋,就算是满身插刀插得像刺猬也无法保证实施效果,就立马痿了回去——毕竟这是一件关系到蒋渊面子跟头上乌纱的大事啊!
我挠挠头,说尽力。
蒋渊听我有些勉强,便问道:“你上次不是说在备研,要考北大的对外汉语吗?”。
“是啊。”
“我帮你找考上这个专业的校友的联系方式。怎样?”
“哦?”我一听,来了兴趣。要知道,对于一个备研生来讲,能找到报考学校的在读研究生对接,基本上可以说一只脚已经跨进大门了,对口的考研经验、对口的备考书目、对口的导师思想,甚至是考试重点必将唾手可得。
听我还没吱声,蒋渊又说:“也帮你搞定男朋友,行么?”
“嗯?”我没反应过来。
“我这么有诚意,再不帮忙就不够义气了。”
“嗯,好。”在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我妥协了,一方面是蒋渊太诚恳了,我不好意思推月兑;另一方面,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我太需要功成名就,以及谈一场恋爱了。
“重色轻友。”蒋渊立刻对我超级鄙视。
于是,考研自习室这个问题在一周之内便得到了解决,确切地说,只用了五天。
解决方法也很简单:学校把任务分给了各个院系,进而各个班,由班主任调查核实有真实考研意向的学生,再上报给学校,剔除了一部分根本没有进步意向的学生。然后又专门腾出一部分档案馆,把座位增加到2000多个,最后,就连成教学院的考研生也塞下了。该解决方案由学生会提出并制定,得到学校领导与学生们的一致同意,大家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陆续办完了考研自习室租赁手续,结局皆大欢喜。
这法子我是思考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想出来的,蒋渊直说好好好,这个办法好,多亏了你这个好兄弟。我让他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北大对外汉语的学姐哈,最关键的是……搞定我的男朋友。说这话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凤同学,对蒋渊来说,查个没影儿的北大学姐都手到擒来,那查个中文系凤姓男生岂不是也易如反掌?
交代完毕,蒋渊歪着嘴看着我笑,我尴尬地怨念道:姐我熬了三年,寂寞成这样,那都是靠毅力啊!
回到考研自习室来,这2000多个座位是全部打乱系别来安排的,专门不让一个班级或者一个系坐在一起,防止插科打诨影响学习效率,避免互相比较影响学习情绪。当然,这个安排也可以自由组合,灵活机动,照顾了在一起学习的小团体。
我向来形单影只,于是,很独立地被安排在二楼,前后左右都是不认识的人。
安排的名单一出来,我就问蒋渊,怎么不给我安排个一楼,进出多方便啊。
蒋渊说,一楼自习室的大门面对图书馆大厅,来往人多,而且有个音像阅览室,调音的时候比较吵,影响学习;二楼呢,既不用爬高楼,又有文史借阅室,自习累了还方便去看书。
哎呀呀,没看出来,想得还蛮周到。我拍了拍蒋渊的肩膀,表示首肯。
趁着高兴,蒋渊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问:“上次那个手机里有薛小娇照片的女生……是你同学?”
“我室友,叫沈秋。”我老实说,“我也没想到她手那么快……给你添麻烦了吧?”
“怎么说呢,”蒋渊点了根烟,说,“还好没几个人知道那照片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只有你、你室友,还有薛小娇。”
“那我回去让她给删了。”我解释说,“沈秋就是有点神经,不是很八卦。”
“嗯,其实那天我跟薛小娇什么都没做,只是拍了照片……”蒋渊盯着我,认真地说,“要真有什么,被讲也无可厚非,但是,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呃,这话让我怎么接下去呢?薛小娇已经月兑成那样再月兑只能月兑毛了,说什么都没发生,蒋哥哥你是柳下惠啊,自己说的自己都不信吧。可这心里的小九九我也不能拿来反驳蒋渊,毕竟他是我哥们儿,只好装作很诚恳的样子,猛点头说“嗯嗯嗯”。
“而且,她男朋友我还真惹不起。”蒋渊强调了一下。
“哦。”我想起那地球仪一样的胖子,听蒋渊这口气,这潮胖子还相当有背景。
接着,蒋渊告诉我说,薛小娇上次拍我的视频被删了之后,就去学校论坛的服务器查原帖的出处,查出之前发校长信箱帖子的ip就在我们寝室。她跟蒋渊说我和沈秋让她丢了这么大的人出这么大的丑,一定要整到我们。
我倒抽一口凉气,心里一惊,暗叹薛小娇果然是个狠角色。
蒋渊叼着烟,拍拍我的背说:“自己要小心。”
在我狭小的生活圈子中,能像蒋渊这样对我诚恳相待,还不时给我指点提醒的人,确实是一只手都可以数出来的。只是,尽管我们互相称呼对方“好兄弟”,但我对他的了解可谓少之甚少。
说起我们怎么成为兄弟的,这渊源平凡得很,波澜不惊。
我跟蒋渊是同班同学,小学加初中,整整九年。九年的时间,即便年纪很小,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细水长流也成就了老同学的感情,而且这感情就像陈年好酒,愈久弥香。那时候,因为我们家住同一条街,经常一起上下学,关系不错,在学校里也经常帮扶。蒋渊从小就很绅士,做事有板有眼,特别公平正义,女生缘一直都好得爆棚。虽然成绩烂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跟我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但每年班副的人选果断都是蒋渊无误,哈哈,班长大人当然是我。
蒋渊开始跟我称兄道弟,仅仅源于一场意外,有次蒋渊在大街上被小混混勒索,身上没钱差点儿被打,是我路见不平,使出了乱七八糟张牙舞爪拳,把他们的头头挠得满脸血痕,然后一招河东狮吼,唤来了方圆200米的巡警,让那几个小混混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从那以后,蒋渊就认了我这个兄弟,性别差异也不能阻挡我们义结金兰的决心。
高中我如愿进了省重点,蒋渊读的是普通中学。高一高二我们还经常来往,至少在网上会有个联系,到了高三的那一年,我每天都早出晚归,除了清晨就是月夜,几乎看不到太阳,不知不觉中就孤立了自己,也没了蒋渊的音讯。世事难料,高考我名落孙山,无可奈何进了这学校,没想到,蒋渊竟然跟我填的是同一所大学。入学第一天,我们在校道上碰见彼此的时候,都惊讶地说了同一句话:“原来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