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所未知的风的颜色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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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渊跟我的处境相当,作为美术特长生,他高考报考的中央美院,结果文化课差2分,2分而已啊!直直给落到了这里。我们两个,一个平阳落虎,一个平沙落雁,在这一类靠边边的大学里互舌忝伤口惺惺相惜。

尽管蒋渊与我的遭遇类似,但我们的心情却决然不同。

如果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让你含着金汤匙出生,先是享尽荣华富贵,再是历经穷困潦倒;另一条是让你一直都过着温饱线上的生活,不愁衣食也比不得大户人家,之后有一次经济紧张的小瓶颈。这两条路你觉得那条要稍微好受点?

经过曹雪芹先生长篇大著的血泪诠释,我觉得不那么大起大落的路还要令人容易接受些。如果不好理解,我再打个比方,比如说两种情况:一种是之前单身,接下来遇到心动的人却没有结果,然后继续单身;另一种情况是之前招蜂引蝶,然后突然性功能障碍不得不单身。相比而言,前者要让人好受得多吧。

所以,反正成绩也没那么好,蒋渊对于高考这次际遇的态度远没有我的那么悲观,相较于我对大学生活的无目标,蒋渊就显得有计划很多。当我说我只能认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时,蒋渊则严肃地表示不同意:大学嘛,学习,能力与爱情,多少要有一项混出点成绩来,证明下自己,也给别人看看。他说,在大学想多学点社会经验,多混混人际关系,简言之,就是先学做人再学做事,最不济也要混个学生会干部当当。

大一我们第一次碰头吃饭时,蒋渊抽了很多烟,喝了很多酒,反反复复说着,我呢,只不过是一个又想坚持理想又甘心妥协于现实的混蛋罢了!我当时也喝得天旋地转,一直安慰他说,你不是,你很强,人本来就是既要懂得形而上又要兼顾形而下的,好兄弟,要看得起自己。

离那次聚餐后大约几天,蒋渊一个电话找到我,让我帮他写一份竞选演讲稿。我刚好手头痒痒闲来无事,就大笔一挥,写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讲辞。交给他后,蒋渊皱了皱眉头,表情怪异,对我惯用的夸张言辞表示严重质疑:

“我只想当个学生会干部,这写得跟美国总统就职演说似的。”

“这是策略,取其上者得其中,取其中者得其下。”我说,“这演讲一出,必定拿下学生会主席一职。”

“我没想过当学生会主席。”蒋渊睁大眼睛望着我。

“兄弟,不想当学生会主席的学生干部不是好学生。”

“可是,这根本不是我会讲出来的话嘛。”

我语重心长地劝告他:“不懂了吧,这种发言稿不能往细了说,得往大了说。要想当学生会干部,就厚着脸皮当这是你的心声吧。”

在我三寸不烂之舌的攻势之下,蒋渊拿了稿子回去,随后便没了音信。销声匿迹半个月之后,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晚上,蒋渊提了一袋水果送给我,喜上眉梢地说:“兄弟,我当上学生会主席了。”

虽然蒋渊当上了学生会主席,我也没从他那里沾到过什么光,毕竟,越是好兄弟就越要力争不麻烦拖累他不是。不管怎么说,托蒋渊的福,这次我总算有了个安静之地可以学习,这个是压倒一切的。

我被安排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编号是2028,就是位于二楼考研自习室第28个座位。而这个2028又恰好跟明正扬的生日合拍,明正扬是个好孩子,于是,我无意中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我的周围都是些外班甚至外系外学院的校友,没有一个熟人。当初,朱小花跟我说,我们整个班真正打算考研的只有我一个,我还不信,明明那天一大早排队的有好几个同班同学。然而,蒋渊的考研自习室租用新方案一出来,那些打如意算盘的家伙们都消失了,估计都琢磨着挺折腾的,也不瞎掺合了,果然我们班就剩我一个人孤军奋战了。不过,这样也好,既清净,又省了时间跟人打招呼。我平常最不会做的就是人际关系,有些同学虽已与我大学同班四年,却在看到他们本人的时候,我还是常常想不起对方的中文名字,只知道他叫jack她叫rose。

自习室的光线不错,两侧有着大大的落地窗户,可以看到窗外林立的梧桐树。一大清早就有东升的太阳从窗户斜洒进来,把自习室照得通体明亮;午间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间隙,斑斑驳驳地晃动着,很是惬意;晚上还可以仰望枝杈中透出的点点繁星,月光如洗,让人心旷神怡。

一开始的两三天,大家都是拘谨的,自习室异常安静,没有聊天或者攀谈,甚至没有人走来走去切磋考研经验。我身旁的同学有的在复习政治,有的在复习英语,还有的在看我完全不明所以的专业书。

这寂静没有维持几天,周围这些厮们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不少人松动起来,一开始是一两个,后来是一大片。复习间隙啃啃苹果听听音乐什么的是常事儿,抱着笔记本在自习室看美剧的也大有人在。逢周六周日,自习室会空出一大半的位置,仅剩的一小部分坐镇的还会聚在一起嗑瓜子聊聊天。除此之外,还能看到不同楼层的进步同志串门到二楼找同学,商量讨论一些包括但不仅限于学习方面的问题。

我想,既然现在都这么不当回事儿,当初大闹天宫的意义又是为何呢?

我的对面是一个短发的女生,长相清秀,像参加过选秀节目的,周末自习室大串门的日子,常有一个漂亮的女生过来找她,带来一些水果什么的一起吃;斜对面的女生面容朴素但笑容可掬,同样质朴的男朋友时常在门口等她一起吃饭,看着真甜蜜;而我右手位置的哥们儿面孔长得过于模糊,让人实在无法找到记忆点,看了几次都记不清到底是剑眉星目还是星眉剑目——我想他的特点应该就是没有什么特点吧,但就是这样的,他也常三不五时接到电话被人邀出去唱歌吃饭。

由于我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平时也没人跟我唠嗑打哈哈,于是对休息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其他物质精神需求。列宁说:“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学习。”复习一段时间,感到有些累的时候,我也会起身站到窗边伸伸懒腰,打个大大的哈欠,顺便仰望一下天空,抒发一下情怀,放飞一下梦想:生命是多么的辉煌,生命是如此的精彩。

某个周六的早晨,当我提着书包来到自习室,对面、斜对面以及右手边的位置都空空如也,刹那间,我竟然也没了学习的劲头,呆坐了一会儿,瞌睡连连,又掉头回寝室补觉。

“干嘛又回来了。”朱小花看见我说。

“唉,大家都有朋友有爱人呢。”我酸酸地说。

小花举起爱的小拳头,鼓励我:“羡慕嫉妒恨的话,赶紧搞定一个,姐看好你哟。”

何止羡慕嫉妒恨,我年已二十二,尚未谈过恋爱,别说同吃同住同起同睡了,连牵牵小手亲亲小嘴都没经历过,而我暗恋的凤同学除了知道是中文系的姓凤的男的,就一无所知了,唉,可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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