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我喜欢的张爱玲 第六十二章 美文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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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20世纪70年代的第一年就开始阅读张爱玲的作品,那时候我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有一个同屋的老三届收藏着张爱玲的一些作品,我们在劳累以后就偷偷地阅读着张爱玲的作品。其实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个黄毛丫头,不谙世事,也只是泛泛的阅读,谈不上什么“张迷”只是惊叹于张爱玲的用笔之精准,用心之深刻,或者一个字,就是“毒”。还有,在小说的技术上,感觉她确实是有很高、很深的水平。那时候,张爱玲的影响对我没有什么感知,那是因为自己是一个浅疏的、笨拙的、不懂事的黄毛丫头的原因,所以感召力、精神力都不如现在来得那么贴切。80年代、90年代又有机会接触了张爱玲的一些作品,直至跨世纪的今天又有大量的时间以及上海图书馆大量的库藏资料使我有了要去重温张爱玲、要去研究张爱玲的意愿。

现在的感觉是读张爱玲,需得用灵魂去读的。

我们一起来读张爱玲,读她的生命之旅、灵魂独唱,不知能否触模到她生命的律动;而当你进入张爱玲的“人生传奇”中,不知你能否领略一片神奇的绿地,一抹异彩的晚霞,一道瑰丽的五彩虹,一曲高山流水般悠长而又清绝的骊歌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陆游的诗比喻张爱玲是再恰当不过多了。

读不透的张爱玲,如同一团谜,一片雾,一段发生与现代中国的人间“传奇”。

两炉香之后,张爱玲便一夜成名于大街小巷。

张爱玲的大部分作品,都是优秀的,其质量都是上乘的,但也有两部作品除外,这两部作品都没有完成,在杂志上连载了一半就终止了,当时的说法是“腰斩”了。按照我们现在的戏语是“太监”了,我们行里人就用字母代替一下“t.j”了,大家都知道了。时代日新月异,词汇的运用也可谓日新月异啊!!!

两部作品中一部《创世纪》估计没有多少人看到过,另一部《连环套》却是大大的有名,一是因为它的人物背景是炎樱在香港经商的一个熟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傅雷曾经严厉地批评过这部小说。历年编选张爱玲作品集的时候都不会拉下这篇《连环套》文章。因为这篇文章里面有一段历史佳话,这一段历史佳话里面有傅雷的名气、正气、爱之切切的评论、指正,同时也有张爱玲的傲气、飞扬姿气、对自己的文章爱之切切的强有力的辩驳。

自1944年起,张爱玲在柯灵任编辑的《万象》杂志上开始发表了她的第一篇长篇小说《连环套》,此前她已在这本杂志上发表过她的中篇小说《心经》,此次刊载轻车熟路,顺利异常。

小说以连载的方式刊出,然而只写了四期就遭到了“迅雷”的批评。傅雷的批判文章叫《触及了鲜血淋漓的现实》。

迅雷就是傅雷的笔名,傅雷撰写此文的目的,完全是出于爱护张爱玲,希望她能保持高水准的创作,而不要游戏文字,以才华炫人,以免以一等的能力永远只屈居做二等作家。不用说,这篇批评文章的触机就是《连环套》。在这些评价中,我们看到了这位以翻译巴尔扎克而闻名的大翻译家的极高的理论修养和严谨、负责的批评态度,他把张爱玲的作品放到了一个最为严厉的文学标准之下进行考核,因为张爱玲当时的文学成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傅雷对她寄予了极大的希望。

但是《连环套》这件作品令傅雷失望,因为傅雷觉得“《金锁记》的作者是没有理由往后退的。”多么可爱可敬的文学前辈啊!!多么爱之切切的舌忝犊之情!!!

年轻的张爱玲对于来得太快的成功准备不足,在如潮的好评面前,她完全陶醉了。

由于成功来得太快,张爱玲小看了创作的严肃性与艰苦性,逞才炫技,随意挥洒,用她得心应手的语言技巧当成惟一的依恃,结构和风格都不讲究,合理性也不去计较了。在张爱玲自己看来,凭自己的名气和炫人的才华,不论写出什么,读者都会接受的。

在大错特错的心理遮盖下,她看到了傅雷的书评,由于用的是“迅雷”没有引起张爱玲的注意,她也没有接受傅雷的意见,还写了一篇《自己的文章》来反击辩驳迅雷。她在文章中说:

“我发现许多作品里力的成分大于美的成分。力是快乐的,美却是悲哀的,两者不能独立存在。“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悲哀的诗,然而它的人生态度又是何等的肯定。我不喜欢壮烈。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

“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缺少人性。悲剧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角,是一种强烈的对照。但它的刺激性还是大于启发性。苍凉之所以有更深长的回味,就因为它像葱绿陪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

这也是我特喜欢的一段张爱玲关于“悲壮、苍凉”的诠释,从中我们不难看出张爱玲对于自己的悲壮与苍凉对她来说是“一首悲哀的诗”、是“她的人生葱绿配桃红的一种参差的对照”,更是将她自己的美挥洒得更加淋漓尽致。

如果当时她知道“迅雷”就是大名鼎鼎的傅雷时,不知道张爱玲的自我感觉还是不是那么良好??后来有记载证明她与傅雷后期也成为了好朋友。

这是一段文学史上的佳话,是人们不可忘却的名人与名人之间、文人与文人之间的星光闪烁。今天花了一些时间重提这段佳话是为了怀念伟大的评论家、翻译家傅雷先生,也是怀念张爱玲在那些青春飞扬、才华傲姿的短暂的时光里的精彩人生。

大约是1944年秋冬或者更晚一点,张爱玲出版了她的散文集《流言》,也是她的第一本散文集,也是她在国内出版的最后一部散文集。我喜欢读她的散文集,喜欢读她所有的散文,读到这些散文时就如同在沙滩上捡取一颗颗的珍珠,如同在欣赏一段沁人心脾的音乐,如同在饥渴的沙漠里得饮一杯清泉,如同欣赏一幅宁静的画卷,如同心灵忧伤幽美的共鸣,如同细细耳语的一句姐妹情深,如同……

朋友们,特别是年轻的朋友们,读张爱玲的散文这绝对是一种享受……

《流言》收录了她于此前完成的几乎所有散文作品,其中许多脍炙人口的名篇,几十年后的今天仍然被人津津乐道,而更多的人则是从中发现了真的张爱玲,从身世到形象,从才华到学识,张爱玲用《流言》向世人呈现了一个有着独特个性和艺术家气质的年轻女作家。

《童言无忌》、《私语》两篇散文,是张爱玲用来回顾自己成长的文章,不够系统,基本上是信笔所至,想到哪儿写到哪儿。除了这两篇之外,《谈跳舞》、《谈音乐》中也涉及了自己中学和大学的一部分生活。

《烬余录》是张爱玲在香港上大学时专门写香港战事时她的所见、所闻、所思,结尾有这段名句:“时代的车轰轰地往前开。我们坐在车上,经过的也许不过是几条熟悉的街衢,可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有惊心动魄。就可惜我们只顾忙着在一瞥即逝的店铺的橱窗里找寻我们自己的影子——我们只看见自己的脸,苍白,渺小;我们的自私与空虚,我们恬不知耻的愚蠢——谁都像我们一样,然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这段名句已经在我的多个章节里出现过多少次,因为我太爱它了。

《存稿》是张爱玲找出的她的少年旧作,看了这些,我们就不会再对张爱玲的横空出世感到惊异不止了——她是把自己的大地踩坚实了之后才走出来的。

张爱玲的散文作品中有一些“谈”字打头的文章,如《谈女人》、《谈跳舞》、《谈画》、《谈音乐》,出国后还曾写过《谈看书》、《谈吃与画饼充饥》等等。看起来似乎应该是一些进行严肃性讨论的学术性文字,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些随笔,固然显示了张爱玲沉厚的学术修养,但更多的是张爱玲自己独特的领悟和个性化描述,隽语佳句、绝妙的联想让本来或许会沉闷、枯燥的行文凭添趣味。

譬如在《谈跳舞》里说:“装扮得很像样的人,在像样的地方出现,看见同类,也被看见,这就是社交。”

“文明人要原始也原始不了;他们对野蛮没有恐怖,也没有尊敬。他们自以为他们疲倦了的时候可以躲到孩子里去,躲到原始人里去,疏散疏散,其实不能够——他们只能在愚蠢中得到休息。”

张爱玲在《谈音乐》里说:“譬如说颜色:夏天房子里下着帘子,龙须草席上堆着一叠旧睡衣,折的很整齐,翠蓝夏布衫,青绸裤,那翠蓝与青在一起有一种森森细细的美,并不一定使人发生什么联想,只是在房间的薄暗里挖空了一块,悄没声地留出这块地方带来的喜悦。”这是艺术家的通感。

在张爱玲那里,音乐是有形象的,而且不同的音乐有不同的形象,她说:“音乐永远是离开了它自己到别处去的,到哪里,似乎谁都不能去确定,而且才到就已经过去了,跟着有的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多么形象的描写。

“我最怕的就是凡哑林(即小提琴),水一般的流着,将人生紧紧把握贴恋着一切东西都流了去了。胡琴就好得多,虽然也苍凉,到临了总像北方人的‘话又说回来了’,远兜远转,依然回到人间。”

在张爱玲的散文作品里,有几篇是不能不提的:《更衣记》、《公寓生活记趣》和《爱》。

在《更衣记》中,张爱玲回顾了自前清一代直至20世纪40年代女子服装的更替、迭变。文中充满智慧的隽语,让人们惊讶之余恍然而语:原来文章也可以这么写!!!

“这里聚集了无数小小的有趣之点,这样不停地另生枝节,放恣,不讲理,在不相干的事物上浪费了精力,正是中国有闲阶级的一贯态度。惟有世界上最清闲的国家里最闲的人,方才能够领略到这些细节的妙处。”

“中国女人的紧身背心的功用实在奇妙——衣服再紧些,衣服底下的也还不是写实派的作风,看上去不大像个女人而像一缕诗魂。长袄的直线延至膝盖为止,下面虚飘飘垂下两条窄窄的裤管,似脚非脚的金莲抱歉地轻轻踏在地上。铅笔一般瘦的裤脚妙在给人一种伶仃无告的感觉。”

“这种衣领(指20世纪30年代兴起的圆筒式高领)根本不可恕。可是它象征了十年前的那种理智化的婬逸的空气——直挺挺的衣领远远地隔开了女神似的头与下面的丰柔的。这儿有讽刺,有绝望后的狂笑。”

“一双袖子翩翩归来,预兆形式主义的复兴。最新的发展是向传统的一方面走,细节虽然不能恢复,轮廓却可尽量引用,用得活泛,一样能够适应现代环境的需要。旗袍的大襟采取围裙式,就是个好例子,很有点‘三日入厨下’的风味,耐人寻味。”

《爱》很短,不到350字,它的出名是那一段旷世名言,那是给“爱”下的注脚——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儿吗?’”这一段是张爱玲的名言,这一段也是她对自己遇到胡兰成的写照。

《公寓生活记趣》是一篇风趣幽默的文章,下面一段描写浴室热水管道的文字可以代表这篇文章的整体风格:

“实际上呢,如果你放冷水而开错了热水龙头,立刻便有一种空洞而凄怆的轰隆轰隆之声从九泉之下发出来,那是公寓特别复杂、特别多心的热水管系统在那里发脾气了。即使你不去太岁头上动土,那雷神也随时地要显灵的,无缘无故,只听见不怀好意的‘嗡……’拉长了半晌之后接着‘訇訇’两声,活像飞机在顶上盘旋了一会儿,掷了两枚炸弹。在战时香港吓细了胆子的我,初回上海的时候,每每为之魂飞魄散。若是当初它认真工作的时候,艰辛地将热水运到六层楼上来,便是咕噜两声,也还情有可原。现在可是雷声大,雨点小,难得滴下两滴生锈的黄浆……然而也说不得了,失业的人向来是肝火旺的。”

“公寓是最合理想的逃世的地方,厌倦了大都市的人们往往记挂着和平幽静的乡村,心心念念盼望着有一天能够告老归田,养蜂种菜,享点清福。殊不知在乡下多买半斤腊肉便要引起许多闲言碎语,而在公寓的房子的最上层你就说站在窗前换衣服也不碍事。”这里张爱玲也深刻的描写了人性的弱点与人性的无奈。

张爱玲在《连环套》里深刻地描写着岁月:“照片这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纷纷的岁月已经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给大家看的惟有那满地狼藉的黑白的瓜子壳。”

“她今年31岁,略有点显老了,然而就因为老相变粗糙了些,反而增加了刺激性。身上脸上添了些肉,流烁的精神极力地想摆月兑那点多余的肉,因而眼睛分外的活,嘴唇分外的红。”

“她伸直了两条胳膊,无限制地伸下去,两条肉黄色的满溢的河,汤汤流进未来的年月里。她还是美丽的,男人是靠不住的,钱也靠不住的,还是自己可靠。窗子大开着,听见海上轮船上放气。清冷的汽笛声沿着胳膊笔直流下去。”

在《论卡通画之前途》里成功地预言了几十年后的卡通发展:

“卡通画这名词,在中国只有十年以下的历史。但是,大概没有一个爱看电影的人不知道华德狄斯耐的“米老鼠”吧?——卡通的原有意义包括一切单幅讽刺漫画、时事漫画、人生漫画、连续漫画等,可是我在这里要谈的卡通是专指映在银幕上的那种活动映画。”

“未来的卡通画决不仅仅是取悦儿童的无意识的娱乐。未来的卡通画能够反映真实的人生,发扬天才的思想,介绍伟大的探险新闻,灌输有趣味的学识。”

“卡通的价值决在不电影之下。如果电影是文学的小妹妹,那么卡通便是20世纪女神新赐予文艺的另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妹妹了。我们应当用全力去培植她,给人类的艺术发达史上再添上灿烂光明的一页。”

她的这些话,如今已经成为现实,一个多么伟大的预言家。

《谈吃与画饼充饥》的摘录:

“在上海我跟母亲住的一个时期,每天到对街我舅舅家去吃饭,带一碗菜去。苋菜上市的季节,我总是捧着一碗乌油油紫红夹墨绿丝的苋菜,里面一颗颗飞白的蒜瓣染成浅粉红。在天光下过街,像捧着一盆常见的不知名的西洋盆栽,小粉红花,斑斑点点暗红苔绿相同的锯齿大尖叶子,朱翠离披,不过这花不香,没有热乎乎的苋菜香。”

“在上海我们家隔壁就是战时天津新搬来的起士林咖啡馆,每天黎明制面包,拉起嗅觉的警报,一股喷喷的浩然之气破空而来,有长风万里之势,而又是最软性的闹钟,无如闹得不是时候,白吵醒了人,像恼人*一样使人没奈何。有了这位芳邻,实在是一种骚扰。”

“我母亲从前有亲戚带蛤蟆酥给她,总是非常高兴。那是一种半空心的脆饼,微甜,差不多有巴掌大,状近肥短的梯形,上面芝麻洒在苔绿底子上,绿阴阴的正是一只青蛙的印象派画像。那绿绒倒就是海藻粉。想必总是沿海省份的土产,也没有包装,拿来装在空饼干筒里。我从来没在别处听见说有这样的东西。”这里可以看出她对生活观察的是多么的细致。

她的散文《谈女人》一文,便充满了对女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

“上古时代,女人因为体力不济,屈服在男子的拳头下,几千年来始终受支配,因为适应环境,养成了所谓的妾奴之道……女人当初之所以被征服,成为父系宗法社会的奴隶,是因为体力比不上男子。但是男子的体力也比不上豺狼虎豹,可以竟在物竞天择的过程中不曾为禽兽所屈服呢?可见得单怪别人是不行的……诚然,社会的发展是不得不可思议的,非个人所能控制的,身当其中者根本不知其所以然。但是追溯到某一个阶段,总免不了有些主动的成分在内。”

外界的环境固然是女性自甘为女奴的重要原因,但女性生生世世为男人哭泣,做男人牛马,或者力争去做牛马,则是女性解放自身的障碍。张爱玲便是从内到外两方面刻画了女人们世世代代为奴的奴性意识,她对此不是没有思考的。

张爱玲有一篇散文叫《有女同车》。讲述某次乘车,旁听两个女人的对话,一个讲的是与自家男人怄气,另一个讲的男人是自己的儿子。于是,张爱玲由此而感慨:

“电车上的女人使我悲怆。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张爱玲对女性生来具有奴性心理看得透彻清凉,所以才使她笔下的女性无不有苍凉的结局。

在张爱玲的文章里无时无刻不流露着每个人的千苍百孔的感情,就比如《留情》里敦凤与米晶荛这对再婚夫妇也不出此例。敦凤和米先生原本不是原配夫妻,敦凤出身有底细的人家,上海数一数二的大商家,16岁出嫁,23岁死了丈夫,守了十多年的寡才嫁了米晶荛——一个留过洋事业有成儿女成双的中年男人,米晶荛和感情多年不和睦的太太分开了才和她走到了一起,虽说比她大了二十多岁,敦凤觉得多年的等待没有白费。现在很快乐,可也不过分张狂,因为总是经过了那一番了,不像年轻时候的张狂和仓皇。也说不清他们两人是有感情还是没有感情,米先生为找到这样的第二任太太而庆幸:敦凤是温柔的、上等的、早两年也是个美人,他庆幸这一次冒冒失失地冲到婚姻里去,却是预先打听好的,计划好的,晚年可以享一点清福,抵补以往的不顺心。

敦凤也觉得庆幸,经过了婚姻的冒险和风霜,又回到了可靠人的手中,仿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对于为她缔造了幸福的亲戚们,她不能流露出她的幸福感,只能淡笑着说:“我的事,大家还有不知道的?我是完全为了生活。”敦凤认为流露了幸福就是承认了亲戚们的恩典,所以要格外的诉苦,常常说道:“你们哪里知道我的那些个揪心的事!”

对米先生好一点,便急急地要给大家一个暗示,以清洗自己的感情:我还不是为了钱?我照应他,也是为我自己的打算——反正我们大家都明白。亲戚们对她表面羡慕暗里嘲弄。在敦凤非常满足的时候,也总使她想起从前的那一个婆家,这就是千苍百孔,抹不掉,在那里,管你高兴不高兴。张爱玲从人的“虚伪性”来揭露“人性恶”,来揭露人性的面纱,道出了“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道出了在现实生活中的“千疮百孔”。

张爱玲感叹:这世界上好人永远比真人多。姐妹间的家常话,绵里藏针,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这就是姐妹情深!!

张爱玲的笔啊,一枝犀利的笔……

在《留情》里张爱玲还这样细腻的描写着郭凤的人生:“小小的一个火盆,雪白的灰里窝着红炭。炭起初是树木,后来死了,现在,身子里通过红隐隐的火,又活过来,然而,活着就快成灰了。它第一个生命是青绿色的,第二个是暗红色的。”

其实我想着也是张爱玲的人生。这是张爱玲与第二个丈夫赖雅聚在火边聊天的情景:赖雅就是那棵参天大树,他的生命已经有青绿色时代走向暗红,虽然活着,然而就快成灰了。来不及了,再迟就来不及了。

在《论语言不同》的散文里,张爱玲这样写道:

“言语不通自有言语不通的好。第一,言语不通就不会得罪人;这又可分开两个方面来讲:

一方面是因为你自己说不通就不爱多说,不多说便不会多错;他方面是即使你说错了人家也听不懂,即使听懂了也会因为彼此的言语不同而原谅你

第二,言语不通,照样也可以达意。在电影盛行默片时代,张张嘴,霎霎眼睛,诸般动作,都可以代替语言

第三,若是言语不通的两个人发生恋爱起来,到应当可以说是“情之正宗”。因为我对于恋爱的见解,总以为是“心心相印”“脉脉含情”来得深切而且动人,否则若只一味讲究“谈”情“说”爱,用嘴的动作来代替眼的表情,实在索然无味而且易流于虚伪。”

张爱玲道出了现实人生的幸福与艰辛,不取决于我们的遭际,而在于我们如何去对付它,在于我们感受它的性质和程度而定。

由于战争,张爱玲没有毕业,但当人们读到她那谈论服装、音乐、绘画、宗教的文章时,谁能否认有着生花妙笔的年轻作家同时也有着极好的学术、艺术的素养呢??

不过3年的大学生活,给张爱玲触动最大的还是她那些幸运或不幸运的同学,她从中窥见了现实生活的众生相,这让她对人生开始了漫长而深刻的思索,同时也为她提供了丰富的写作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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