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兰成在杭州时就悄悄地改变了他的逃亡计划,去了绍兴皋埠沈凤林姐姐家没几天,就悄悄地与他在蕙兰中学的同学,已经去世的斯颂德的家里取得了联系,他决定还是去投奔他的这个中学同学,浙江诸暨的老朋友斯颂德家,在斯家老四斯颂远的安排下,他又取道绍兴转辗,逃到浙江诸暨斯家老宅。
9月30日,胡兰成终于来到斯家乡下老宅大院,胡兰成这时候才算喘上一口气,也觉得安全了很多。
下面我们说说胡兰成与斯家的恩恩怨怨。
斯家原来住在杭州金刚寺巷,抗战期间才搬回乡下这座斯家大院。斯家的老爷,也就是同学斯颂德的父亲,曾经是辛亥革命起义时发迹的豪杰,也是辛亥革命时期发迹的一个军阀,出任过浙江军械局局长。
斯家大宅是一座豪华洋房,还是老爷子生前在家乡盖的,花费了2万银元。老宅坐落在五指山下,紧邻溪畔,在村中最为气派。胡兰成进村一打听,很容易就找到了斯家大院。
浙江诸暨的斯家与胡兰成很熟悉,关系非同寻常。斯家有子女6人,斯颂德排行老大是长子,与胡兰成同年,但是在蕙兰中学时比胡兰成高两级,后来斯颂德考入上海有名的私立名校光华大学学文科。(当年沪上七大私立名校:圣约翰大学、震旦大学、复旦大学、光华大学、大夏大学、大同大学、沪江大学。)
这个斯颂德,是个罕见的思想执著之人,有过远大的社会抱负。不幸在中学时偶尔与一个好友一道嫖妓,仅就这一次,不慎染病,因过于自责,竟决心不结婚,从此亦不近。到后来,精神上竟然也出现了问题。
18年前,胡兰成在杭州丢了邮政局的饭碗以后,胡兰成决意离开杭州“打拼”天下时之前,就无所事事地在斯家住过一年。不过那次借住闹出了一场尴尬。
这一年中,也许是实在无聊,胡兰成没有住住就罢了,已婚的胡兰成他竟然看上了斯同学丰姿卓约的妹妹雅姗,动了非分之念,不断施展挑逗功夫,斯家人没有办法,只好为他设馔饯行,算是将他礼送出门了。
这以后,他与斯家仍有来往,抗战爆发后,他曾一度把斯颂德招到香港协助办报纸刊物。后来,他还资助过到上海跑生意的斯家老四、老五。并承担了斯颂德后来在精神病院的所有医疗费用。
斯颂德不幸没有治好病,终于死了。
在这次胡兰成逃亡到斯家后才知道,那时候那位曾经使胡兰成心旌摇动的雅姗,也经历了结婚、丧夫、丧子的波折,身边带着一个儿子,在一家中学教书。
现在的斯家,住着斯颂德的母亲——斯老爷的大太太袁培、姨太太范秀美,以及斯家的老四斯颂远一家。另外的几个子女,除了三子战死外,其他兄弟皆在大后方,或在军中、或在国民政府中任职,或在求学读书。
现在数十年过去,胡兰成又落难而来,斯家人不计前嫌,依然待之如故。家中虽然没有什么人,但是斯家仍然对胡兰成尽到了很大的帮助之力。
这时斯家只有老四斯颂远,大太太袁培——胡兰成叫她做“斯伯母”,斯伯母她是一个淳厚知礼之人,她在老四斯颂远的带领下见到了胡兰成,知道了胡兰成的处境后,就吩咐下人打扫好一间房间,叮嘱道:“胡先生你就住在这里,不要紧的,对邻里,只说家里来了朋友张先生。”
这样胡兰成在斯家只过了七八天的安稳日子,清查汉奸的运动也铺展到了这里。因为江浙一带日寇盘踞时间非常之久,国民政府清查的力度也大于其他的地区,这样斯家人又必须安排他四处躲藏。
胡兰成过得非常紧张,东躲西藏,一会儿要跟斯颂远去学校留宿,一会儿要避到外村亲戚家中,一会儿又要去学生家躲避,一会儿要去昔日女乃妈家躲避,整天躲躲藏藏,提心吊胆。
更糟糕的是,不久后,斯家宅院突然驻进了国民党军的一个团部。这一来把胡兰成吓得不轻,胡兰成连忙被斯家带到雅姗的女乃妈家躲避了两个月。这期间,胡兰成在报上看到,周训德因他而被捕了,心里大为震动,冲动之下,曾起过要去武汉自首,换回小周的念头。但是自私怯懦的他,能走出这一步吗?我看不能。果然他自己也觉得不值,只是想着反正小周无罪,迟早是能够获释的。
在这躲避期间,老四斯颂远来看望过胡兰成一次。胡兰成与斯颂远商量还准备出路费,请斯颂远到武汉去找“国府大员”袁雍为周训德讲情,将周训德营救出来,并将周训德接到此地来。但是这个计划没有成行,主要还是怕暴露自己的行踪而放弃了此计划。
时已冬令,胡兰成又在报纸上面看到当时身为国民党京沪卫戊总指挥、上海行动总司令部总司令周佛海也被捕入狱,除了周佛海以外,还有汉奸、特务头子吴四宝、李士群的遗孀也都被拘押了,胡兰成心里更加恐惧,只感到外面的世界一片“兵气”,简直就是末日将临的样子。
胡兰成慌忙逃窜,只有一个人藏匿在深山中,孤零零地挨到多日。独处时望见木落山空,乌桕子如雪一般地白成一片一片,不禁很是伤感。
12月初,国民政府清查汉奸的风声在浙江诸暨日趋骤紧,胡兰成在浙江诸暨呆不下去了,斯家商量决定让胡兰成离开诸暨把他送到浙江金华去,金华那里有斯家的一个亲友。
斯家商量陪同胡兰成到金华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老四斯颂远,一个就是斯家的这个姨太太——范先生——范秀美。
本来可以乘长途汽车去,但他们怕车站上有人检查,就雇人挑了行李,斯颂远骑着自行车走在前面看风声,胡兰成与范秀美一路徒步,每天跋涉六七十里,穿过义乌地界,风尘仆仆、千辛万苦地来到浙江金华。
谁知道,到了浙江金华刚刚落脚,却发现在隔壁的楼上,住着的是国民党特工机构蓝衣社金华站的主任。胡兰成又差点碰上蓝衣社的人,(他认得这些特工人员)这不是简直蹲在虎口旁。吓得胡兰成又一次魂飞魄散,胡兰成觉得金华不可留,又考虑离开金华。
斯家人又带着他东躲西藏,范秀美见胡兰成不愿呆在金华,最后斯家也是怕受牵连,斯颂远便和范秀美商量了一下,便建议他去温州范秀美的娘家去暂避一下,因为老四斯颂远的老丈人家、范秀美的娘家皆在温州,找个栖身的地方也是方便,照应起来也比较方便。于是决定安排胡兰成去温州,姨太太范秀美娘家的乡下老家可能比较可靠,比较安全。
胡兰成也同意如此,最后商量决定即由斯家姨太太、即斯颂远的小娘范秀美陪同上路,斯颂远则有事取道回到了诸暨。
一开始胡兰成还是担心,范秀美可能要避男女之嫌,不肯去,没有想到她坦然地答应了。
12月6日,他们便雇了两辆黄包车,各乘一辆,上了路,斯颂远回到诸暨斯家老宅就不提了。
此去温州,要从陆路先到丽水,途中走3天。他们坐在车上走一段路,就要下来徒步走一段,以活动一下腿脚。
此时与胡兰成千里同行,一个是怨女久旷,一个是浪子多情,竟然烈火干柴,一拍即合——任是在逃亡途中,有今天没明天的,胡兰成竟然仍旧忘不了采花。
看着范秀美沉静端庄的样子,胡兰成早就把持不住,现在没有了旁人,便也顾不得什么名义上的辈分,开始勾引范秀美。
他故伎重演,又跟范秀美大谈他的情史:唐玉凤、全慧文、应英娣、张爱玲、周训德,桩桩件件都说得很详细。
说到得意时,还把他在早年在广西一中任教时的往事也端了出来。那时,有一女子李文源爱上他,但是有同事提醒胡兰成说,李文源“不宜于室”,意思是李文源她不是一个贤妻,于是他才放弃,另娶了别人。
胡兰成遇到的这几个女人,不知怎的,都不大在乎他过去的女人,说了这些,范秀美也不厌恶,胡兰成见此,便更加得寸进尺。
其实,胡兰成早在斯家走动,那范秀美很早就认识他,一直把他当做“好官人”,现在见他有意,也唤醒了她心中长年的渴望。她是过来人,没有那么多欲迎还拒的假象,等3天之后抵达丽水时,两人已是“遂结为夫妻之好”了!
现在我想想那个已故的斯颂德,也真是够冤的,有了这么一个多情浪子同学,妹妹雅姗虽然侥幸没有勾引上,却终究把自己的“小娘”给勾引了去。
在中国,历史上的恶棍成千上万,留有文字的也不少,多少都还有掩饰一下,惟有胡兰成,赤果果地卖国毫无惭愧不算,还把私德上的一塌糊涂,拿来在书里津津乐道。
胡兰成自己说,我不但对于故乡是荡子,对于岁月亦是荡子。一个荡字如此贴切。岁月动荡,心性激荡,情感飘荡。
这样用情不专的一个人,爱舞女、爱才女、爱美女,也爱寡妇,一部《今生今世》却把爱也写得那样真切。任它世界风云动荡,我自伴花随柳过前川。画家陈丹青说:“我也有过外遇,但不敢象胡那样坦诚。”见过花的,但没见过胡这样花得动情。
胡兰成对张爱玲曾经发誓立过山盟,说是要“同修同住、同缘同相、同见同知”。这话说了也只不过一年多一点点。
胡兰成对周训德也发过海誓,说是“我与你相聚九月,但好像从开天避地起已有我们两人”。这话说过,还没有3个月。
到此时一概全抛!
可怜张爱玲一世才情,遇到这样浮浪的人,先是输给了17岁的青涩少女周训德,后是输给了乡间桑田中的半老寡妇范秀美。什么“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嫁与这样的男人,完全是一生中最大的屈辱!
胡兰成的迅速移情,除了花心之外,功利主义也是一个因素,他自己也承认:“与秀美结为夫妇,不是没有利用之意。”
对全慧文之后的几个女人,他无一不是在利用。抓住范秀美,是因为逃亡中要有一个庇护;勾引周训德,是因在外地苦闷中要有一个安慰;说来,张爱玲也真是够可怜的,胡兰成搭上她,在实质上可能只为了炫耀张爱玲的贵族血统以及张爱玲的名气才华!
胡兰成与范秀美到了温州以后,先是在斯颂远的岳父家住了一个月左右,两个人不敢暴露暧昧的关系,互相只是以“先生”相称。后来因为范秀美多年没有回娘家,又花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仅剩孤身一人的老母。
胡兰成、范秀美私下里算是已正式“结婚”,就搬到范秀美的老太太这里来了,以夫妻名义同住。胡兰成按照范秀美孩子的口气,称老太太为外婆。
狼狈逃窜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身边有一个“熟妇”伺候,胡兰成又开始洋洋得意了。
他这样拖泥带水地有了3个女人,将来怎么办,也不去想,只隐隐地做着“数美并陈”的好梦,还试探性地问过范秀美:小周有种种好处,连张爱玲那样的自信,都会嫉妒,将来合到一起住,怕不怕被小周比落?
——也只有这样全无心肝的人,才能说出这样全无心肝的话来!
胡兰成在温州时,他谎称是斯颂远的表兄,张嘉仪这个“嘉仪”名字是范秀美为自己的一个女友的孩子取的名字,胡兰成借来用了。在后来匿藏民间时,胡兰成一直用的都是这个名字。后来胡兰成还进一步用这个名字谎称是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的后人——他不能给张爱玲任何庇护,却要张爱玲的祖先之灵来庇护他了。
现在来看,张爱玲先前所说的“张牵”、“张招”,不过是一个痴情女子的呓语罢了。
人世险恶,人心难测,张爱玲在写小说时全能想得到,但是在现实中,却幼稚得难以原谅!
我仍然用张爱玲自己的话来描述她自己,描述她那为爱情付出的代价和自身,她在她的作品《色·戒》的序里写道:
“我在提笔改写这个故事时,难免会回首前尘往事,而因为经过长时间岁月的淘洗,当时的伤痛多由平和甚至美好的回忆来处理,只是有些创伤是永难复元的。”
张爱玲又自身道:“我改小说为《色·戒》,其实已不单是表面的意义,它不是易先生的之戒,而该是王佳芝的情之戒,使所有女人的情之戒。”
这是张爱玲在后期利用自己的小说《色·戒》表达了她的这段自身情感的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