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目光冷冷一扫,几人顿时觉得周身气温立刻骤降,让人三伏天里也是如坠冰窟。
她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对最前面一个丫鬟冷哼一声:“说吧,谁先起的头,都说了些什么。你说完了,其他人再补充,若是有不尽不实的叫人补充了上来,则不论对错,你先罚十杖。其他人若是没有可以补充的,那她们罚十杖。听清楚了?”
那站在最前面的女孩哪里还敢多说什么?连忙竹筒倒豆子般的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就连几人争执的起因都没有漏过,真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得她住了口,二夫人却没立刻开口,而是在李大娘的虚扶下靠在了那叫珊瑚的紫衣丫鬟拿来的靠垫上,这才随意一指四儿,却是看也没看那个最先开口的女孩,只是冷冷道:“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四儿摇摇头,却又颤抖着声音道:“没了,不过……不过我……我并没有质疑……质疑主子们的决定。我……我只是看锦心太过骄傲了,气不过,所以就……就替主子教训了她几句。”
听她磕磕巴巴地说完最后一句,锦心心里一动,轻轻眨了眨眼睛,就在这余光里看向二夫人的脸上,却见她也是稍愣了一瞬,随即嘴角一勾,露出一抹满含深意的笑来:“教训?替主子?”
她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到一旁的珊瑚手上,对她笑道:“你听听这丫头的话,真真的是贴心窝子啊。这还没有正经进得我慕容府的大门,倒是已经开始替主子们教丫头子了。”
珊瑚闻言也是“呵呵”一笑,讥讽十足地看向李大娘:“大娘,这就是你教出的规矩么?”
听得二夫人话里冷嗖嗖的意味,亭子里的女孩子们连忙全都跪了下来,锦心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她一矮了身子,便立刻感觉到身前菊儿忽然身子一晃,刚好靠倒在她的身上,这么一来她却是重心不稳,连忙右手一撑地面,这才险险跪直了身子。正在此时,她便已经感觉到身前二夫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瞥了一瞬。
不过很快的,李大娘便分散去了她的注意力。因为她已经快速上前一步,伸手便是一个耳光抽在了那四儿的脸上,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贱蹄子!你也不瞧瞧你自己的身份!刚进了府里几天哪,连个吹火丫头还没挣得上,也敢替主子们教训人了?你是谁?替哪个主子教训人?我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
四儿本就瑟缩着发抖,只是她入府时间不长,方才那话又自以为是在拍二夫人马屁,哪里能够想到那许多?此时被李大娘一通打骂,这才明白自己言语不当,竟然是犯了越级的错,因此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痛,却也不敢喊冤,只是趴在地上哭着求二夫人原谅等等。
李大娘看着她满脸眼泪的样子手里便是一顿,目光看向一旁的二夫人,后着却是没有开口去看几人,只是接过珊瑚手中晾凉了些的茶水轻轻喝了一口。
见此情景,一直小心观察着的锦心心里一凉,知道此事上四儿是再无生机。
果然,李大娘对着四儿又骂了几句,终于道:“二夫人面前,也敢如此放肆,今日是断饶你不得了!来人!还不速速将这贱蹄子捆去柴房!都杵在那里做什么!”
亭外几个婆子立刻冲了进来便要拿绳去捆四儿。四儿见状终于顾不得脸面,哭着朝二夫人爬了过去,便要抱她的腿去哭。
一旁的珊瑚连忙提脚便踹,这一脚虽然不重,却也刚好着力在四儿的肩膀上,直踢得她又退了出去,脑袋立时撞在了亭边的长凳之上,鲜血快速流了出来,滴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锦心担心地看了眼身前的菊儿,却意外地发现她虽然身子僵直在地,但反倒是比方才更加冷静的样子了,也略放下心来。
珊瑚冷哼一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等着夫人来做吗!”
几个婆子们到底是做惯了这些事的了,听得珊瑚一骂,立刻醒过神来,连忙捉手的捉手,捆脚的捆脚,另有一人塞着了四儿的嘴巴,便手脚利落地将她拖了出去。
看着地上那蔓延成一条弯曲的血线的红色痕迹,锦心右手一紧,默默地捏住了自己垂在手边的裙角。
这次李大娘却是没等珊瑚吩咐,已经快速吩咐几个小丫头子来打扫地面,一边又看向二夫人,陪笑着问是否需要换个地方再审。
二夫人低头轻轻吹开了杯中茶叶,轻抿了一口,递回给珊瑚,道:“这茶味儿太涩,以后不要再拿到我跟前来了。”
珊瑚立刻接过递给身后婆子,对二夫人笑道:“夫人也累了,不如回房去歇着吧?早先出来时我让白芍取了今年新上的龙井备着了,夫人这一回去,立刻就能喝上,岂不便宜?”
二夫人点点头,轻轻扫过地上一众女孩子,目光盯在菊儿和彩绣身上,寒声道:“你们两人有什么要补充的?”
菊儿身子一抖,却只是含泪看了眼二夫人,连抽泣声都不敢发出,只是连连摇头,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彩绣也是面色苍白,却还是抖着声音道:“二……回二夫人的话。我……奴婢认为,四儿对于夫人留用锦心一事始终心怀不满,方才夫人到来之前,她所说的话中也多有这个意思。因此夫人对于四儿的处置,奴婢觉得很是恰当。”
二夫人点点头,却没有对于彩绣的奉承有什么反应,依旧是冷漠的神态对着一旁的李大娘道:“去二门内叫两个执刑的婆子来,这两个丫头既然对方才之事没有补充,那就一人十杖,以示惩戒。”
珊瑚一听,立刻朝着李大娘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朝外唤了一声,早有候在亭外的小丫头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亭中,一众女孩子们担惊受怕地看着眼前一切,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就连菊儿,也早停止了颤抖,锦心暗中扶着她的后背,只觉她停止了颤抖的身子僵硬得不像话,似乎早已失去了一切生命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