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咬我,看我不打死——”中年女人气急败坏地举起手还没来得急落下,就被好不容易挤进来的青鸢半途截住。
青鸢真恨不得把手中这人的骨头一把捏碎,这人也太恶毒了,骂她狐狸精也就算了,毕竟她以前也确实是妖精,但是这人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骂出那么难听的话。什么“有爹生没娘养”,“小jian货”这种话她怎么吗出口的,青鸢真恨不得上前撕烂她的嘴,可是理智让她没有这么做。
她将付安白拉过身边。付安白脸喘着粗气脸上红了又白,也不是只被气还是吓的。他开口想对青鸢说什么,青鸢却提前对他摇头示意他先什么都不要说。
她做着毫无用处的深呼吸,想凭借这个动作将体内的恶气排出。稍微平复下心情,她终于放开女人的手,嘴角挂着冷笑,声音里带着无可避免的嘲讽之意:“哟,我说李婶,我家安白怎么惹着您老人家了。”
这女人青鸢是见过的,她和草姑同住一个村,青鸢几次去串门的时候遇上过几次。由于不熟一时也没认出来,刚刚气在心头,脑子这么转了一下也就想起她来。但说道想起李婶不如说是想起了她的丈夫。
李婶的丈夫即好赌又。见着草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守寡,就起了点邪念。只是李婶平时管得比较严,胆子也不够大,言语上痒骚扰了草姑几次以后,被李州带亲戚找上门威胁后也就老实多了。
青鸢记得他是因为她平日里去草姑家串门时,遇上他时他的眼睛总是盯着她咕噜乱转,一看就是起了不好的心思。青鸢这些年走南闯北,身上的气质自然与这里的普通村民很不同,再加上她又只是一个外来女子,身边只带着一个孩子。生得又漂亮可人偏偏在这里又无依无靠。李婶的丈夫就这样打起了青鸢的主意。
但青鸢又怎么柔弱到任人欺负的地步呢,明着暗着教训了他几次,甚至让范侯出面揍了他一次,这人也就老实多了。李婶大概是因为丈夫的原因才会对青鸢“另眼相看”,觉得青鸢是勾引她丈夫的狐狸精。所以连带着对付安白这样的孩子也骂出那么难听的话。
李婶虽然刚刚骂得吐沫横飞,但是毕竟只是欺负付安白是个孩子,现在见了青鸢,多少也收敛了一点,没有再骂出那么难听的话,只是她大约自己觉得有理,声音倒是一点不见放低:“来得正好,你家小——小子偷了我儿子的砚台,你说说看你是怎么教的。”
还没等青鸢答话,安白激动的叫了出来:“我没——偷。”只是他最后一个“偷”字说得很小声,有些心虚,与他之前的态度形成的反差,让周围围观的人都对他产生了怀疑。
青鸢自然是相信他的。偷!这个词在她家可是禁语,青鸢找到付安白的时候,他正被逼着做一些偷盗的行径。所以他对“偷”这个字特别敏感。
青鸢用力捏了捏付安白的小手,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随后又对李婶问道:“什么砚台?”
“砚台!”李婶的话里带着一丝得意,“哼!虎头拿出来。”
虎头,这个名字倒是很贴切。李婶的儿子生的和李婶一样粗壮,倒是应了几分虎头虎脑的意思。
跟在李婶身边一直默默地低着头的男孩子,磨磨蹭蹭地从身上的书包里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黑檀木圆盒,盒盖上精心雕刻一支梅花。李婶大约是觉得儿子的动作慢了些,又在旁边骂骂咧咧,催促着:“磨蹭个什么劲,没吃饭吗。”
李婶的儿子显然是极畏惧他母亲,被她这么一催促,手上也失了方寸,刚拿出来的砚台又掉回包里。好不容易等他再掏出砚台,李婶一把夺了过去,神色傲慢的在青鸢面前晃了晃。好似抓奸在床般的看着青鸢,那眼神叫青鸢心里一阵恶心。
李婶手里的砚台,青鸢见过,甚至还是她亲自交到安白手里的。现在怎么到了李婶手里,李婶又反说是安白偷她儿子的砚台:“既然砚台在您儿子手里,怎么反说我家安白偷了您儿子的东西?”
“哼,那是他没偷成。”李婶脸上一副鄙夷的神情又是深深刺伤了青鸢。
安白听了又想反驳,青鸢这次倒是没有拦住他,因为她也想听听他的说法,任何事情都不能只听一面,偏听偏信是不可取的。
安白现在也冷静下来,说起话也有条有理。在他的叙述中青鸢得知,今日他收拾物品的时候发现青鸢送给他的砚台不见,四下寻找的时候发现虎头手里有个和他的款式一模一样的砚台,他便想借来看看。但是虎头不愿意,他就趁着虎头不在的时候翻了他的包。没想到被虎头的母亲李婶抓了个正着。
“我就想看看,那是不是我的。”付安白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在这件事他自己也有点责任,所以开始被李婶骂的时候,才没有回嘴。
“你小子什么意思,难道是我儿子偷了你的东西?”李婶听了付安白的叙述,气的想出手揍他,旁边的人见了连忙拉住了她。但即使如此她的嘴里还碎碎叨叨的小声骂着一些脏话,只是没有明确的指出是某个人。身旁拉住她的人也被她反拉过来,强迫着听她说一些她儿子怎么出色,如何孝顺之类的话。
青鸢又仔细瞧了瞧虎头,她知道安白不是那种无故放失的人,他既然去翻别人的包,一定是有把握才这么做。虎头和安白同年,只是体型上要比安白强壮的多,虽然他母亲有些凶悍、有些蛮不讲理。但是虎头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有点憨厚,性格里带着一点怯懦,特别是面对李婶的时候。
此刻的他脸色有些不寻常的发白,自她来后,她就没有见他抬过头。以前的虎头可不是这样的,她每个月月头都会来书社一次,虎头每次见她都客客气气地喊她一声“姐姐”。看到这里她心里已经猜出大概。
“虎头,这个是你的砚台吗。”青鸢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恶意猜度一个人,所以她要给他一次申辩的机会。
“是……是,我的”虎头的声音很小,好像生怕被听到一般。
但是李婶却对她的儿子的表现很不满意,她用她的大嗓门对着虎头吼道:“这么小声干嘛,没吃饭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是老娘花了五十文买来的,怎么还能弄错不成。”
虎头一个机灵,脸色更白了一分,但是声音却不由得拔高了很多:“是,我的。”显然李婶训斥的威力很强。
五十文,青鸢觉得她的猜想又印证了几分。她暗自叹了口气,觉着和虎头也够可怜的,有这样的母亲也难怪他会出此下策。
“可否将砚台借我一观?”青鸢伸出手,但李婶却有点犹豫,青鸢看出了她的顾虑,笑了笑接着说道:“放心这里人多着呢,我偷不去的。”
这里这么多人在围观,这件事情必须要处理好,青鸢知道“偷”对于付安白而言是个一生的污点,是他一生的痛,这件事不完结,他再次背上偷盗的罪名,那简直是扒开他的伤口,又在其上撒了把盐,定然是叫他痛不欲生。她又怎么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只是李婶若不是这样的性格,私下找她解决。事情也不会闹这么大,如今围观的人这么多,她若证实了她的猜想,那么对于虎头而言也是一种伤害。不是她心软,只是她有了安白见识过李再渊对朱文文,才渐渐对所有得小孩子都特别包容。只是这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李婶见周围这么多人,青鸢也不可能拿了她的东西不还她,才把那砚台交给青鸢。只是送到青鸢手上时她还是忍不住嘱咐了句:“小心,那可值五十文。”
青鸢笑着接过,这砚台的价值她可比李婶清楚的多。她打开盒盖,一方圆形砚台窝在盒底,显得小巧别致,盒盖内侧长期被墨汁浸染呈现黑漆漆的一片。当初青鸢看中这款砚台就是因为它够小,够轻,便于携带。她家路远,所以不忍心安白将一块厚重的砚台带在身上。
所以李婶也应该是和她一样的考虑,才肯出五十文买了同这一款一样的砚台。依青鸢的了解李婶家境并不富裕,出这五十文买一块砚台的确是对虎头很上心,这么看来李婶的人品倒不是一无长处,只少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孩子。青鸢对她之前的那些言行,所产生的厌恶也因此减轻了大半。
青鸢将装有砚台的木盒放到桌上,随后又找了张宣纸把盒盖内侧的墨迹擦干净,直到露出那一行刻在其上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