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几个小字,青鸢暗叹了句:“果然。”
结合虎头的态度青鸢已经猜出,虎头定是弄丢了他娘李婶给他买的砚台,又害怕李婶责罚,因为安白的砚台的款式和他的一样,就偷偷拿了安白的砚台来顶替,只是他哪里知道,这两方砚台虽然相似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青鸢握着黑檀盖子有些同情的看了虎头一眼,哪知虎头也正偷偷地看着她。他见青鸢这样的神情,好似已经猜想到自己所作所为,脸色更加难看,身体跟着不自知的打摆子。
青鸢看了很是同情,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他即使有可怜之处,也不该任由着他娘那么侮辱安白。她也不能就这么把这件事捂下来,毕竟这关于付安白的名誉。
她将砚台的盖子举到李婶面前:“李婶,你可听说过御宝斋。”
临安城包括其周边,只要家里有孩子,并且在读书的人,没有人没听过“御宝斋”三个大字。倒不是这些人常常出入御宝斋购买笔墨纸砚,而是御宝斋的东西出了名的贵,御宝斋最便宜的宣纸也要十文钱一张,这临安城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普通人家有几个负担得起。
但是这贵有贵的道理,御宝斋出品的东西都是有品质保证的。特别是御宝斋的砚台,不但造型好看,而且石质光滑细腻,用的都是上好的料。既然御宝斋的砚台如此出名,各种仿制品也跟着大行其道,普通人买不起御宝斋的砚台,花少量的钱买一个外表一模一样的仿制品却不成问题,而这些仿制品又往往会打着御宝斋的名号来销售,这样一来御宝斋的名号在临安城自然越来越响亮。
李婶当然也知道御宝斋,她替虎头买砚台时,当初那小贩就是打着御宝斋的旗号。她不知青鸢这么说是何意,但是为了不示弱,她自然而然的回了句:“当然。”
青鸢还真不怕她不知道,在场围观的人这么多,大家的孩子都在读书,免不了要接触笔墨纸砚这些消耗物品,总会有几人听说过御宝斋。所以她又接着问道:“那李婶可知道,御宝斋的规矩?”
御宝斋的规矩,李婶自然是不知道,而青鸢也知道这里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御宝斋的规矩,所以她接下来将这规矩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大家应该知道御宝斋的东西出了名的贵,而外面仿冒御宝斋的又那么多,御宝斋又怎么会任由着这么下去。”
围观的家长都不由得点点头。这个时代还没有版权意识,除了银票、食盐等官府严格控制的物资,很多民间的东西都不受到版权的保护,所以这些商家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盗版”问题。
而御宝斋的做法就是在出售砚台、毛笔的时候免费帮客人刻字,再刻上独有印记,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种印记,并将每一个出售的砚台的时间,所刻的内容都记录在案。就是这种独有的做法才使御宝斋的牌子长久以来屹立不倒,而旁人带着仿冒的砚台也无法讹诈他们。毕竟他们每一个出售的砚台都记录在案。
青鸢解释完这些,才把黑檀木盖子上的那一行小字示给李婶看:“这个砚台是我从御宝斋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当初我只要求他们刻了学业有成的四个字。”说道着青鸢看到李婶的脸色有些变了,她又加把劲继续说道,“李婶,您若不信,可以拿着这个跟我到御宝斋走一趟,我想让他们找出当初的记录应该不难。”
李婶听到此次彻底是变了脸色。五两银子,这个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目,在这个时代,五两银子何以供一个像她这样的人家舒舒服服的过上大半年。她没想到青鸢竟然舍得花这些钱给付安白买那么奢侈的东西。那可不是她的那个五十文可比的,要知道一两银子可是换成一千多文啊。
说到底现在的她是有些信了青鸢的话,因为她自己的那个五十文的砚台盖上可没有什么“学业有成”的字样。而想着青鸢手上拿着的那个,分明……
只是李婶还不知道,青鸢为了能让付安白对学习提高兴趣,可不仅仅在御宝斋买了一个砚台,她前前后后可是花了四十多两,买了包括宣纸这类消耗品在内的全套文房四宝。在她家里还有一个更为精美的砚台,只是因为太重才没让安白带到学堂使用。也正是因为如此,青鸢的荷包才急速缩水,让她的经济产生危机。
李婶要是知道这些还不要骂她疯子,实际上光是这五两已经让李婶觉得青鸢太败家。她这才意识到她的儿子虎头刚才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李婶也不傻,她早就觉得自己的儿子今天有些奇怪,只是她心疼那五十文的砚台,再加上青鸢的关系,才会自觉占了点理就揪着付安白不放。
她当初若是随便说付安白两句,或许现在已经带着那价值五两银子的砚台离开了。毕竟青鸢就算事后知道,依着她的性格,也不可能硬要检查虎头的书包。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退路了。虽然已经知道真相,但是她若在此刻松口,那不是坐实了她儿子虎头才是那个偷砚台的贼,想想她之前骂付安白和青鸢那么难听,现在她的脸就臊得厉害,可是她天生脸皮厚,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虎头是她的命根子,这世界上除了她再也没有人可以骂他,欺负他,甚至看不起他,为了虎头她必需强硬起来,所以她顺着青鸢的话,故作强势地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随便编个故事就想糊弄老娘,还早得很呢。”
青鸢已经从李婶的眼神里看出了她的心虚,李婶虽然这么盯着她看,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但李婶的视线始终不敢和她对视,显然是假装的强硬,真是死鸭子嘴,嘴硬。
青鸢所说的那些话,这里的人不一定了解,毕竟进入御宝斋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但是只要她和李婶走一趟,虎子谎言也就彻底拆穿了。
青鸢原也不想就这件事和李婶再纠缠下去,她始终笑脸迎人,态度语气也就跟开始比起来,放软了许多。李婶若是服个软道个歉,看在小孩子的面上,她也就找个台阶给她下了。
只是她没想到李婶明知如此还要将事情进一步闹大,真当她好欺负,虽说她平日里对她们客客气气的,却不表示她被欺负到这个地步,还不反击,这可不符合她的性格,不就是去一趟临安城吗,只要李婶敢应一声她立马就带着李婶走这么一趟。
“李婶,当真要我赔你去一趟御宝斋?”青鸢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有什么不敢,以为随便说两句就可以唬住老娘吗,走走走,我们马上就去”李婶说着就要拉住青青鸢往屋外走。
只是还没走到门坎处,夫子大步跨了进来,夫子原本在隔壁的书房休憩,想来是听到了青鸢和李婶的争吵才特地过来看看。
夫子睁开浑浊的双眼,痛惜地看着虎子,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失望。但是他很快转而对着青鸢和李婶叹口气说道:“你们什么地方都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