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烬 一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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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祈墨对青越的这个观点显然不以为意。相信与否且不说,他单纯的就无所谓。为此,青越曾将他困于蜀山的六十四个阵法之中,任他的金凤一次次碰壁而归。待好不容易出来之时,他却早已是蓬头垢面,脏乱如乞儿,惹得祈筱同祈然足足笑话了月余。而他用以引导方向的金凤,也彻底失了精神气,鸣声嘶哑且了无生机。

但拜这所赐,祈墨却成了同期弟子中对这六十四个阵法了解最透彻的一位。除却最为高深的最后五个阵法,他已掌握了全部。而这也是因为青越同样没有能力将那五个阵法最大强度地施展开。

短短数月,他成了同期弟子中最强的一位,也将青越的这条法则深刻于心。可到底,这终究是被动而来,虽得了名,他却仍旧无意于蜀山。

袖中的丁丁动了动,藏了数天都不曾冒头的丁丁终于是忍不住了,用力自温暖舒适的袖中挣月兑而出,本还想化为正常身形,却被祈墨喝阻。丁丁小心抬眸,轻问:“为什么不让丁丁出来呢,主人?”

“不愿藏着就给我回去。”祈墨懒懒答道。

丁丁这下没话了,又乖乖地钻了回去。后又自袖中直窜到领口,将小小的头自祈墨的衣领处伸出来,看着好不滑稽。

祈墨没再理会,沿着这小渔村继续向前。月轮若隐若现,反是漫天的繁星璀璨非常,映着海面粼光闪闪。大多数的人家此时仅闪烁着一两盏灯火,如星光一般摇曳不止。渔村算不得大,可也不小,背倚群山,面朝大海,倒也是个不错的地方。祈墨听着海浪拍岸的声音,沿着东面的一处石阶而上,穿过一小片平原即踏入密林之中。

高大的树木笔直参天,枝叶繁茂,今夜月光本就暗淡而稀薄,于是这林中便更难视物了。脚下传来枯叶碎裂的清脆声,祈墨探进怀中取火折子的手顿住,转而念诀结印幻形,旋即,一只巨大的金凤自他额间冲出,却不急着朝云霄飞去,只停伫在前方上空。

“回来。”

祈墨伸出手掌,那金凤似有不满,鸣叫数声方才回身折返,缩小再缩小,最终落在了祈墨的掌中。点点金光将祈墨周遭照亮,方便他前行。

蜀山弟子在学习阵法之前都必须领悟幻形之力,随后结印布阵之时便各有不同。强度不同,杀伤力不同,体现出的形貌也都有所不同。一如他祈墨的凤,一如梦依然的龙,再来祈然的白鹤,祈筱的蛟,祈月的蝶……皆是如此。纵观蜀山上下,最美的幻形当属青越的粉樱,其次便是掌门风青寒的白霜,而最直接的当是宣铁阁玄冰长老的剑。而且日子久了,随着布阵者能力的提升,这些幻形还会生出自己的意识,成为伙伴一般的存在。

也就是祈墨被青越困住的那一次,他曾见青越动手布阵。那时,巨大的樱花图案于两人脚下浮现,随即便是越来越多的樱花,纷扬如雨,带着淡雅芬芳,充盈了他的整个世界。祈墨看着青越静静地立在不远处,青衣随樱花而舞,长发虽被青玉冠束着,却依旧缭乱,一直以来的浅浅微笑也似被哀伤所代替。随后,不知是青越在后退,而是这樱花愈发得多,祈墨只觉得青越的身影愈见模糊,直至再也看不见,而他的世界也终被那淡色的樱花所占据。

祈墨到现在也还忘不了当初的情景。他不记得有见青越念动咒语,阵法就那般不期然而至,直让他无措。

感觉到前方微弱却让他熟悉的气息,祈墨倏地收手,将那只小金凤彻底掐灭,连销毁前最后一声鸣叫的机会也不给。而后,祈墨运气,本是希望能让脚步变得虚浮无声,却不想竟感受到一股锥心之痛。祈墨就近扶着树干调气,藏于他衣襟中的丁丁自然也感觉到他体内肆虐的龙息。丁丁仰面,探查着祈墨的脸色,但见后者面色如常,可体温却节节下降,渐至冰冷。

前方的气息突然消失,祈墨便要追去,可刚走两步便受不住地跪地,一手扶着心口一手撑地,身子也由冰冷变成了火热,似要将他焚烧殆尽。滴滴冷汗自祈墨额上滑落,顺着鼻翼而或下颌滴至地面,转瞬不见。

丁丁见此抿了抿小嘴,顺着祈墨的衣服爬到了他的心口处,又咬破中衣钻了进去,紧贴着祈墨火热的肌肤。

祈墨下意识地就想将丁丁给甩出去,可后者却突然化了原形,枝叶顺着祈墨的肌肤延伸,绕过腋下,穿过肩膀,如同棉纱一般将他整个心口给包裹了起来。祈墨垂眸看去,盈盈青光在心口处若隐若现,一笔一划描绘出六芒星的形状。祈墨自是知道此乃丁丁的本源,随后,他感觉到一阵阵的清凉,恰到好处地缓和了灼热感。

前方气息已断,再不可追寻,祈墨便索性靠着树干坐下,一手覆额,问道:“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和当当乃双生兄妹,自醒来便在陈州。可除却知道我们不是人之外,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千百年来,我们来来往往见了很多人,其中也有不少是能看见我们的,可却都是看着我们摇摇头,然后就走了。我和当当就守在那里,看着每一个人靠近,再远离,什么都做不了……直到有一天我们遇上了那两人。”丁丁顿了片刻,方又道:

“那两人都很年少,其中一人拿着把黑色的折扇,书生模样。另一个也是面庞俊秀,腰间别着管青玉笛,便是他对我和当当说:‘不会太久了,你们的主人也是时候归来了。’我们听了都很开心,自然问了主人的相关问题,可他二人却都是笑而不语。后面不久,他们也走了。我们只当又送走两位过客,那句话则被我们放在心底。我们希望能看见主人,可又害怕这不过是那人的随口一说。直到那一天我和当当看见了你。虽然你看都不看我们一眼,可那感觉却不会错的。我们明白,你就是那个人说的主人!”

祈墨闭眼,淡淡道:“我不是。”

丁丁也不辩驳,在他看来,祈墨认为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和当当认为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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