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跟着白隐玉去乡下过过世外桃源的日子也是挺不错的呀,人世间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着能一生伴在情郎左右,男耕女织,白头偕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加快了回家的脚步,好像只有羽鸢还是一副悠闲的样子。
“是很不错,可是,那样的生活又哪里是我能奢望的。”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一些,就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无趣,无味。
羽鸢突然就停了下来,起风了,凉凉的,将自己的衣衫拉紧些,羽鸢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会怕冷了。“不要这么说,琴月,永远都不要这么看自己。”
琴月自顾自的低着头,好像脚下的青石板能长出花来。
“琴月,你我相识有多久了?”注视着远处的乌云,羽鸢突然感怀起来。
“不记得了。”琴月的声音那样的轻,她自己都快听不清了。“应该,很久很久了吧。”
“很久……很久了呀。”远方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模糊,像浸染在说中的画一样,渐渐的,渐渐的在眼中融化开来,真的下雨了呀。
“回家吧,端木姑娘应该快醒了。”低下头不让琴月看见,羽鸢只想赶紧离开。
“主人。”琴月突然间叫住了羽鸢,“主人,这样的逃避,是不是太自私了些。”
羽鸢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划开,鲜血淋漓却触模不到伤口,这一刻,连呼吸都变得撕心扯肺起来。“琴月,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从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琴月就后悔了,她不应该的,不应该这么赤果果去撕扯她的伤口,她的无奈。是啊,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琴月,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你不仅要守护者自己要守护的人,你也不可以去伤害守护你的人呀。”
默默的,两个女子走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刚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现在变得那样冷清,即使还行走在这里的行人也都是步履匆匆,雨水很快便湿了衣衫,鬓角的发丝贴在脸上,痒痒的。终于,琴月挥手,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在两个人头顶展开,羽鸢笑笑:“快些走吧,这雨怕是要下大了。”
等两人回到家中,端木蘅还没有醒来,琴月小心翼翼的取了条毯子加在薄被上,端木蘅好像感觉好了什么,睁开眼睛看看一脸关切的琴月便又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不是吗?”。羽鸢打开熏炉顺手丢进一块小小的香木,这个屋子里便弥漫开淡淡的香气。
“是啊。”琴月不知道羽鸢到底想要说什么,可羽鸢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缭绕的烟雾让她烦乱的心绪稍稍平息,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再胡思乱想,羽鸢静静的坐了下来。
“再过些日子,元风可能就要渡天劫了。”
“啊。”琴月有些吃惊,“这么快?”
“呵呵,也不算快啦,他已经修炼了那么多年。”羽鸢的语气中似乎有些许琴月抓不住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现在还不能确定,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不过,应该不会太久了。”
“哦。”琴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两个人的谈话又断了。
羽鸢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抿着,脑子里却是千头万绪。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叮嘱着元风要加紧修炼,许诺他只要能早日月兑胎换骨,她便解除对他的禁锢放他自由。可是对于琴月呢,她好像从来没有让琴月修炼成仙的打算,或许只是因为琴月经历着跟自己相似的纠葛,她从来不曾将修仙两个字放在心上,那么琴月一定也不会在意吧。至于这样做是对是错,呵呵,她连自己的对错都分不清楚呢,哪里还管的了别人的。
许久,羽鸢才缓缓开口:“你对白隐玉的事情到底作何打算呢?”
琴月的脸色有刷的一下暗沉下来,狠狠的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其实,如果是我,我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不要顾及我,为你自己选择最想走的路就好,我会祝福你的。”
琴月微微合上的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乖巧的点点头,泪水已经顺着脸颊落下,羽鸢心疼的上前帮她将泪水擦干,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里也酸酸的。
“好了,不说了,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快去准备准备做午饭了。”
“嗯。”琴月努力的笑笑,将心中所有的郁结暂时压抑,“是该做午饭了,我先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
目送着琴月出去,羽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空空的茫然,走到床前注视着熟睡的女子,心中的酸涩好像能一瞬间冲开心房喷涌而出,羽鸢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眼前那个若有若无的影子却一直挥之不去,手腕上七彩的珠子又闪烁起来了。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抚模着手腕上的龙珠,羽鸢淡淡的说道。
羽鸢在香炉里又放了一些香木,房间里袅袅的青烟便消失了,躺在床上的端木蘅转了个身缓缓的睁开眼睛。
“你醒了?”羽鸢坐在了床边,问道:“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觉得精神好些?”
端木蘅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她发现自己的伤口好像已经完全不疼了。“很好,谢谢。”
羽鸢微笑着点头。“你伤到了骨头,要完全好也得三分治七分养,我在香炉里放了些安神的熏香,充足的睡眠对你来说太重要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
其实端木蘅很不习惯和羽鸢这样近距离的对话,从认识琴月开始,羽鸢便一直是一道悬在自己心上的影子,曾今无数次想象过两个人相见时候的情景,可是谁会想到呢,等她见了她的时候,一个是妙手回春的医者,一个是胜负重伤的刺客,多么耐人寻味的相遇,更何况在整个故事里她们两个人承载的身份都比表面看上去要多得多。好在,羽鸢身上总有一种让人心安的魔力,即便是这一刻的端木蘅也在她淡淡的微笑中安静了下来。
“谢姑娘关心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端木蘅发现她很难拒绝羽鸢。
“知道就好,可要记住了,以后你再受了这么重的伤可不一定能碰到我和琴月来救你呢。”羽鸢半真半假的笑着说。
端木蘅的脸上划过一丝苦涩,但很快就消失了,“不敢再劳烦姑娘了。”
羽鸢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子有些灰白的脸,即便在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都依旧隐藏在茫茫的雾气之后,即使面对着面的羽鸢也很难看出她心中到底深藏这怎样的情绪。一个人从出身到长大到底要经历都少才能算是真正的完满,有些人平平淡淡的一辈子就过去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但也好像什么都不曾失去;而有些人沉沉浮浮一辈子,享尽了风光,可是到最后去怀抱着那样不能为力的遗憾,说到底那些所谓这样那样的抉择都太矫情了些,人活着有时候只是想不想的距离,有时候又会是能或不能的差距,可如果两者纠缠在了一起,那么就是天命了吧,最终谁都没得选择。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便不要我了。”薄薄的雾气一点点打湿了细细密密的睫毛,这么多年了,每每忆起童年往事,羽鸢依然那样不能自持。“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他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又不再理会我,甚至连让他抬头看我一眼都变的奢侈,很多时候我都在问自己,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了,我到底哪里让他讨厌了。可是许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为什么,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没有任何理由。”轻轻垂落的目光承载着女子满满的忧伤,端木蘅注视着她,脸上依旧有淡淡的笑意,嘴角边一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可是嘴角那明明是翘着的弧度却看上去那样的绝望。
“哪里有父亲会不喜欢自己女儿的,他或许,是有别的苦衷吧。”
羽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说起这些,难道真的是被白家人追问了一个早晨所以自己猜会神经质的想要找人诉说?脸上的忧伤换成了一种难以捉模的自嘲。“端木姑娘有个好父亲,不知道让羽鸢有多羡慕呢。”
提起父亲,端木蘅的眼眸渐渐的暗淡下去。“他死了。”
“可是,他的爱还活着,活在你的身体里,而且会一直一直这么活下去,你也会这么一直一直的幸福下去。”
端木蘅吃惊的看着羽鸢,幸福,这个词好像从来都不曾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有很多人拿了很多形容词来形容她,比如冷血,比如凶残,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说,幸福。
“好了,莫名其妙的又说了这么多,琴月去做午饭了,我去看看好了没有。”不着痕迹的将眼角的湿润掩埋,羽鸢起身离开,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端木蘅感觉外面的光亮是那样的刺眼,让她连羽鸢的轮廓都看不清了。
雨停了呢,好奇怪的天气呀。羽鸢仰着头,看着好高好远的地方,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