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再世相逢日 第十五章 银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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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甲板五人,写意、颜律若、风舞皆蹲来查看鲤鱼情状,绿罗裳与陌湮旎于众人身后,静默不言。

的确!若不尽快想出解决之法,待日头东升之时,众人当如何?

却见写意用手绢包住鲤鱼拿起来,捏开它的嘴放在鼻尖轻嗅,不禁微皱了眉。颜律若于写意左侧,伸出左手按了按鱼月复,鱼月复鼓鼓,却不是正常应有的情状。风舞却是赤手在鱼鳞上划过,复看指尖,微微异样的颜色,风舞掏出袖中手绢将指尖擦了个干净。

这位下毒之人着实高明!他将只对鱼有刺激之毒投入湖中,鱼群吸食毒水之后,毒性变异,显于鱼鳞之上。鱼群受毒水蛊惑,对木质事物尤为喜食,因而这船便为鱼群攻击目标。鱼群将木材吞噬进去,而经鱼月复变异之毒便涂于船身之上,渐渐腐蚀船身。然此毒性最多不过几日,几日之后,下毒者便需重新投毒,否则前功尽弃!

写意微皱了眉,望向粼粼湖面,他竟敢如此恨他!他竟能如此恨他!

波光反射,折射出莫名的光!

三人先后立起身来,望着活蹦乱跳的鲤鱼,皆皱了眉。鲤鱼跳动频率渐趋减弱,力道亦渐渐消散,那是于水于生之渴望。写意轻叹一声,道:“把它送回湖中罢!”

话音刚落,却见眼前波光一闪,情景变换,远处落水之声间歇而来,清晰可闻。绿罗裳冷着一张脸,静声道:“知晓为何毒物了么?”

寅时过半,天际亦微微泛出些暗蓝,这等变幻莫测的颜色,莫名的灰哑。写意缓缓踱到船沿,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三十七种毒花毒虫,难为他,炼出这样的毒为难我们!”

颜律若此刻亦带着淡淡的笑,缓缓道:“以前见他,所用之毒皆不过纯色,提炼方法亦甚为简单,不过手法狠辣罢了!只是这次,我倒开了眼界,确不负毒医之名。不然,我当瞧不起他了!”

闻言,写意微微侧目,柔声道:“你怎知你知之人便是我所熟识之人?”

是啊!为何知晓?颜律若微微侧头。直觉么?若如此言,此间诸人只怕皆以为笑料罢!当下只但笑不语,思虑着如何言语才好。

风舞缓缓踱到船沿,目光于粼粼湖面逡巡一圈,忽得回过头来,扬声道:“你二人倒自在,我可不识水性,届时若真沉船,只怕船上众人没一个好活罢!”

暗蓝之色欲见淡雅,更添几分鲜妍欲滴,如极寒之境轻烟缭绕,欲罢不能。这等将亮未凉时刻,湿濡之气甚重,寒气点点侵骨而来,带着刺痛的冷。几人于甲板已是半宿,海风轻拂,面颊早已发凉,颜律若握紧右手,低垂的眼眸亦显疲累。

心神倦怠,写意恍惚一下,眸中亦添几分疲惫神色,带着点点的不真实。静默片刻,却见他忽的转身往回走,直与绿罗裳擦肩一瞬方道:“我累了,先回房了!”

这人,当真怪异!风舞张嘴欲唤住他却终是作罢。绿罗裳望着他离去的声音,笑得莫名,片刻,只听她道:“船来了!”

一艘微微泛着银白之色的大船缓缓向他们驶来,远远望去,船身明亮光滑,折射暗蓝光芒。船头一幅巨大的秃鹰图案,眼眸间尽是不可藐视的威严,颇为震撼!船自上游顺流而下,并未扬帆,却也行的飞快。暗蓝色的光芒下,仿若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篡改注定命轮!

激流碰撞之声清晰可闻且愈见强烈,带着不可磨灭的破灭之感。行速渐缓,绿罗裳瞧得真切,那船身竟丝毫无损,折射暗蓝的光。

未名不知何时上得甲板,望着写意离去方向微微有些发愣,待回过神来,正见由远而近的大船,目光忽变得诧异,“杨舒尔与齐锁儿!”

回了房,流云并未熟睡,只侧躺于床榻之上,薄被轻盖,双手隐于其下,微微颤动。

数日前,行船未至一日,那人衬着夜间无人,便悄悄潜入房间,交与他一件事物,嘱咐其每隔一日便倾其于湖中!那人,于他有救命之恩,之后为其嘱托,潜伏写意身边。他无力反驳,静声接过。

写意,陪伴身旁些许年,亦为他感染罢!他明知自己乃为那人潜伏其身边,却未言明,更与医术倾囊相授。难道他不知,自己究竟有何居心么?还是坚信,自己终有为他感动一日,潜心学医,自成一方神医,宽怀济世?

那般隐忍!

刹那间,流云心绪不宁,竟现几分烦躁神色。他二人,与自己皆有再造之恩,却为对立。他于其二人中间,究竟当如何抉择?不觉于己生些许厌恶,却是不舍!

混乱间,忽闻屋外脚步声响,流云心惊,蓦然闭了双眼,以为熟睡。须臾,却见有人推门进来,竟是简弥生。

流云独自回房,写意不甚放心,便嘱其照看。推门之时,流云已于床榻熟睡,简弥生闻得呼吸之声,只轻笑一声,关了门,自顾于桌前坐下,燃了烛火,手肘支在桌上,愣愣出神。

天际只微微泛出些暗蓝,如墨般漆黑,和谐的咬合。船舱之内,即便楼道间燃了些许蜡烛,却仍为阴暗,晕黄色泽,朦胧一片,衬着不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和自脚底而生的阴寒之气,甚为诡异。

烛光跳跃,光线却渐趋明亮,晕黄的光忽闪,折射炫目的光,颇觉刺目。蕊芯燃烧,为炽烈的亮金包裹,缓缓落泪,烛蜡滑落,炙热晶莹,凄美决绝。

为生之而生的美丽,悄然绽放。

忽闻碰撞声响,简弥生握紧身侧兵器,神色清冷,那等蚊蝇之声,甚为清晰。流云仍于熟睡,额间却不觉沁出些汗滴。他,为何竟此时来了?

声响渐趋大了,已为贴近,恍惚间,只觉眼前一花,房内顿时多了一人,于简弥生跟前数步站定,甚为惬意。那人只略略瞥了流云一眼,方望向简弥生,目光忽变得诧异,“竟然是你!”几分戏谑神色。

衬着烛光,简弥生将那人面容瞧得一清二楚,却为陌然,记忆中,又何曾有这般容颜?只握紧身侧兵器,静声道:“你是谁?行船之内,究竟有何目的?”

闻言,那人却忽的笑出声来,眉眼间亦添几分无奈,“我倒忘了,如今你记忆不再,自不认得我!”不觉换了语气,“看你如今这般英姿飒爽,想必他再见你,定认不出你来了罢!”

记忆不再!简弥生只闻得这句话。数日前于芙蓉馨怡居,写意亦曾言她记忆不再,乃为人为,以为封锁。脑海深处,不觉微微泛出些疼痛,却见她微皱着眉,缓缓道:“你是谁?他又是谁?如何知晓这些的?我遗失记忆,是否与你有关?”言语间竟现几分急切。

却见那人只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还知道,你忘了一个人!脑海中总会映出的模糊人影,却看不清面容,怎样也记不起来。”似欣赏简弥生眸中神色,那人轻含了笑,缓缓道:“终有一日,你会记起来的!那时,你定会知晓!”

刹那间,简弥生竟是怔愣。烛火跳跃,忽闪明亮,变幻此间诸人脸色,似真似幻。须臾,却见二人眼眸微动,目光亦为门外声响惊扰。却见那人轻笑一声,缓缓道:“写意!”转而对床榻之上的流云道:“我交代你之事,切莫忘了,今日之事,你确未让我失望!”突现暗格,抽身离去。

须臾,房门微敞,写意于门外,望着此间二人,静默须臾,方道:“稍后换船,收拾些东西罢……”

至天明之际,微弱的金色光芒照射湖面,粼粼闪耀,泛着耀眼的光。大船于此耀目光环中,渐渐淹没,直至沉入湖中的那一刻,波光闪耀,晃花众人双眼。

舱中舒适,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轻轻的,淡雅芬芳,整个人亦不免柔和下来。杨舒尔斟了杯茶,递至写意手中,边道:“少爷出门许久,不知何时回去?楼中诸人均是挂念,盼早些见着少爷!”

焚了麒麟香,香香暖暖的,沉郁浓重的味道在房中蔓延,连家具器物亦为沾染。写意接过杯盏,正欲成饮,却忽的顿住,犹豫片刻,将茶盏搁在案上,缓缓道:“你为何出来?不用照看楼中诸事么?杨伯父也同意你出门了?”

自将茶盏递于写意手中,杨舒尔便恭敬立在一边,神色坦然,闻言,只静声道:“此次出门办事,正是父亲应允的,刚至东陆而来,正要回南迦!”

闻言,写意轻点了头,又道:“楼中诸人皆甚少踏足江湖,若非要事,又如何让你与锁儿亲自前来!”略撇他一眼,“可特意来寻我么?”

楼中琐事繁多,若非要事,亦非他亲自处之。杨舒尔微微抵着头,静默片刻,方恭敬道:“锁儿闻得曼陀罗香味,言少爷于银月湖之上,便追寻而来,没想到当真见到少爷!倒未思虑其他。”

“那你如今送我等至北越,岂不耽误行程?”写意微微侧开眼眸,又道。

“无妨,还有时间!”

暖暖热气自地板升起,带着沁人温度,像极了农家的土炕,早已冰凉的四肢渐渐回暖,脸色亦变得红润,健康色泽。写意复又端起案上热茶,却不急于成饮,只微微吹着热气。

杨舒尔瞧得真切,心下黯然,只道:“可还怪我?那年之事,可还怪我?”

静坐许久,手脚已为麻木,姿势僵硬,写意往后靠了靠,将手中茶盏端得平稳,“当日杨大哥不过奉命行事罢了,怪不得旁人!我言此多次,杨大哥仍是提及,当放下了罢!”

写意,亦是放不下的罢!否则,如何不愿饮他沏的茶!一瞬的出神,心绪波澜,呼吸紊乱。须臾,杨舒尔静了心神,方缓缓道:“少爷可仍与白风夕一起?他是位杀手,又曾刺杀与你,实乃危险之人!”

却见写意只轻含着笑,将茶盏于鼻尖轻嗅,“如今他有求于我,暂不会杀我。他非言而无信之人,放心吧!”

“可是……”杨舒尔还欲再言。

“杨大哥!”写意出声打断杨舒尔言语,“此一路皆由白大哥随行保护,若他真有杀我之心,早该下手了!”许此刻当真无心饮茶,写意将茶盏搁于案上,正要再言,忽闻急促脚步声响,门被蓦然推开,淡蓝身影直扑入写意怀中。

“哥哥!”

瞬间惊愕,写意轻含了笑,眸中亦显几分柔和,“怎的,这样大的人了,仍这般爱撒娇么?”拍拍齐锁儿右肩,甚为宠溺。

“许久未见,太想念哥哥了嘛!”言语间手臂将写意搂得更紧,“倒是哥哥,从未见你出门这样久,苏大哥、云间姐,青城姐,皆甚为想念,不如这次,便随了我与杨大哥回去罢!”

闻言,写意轻轻推开齐锁儿,直视她双眸道:“哥哥还要多玩些日,倒是你,莫再任性才好!”撇了杨舒尔一眼,“你与杨大哥婚期将近了罢!可为此忧虑?放心,届时我定亲临,更亲手准备一份大礼,你当放心了罢!”见着齐锁儿微红双颊,写意眸中,尽是宠溺。

杨舒尔立于一侧,于此情景,只微低着头,唇边柔和笑意。齐锁儿甚为害羞,竟又扑入写意怀中,将脸埋于衣袖中,含糊不清道:“成亲之日,哥哥可要兑现诺言,莫失信于我!”

陌湮旎来寻写意,正闻齐锁儿最后一句话,神色抖惊,竟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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