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再世相逢日 第十六章 茗湘(一)

作者 :

萧索晚秋,带着莫名的寒意,冷风肆虐而来,面颊冰凉通红,夹着痛楚之感,清晰而透彻,宛如针刺般!

乘船一个多月,再着陆时,已是另一番情景。原本还泛着绿意的枝干树叶已渐进光秃,深褐色的色泽,于寒风中颤抖,甚是孤傲!路边的杂草亦已失去生命的颜色,枯涩而孤独的趴在路边,任人践踏。漫漫而清冷的寒意已不容拒绝,渐渐渗入骨髓肌理,驱散脉脉温度。

虽将近入冬,却非严寒气候,街道上行人及游客商人仍是颇多,且络绎不绝。衣着亦是含了各地风俗,亮丽独特,很是显眼。两旁林立的客栈酒楼生意源源不绝,门面及内里陈设更添几番姿态,连招牌名字亦含了各地风俗。不愧为大月重要交通要道,米粮富庶之地,穿着食物及各种商品交易甚是奢靡繁华,街道规格走势亦甚是讲究,暗含八卦星阵。

北越风景亦甚是独特,因着人口众多,多是建筑林立。高处望去,满是亭台楼阁,湖光水色,土红与碧绿的颜色交织绵延,参天大树直立高耸成一处阴暗的色泽,朦胧望去,竟仿佛身在画里。只如今乃深秋季节,除却常青树,其他便只余光秃秃的枝干,摇摇望去,更添几分萧索灰暗色泽,连心境亦不免黯淡下来!

他们一行七人踏上北越土地时,心底的震惊之情溢于言表!不愧为大月最富饶的大州,奢侈浮华,商人游客不断,贸易繁荣,每个回眸一点间折射千姿百态,每每望去,已是别样情景!

一位头发胡须皆白的老人家早在渡头等候,见着众人下船,上前向众人行了一礼,缓缓道:“老身伏竟宁,等候多时,诸位请随我来!”

茗湘林苑!

绿水假山环绕,亭台楼阁蔓延,波光碧影,尽是琉璃景致!如今已是晚秋,却仍多生意色泽,与外界格格不入,仿若一道天然屏障与世隔绝,遗世独立!进了林苑,才见精致格局,错落有致,铺陈出新,甚是讲究!

只是偌大林苑,除却管家伏先生与几名打扫的佣人,竟无其他!清冷冷的,只余秋风声响,真可怜了如此美景!众人到达林苑时,以至酉末,望着这美丽却孤独的院落,不免有些好奇与伤感。

难得的如此美景!可惜了如此美景!

伏先生先为众人安排住处,待休息片刻,才为众人准备晚膳,待再回房时,以至亥时。今日乘船一天,已是劳累,本应及早休息才是,只是此夜,众人似乎皆是无眠。

写意房间的灯还亮着,坐于桌旁的身影映着明亮的烛火透窗而出,清冷而立,甚是柔弱,那不断挑动桌上烛火的手亦瞧得清晰,缓慢而温暖着。房间还有个人影翩然而立,从身形望去,显然是为女子,只是如此深夜,她在写意房中,亦不知所谓何事?

桌前不远处,简弥生恭敬而立,平日的随意此刻已消失不见,只余一抹清冷。不愧为轲将军的左膀右臂,竟能以女子之身胜任行营右将一职,绝不简单!写意静静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不知何处来的长签,不断挑动烛火。写意只含了淡淡的笑,柔声道:“你是说,轲将军让我救的人,就在这茗湘林苑里?”光亮忽明忽暗,不断跳跃,映着此刻截然不同的两种表情,更添诡异!

光芒变幻莫测,映着简弥生眼底,只觉幽深,只听她道:“是!此人昏迷数年,遍访名医仍束手无策,即得知公子医术精湛,才请公子帮忙!”自进茗湘林苑,她便似换了个人,周身被寒冰笼罩,于人前更添了几分防备,却不知为何!

手还在不断挑拨烛蕊,闻言,写意抬眼望了简弥生一眼,缓缓道:“其实你跟过来,保护我只为幌子,实则却为那昏迷之人,你们怕我不信守承诺,便派人盯着,不知是也不是?”寒风透窗而入,烛光亦快速闪了几番,幸得未熄灭下去。

“写意公子果然聪明!”简弥生目光未动分毫,静声道,“当日公子与将军交易,已龙鳞为饵,公子才愿救人,而将军已将龙鳞交出,而公子却还未履行承诺,弥生此行,亦不过为保万无一失罢了!”

写意只是轻轻笑出声来,柔声道:“可是当日交易,救不救,救不救得了,亦是我说了算!龙鳞分红绿两种,轲将军以红龙鳞为抵让我救人,却未告知病者所患何症,只让我往北越见过再做决断。或许你该问问伏先生,何时为患者症治?若非如此,此处我实不欲多呆!”

窗户未关严,冷气肆虐而来,带着莫名寒意。简弥生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了严实,才道:“今夜公子好好休息,明日便可为患者症治,倘若患者当真痊愈,绿龙鳞定当双手奉上!”

闻言,写意才放下不断挑动烛火的长签,道:“能让轲将军花如此大气力救的人,我还真想见识一番,不知何种模样!”言此顿了顿,忽的道:“倘若我救活那人,那你该回西野了罢?”

时间婉转,空气亦渐渐凝固,简弥生一如既往的淡定表情,道:“不会。此次出行,我有两个任务,其中一个便是保护你,无论如何,我都会追随左右,保你周全!”

关了窗,房间里瞬间暖和下来,写意只是静静望着不再挑动的火焰,微露复杂的神色。

转过回廊,一堵暗色高墙,越过墙去,风声更见冷冽,夹着透骨寒意,层层侵袭。今夜月光并不甚明亮,余辉夹着朦胧,层层铺撒开去,眼前之景,亦显得几分不真实。伏竟宁手握狐裘,静立墙角,夜风吹起衣襟,唰唰作响。伏竟宁只凝了心神,沉声道:“你不该来!”

墙角暗处,人影晃动,却见一黑衣人缓缓至暗处而出,黑布蒙面,只那双眼眸,透着莫名恨意。“为何不来?如今该到的人都到了,正是我报仇的好时机!我等这一天,这么多年!”

“他没有错,这么多年,你又何苦耿耿于怀?当年情形,无论是谁,都会那样做!”伏竟宁微眯了眼眸,心头叹息,“这么多年,你还放不下,岂不辜负他当年救你之心!如今你要伤他弟弟,你又将他至于何处?”伏竟宁声音颇是不忍,声音亦添几分苍凉,“如今他不在了,你这样做,让他泉下又如何甘心!”

风势冷冽,寒意如刀刃般残忍袭来,未见丝毫惬意。闻言,黑衣人冷笑,声音亦添几分苍凉,“他不甘心,我又何尝甘心!那么多人死了,唯我独活,你知我是和滋味?这几年,是仇恨支撑我活下去,没有它,我该怎么办?”言至此,黑衣人言语渐趋颤抖,瞬又平静下来,转而一抹恨意,消磨不去,“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我定不会轻言放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夜色低迷,夹着冷冽寒意,那股冰冷,透着风,直传入心底去,半分真意亦无。伏竟宁轻叹一声,心头千言之语亦无意再言,只缓缓踏步过去,将手中狐裘披在他肩上,叹息道:“你们是兄弟啊!”便转了身,悄悄回去。

黑衣人紧握狐裘边角,心头黯然,那抹清冷之色,再消磨不去。

彻夜无眠,待天明时,心底仍被微微的彷徨填满,那挥散不去的阴郁,始终萦绕心头。晚秋的北越,清晨极是寒冷,那无时无刻透彻而来的寒气,将周身紧紧包裹。这等阴冷气候,对颜律若右手旧疾极是不利,伤患处疼得厉害,因着这个,连早膳亦未前去,只呆在房中休息。

屋内光线并不十分明亮,门窗紧闭,甚觉憋闷,因着不适,颜律若只微阖眼眸,寻片刻宁静。写意突然叩门时,着实将他吓了一跳,开了门,屋外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写意静静微笑看着他此刻举动,待他放下手来,才道:“有没有空?跟我去个地方!”

待适应室外光线,颜律若才发现屋外站的并非只写意一人,伏先生站在写意身后不远处,以好奇的目光打量他,陌湮旎亦在。今日天气甚是阴深,冷风不断,颜律若犹豫片刻,道:“好。稍等!”转身回了屋,拿了暖手包,便一同出了门。

伏先生在前头带路,步履缓慢却甚是稳健,虽已上了年纪,头发胡须皆白,身体却仍见硬朗。颜律若与写意跟在伏先生身后,亦不免暗叹伏先生的养生之道,但细看伏先生走路姿势,似乎亦是位练家子的人。

一路过去,身旁掠过之处,皆是无上景致。长长石子路铺满路,道旁常青树林立,为之稀缺的光芒亦被遮挡大半。石子路尽头是一处碧绿湖泊,湖泊上架着拱形长桥,水上廊道蜿蜒曲折,越过湖泊,便是一片茂密树林。幽林小道穿插其中,脚底散发着浓浓的沥青味。树林深处,几座凉亭翩然而立,清清冷冷的,甚觉凄清。出了树林,便是一处开阔的庭院,匾上三个烫金的大字:麝月馆。进了院内,满目缤纷,各色各品种花朵林立,四季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不愧为美景!这林苑主人着实不简单。颜律若瞧着满园还花朵,记忆深处的某些映象被硬生生勾引出来,这些花,这些珍贵的花种!难道院内之人竟是他么?写意,竟然认得他!呼吸频率微乱,写意无意瞥了他一眼,却未言语。

直到一扇朱红的大门前,只顾着前头带路的伏先生这才回过头来,恭敬道:“公子,那人就在屋内,老身不便进去,公子请!”言罢微微推开了门。

二人却未迟疑,直接走了进去,屋内光线甚是阴暗,朦朦胧胧的,透着几分不真实。待二人完全踏入屋内,只听身后一声响,伏先生在外关了门,此刻,二人才发现屋内燃着烛火,想必刻意为之,而在此照顾之人亦估计受了伏先生指示,避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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