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再世相逢日 第十九章 计擒(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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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律若踏前一步,直视伏竟宁眼眸,那抹幽深之色,瞧不清情绪。忽闻外头脚步声响,风舞回头,正见流云推门进来,神色焦急。颜律若见他,心头微疑,刹那已是明了,尚未言语,只闻流云急道:“颜少爷,见到你便好了!少爷,少爷不见了!”

闻言,此间诸人俱是一惊,却是简弥生反应最为剧烈,急至流云跟前,抚着他左肩,“写意怎么了?你说清楚,他如何会不见的?”简弥生此行,一为救治茗湘,二便是护写意周全,此刻闻写意失踪,最是忧心!尚未待流云言语,一奔了出去,须臾便不见了身影。

流云立在屏风处,见里屋情形,亦是怔怔的,刹那不知如何言语。颜律若见他,只放缓了气息,缓缓道:“你如何知道写意不见的?何时不见的?你且细细说来!”

待颜律若问话,流云方回转了心神,缓步往屋中间去,绿罗裳与风舞与其身后,静静瞧着他。“这几日少爷身子不爽,每日酉末便睡下了,因此每日酉末,我便不再打扰少爷。今日茗湘公子不适,少爷白日去瞧了瞧,本是无碍的,可夜里突然又有人来传往麝月馆去。我去唤少爷,谁想少爷竟不在房里,那时已戌时过半!少爷近日甚少夜里出门,我又已四周寻了一番,皆未见少爷!我着实担心,想少爷与颜少爷关系极好,定是有法子的。颜少爷,请您帮帮忙,少爷素来身子不好,您一定要帮着找少爷,请颜少爷一定要帮着这个忙啊!”最后一句,已现泣声。

里屋只燃了一盏烛光,光线并不甚明亮,触目之处,氤氲黯然。颜律若只淡淡瞧着流云,竟觉一抹熟悉之感。当下只随意踏前几步,缓缓道:“那你进屋里瞧,可见写意留下纸条什么的,写意素来心细体贴,又怎会让你白白担心!何况茗湘林苑这样大,你当真各处皆寻着了么?”

“如何没寻?我见少爷不在,初亦以为少爷不过出门散心,特在屋里寻了一寻,因见未留只字片语,林苑各处又遍寻不得,方着急起来!”流云急道,直踏前几步,声线亦添几分不稳。

颜律若瞧得真切,猛的拉过伏竟宁向后一推,便踏前几步扶着流云。“你莫担心,写意素来睿智,又怎会让自己有事,此刻只怕想独处片刻罢了!你放心,我定潜人去寻!”言语向风舞使了眼色,风舞会意,便自退了出去。

却闻颜律若又道:“我只是好奇,你伺候写意几年,缘何他并无留字习惯,你却不知,竟顺着我的话说下去!还有,水泽堂处林苑偏远处,又囚着前几日麝月馆内擒的未名,你又如何知晓我定在此处,尚未进门,便自嚷叫起来!这一招,却是你失算了,未名!”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这……”流云神色一怔,竟觉几分诧异。颜律若左手紧握流云右手,愈发用力。伏竟宁于写意身后,只张了张口,却未叫出声来。却见流云眼眸微闪,唇边已是莫名笑意。“你还是瞧出来了!几年未见,你的智谋,不减当年!”反手握住颜律若左手,“我却好奇,你如何知晓我是未名?”

暖香已尽,一阵寒意来,只觉冰凉,颜律若长袖下右手患处,疼痛渐剧。颜律若唇边笑意渐浓,却无一丝暖意,“有人能易容为写意,为何无人易容成流云?”见未名神色未凝,颜律若眼眸微动,笑道:“这几日写意言行甚是怪异,以他性子,定不会如此,我又如何不生疑,不好好防着?即知他是假,断不得打草惊蛇,免牵连写意!想来冒充之人,定冲写意来得罢!起先我并未留意你,倒是今日你自己漏了马脚!想来好笑,写意非写意,流云非流云,却是主仆一般相处了好些日!却不知那假写意日日见着你这假流云,心中是何感受?”最后一句,颜律若竟笑出声来。

闻言,未名亦笑,“今日你设此局,定是知晓未名的秘密罢!你素来小心,定察觉出林苑中不止一个未名,不过迷雾未清,未打草惊蛇罢了!”直视颜律若眼眸,微抬了语气,“我却好奇,你既知有两个未名,定有真假。你可知你设局欲擒的未名,是否是我?而未名面容后,又究竟是谁的脸,你可又知道?”

一阵寒意来,只觉利刃侵袭,甚觉刺痛。却见颜律若神色一凛,用力将未名向前一扯,由手肘便直向其颈间袭去,“本是擒你,你今日倒自投罗网来了!”脚下用力,直向未名下盘袭去。“我在渊湮谷见到的未名和送我等一行人离开渊湮谷的未名的确是你,包括要杀我与茗湘的人亦是你,却都被假未名所阻。然与我等一同往北越来的未名却不是你!”

颜律若言语甚是缓慢,然下手却是颇狠,未名虽未进攻,却是有条不紊当下颜律若几番攻击。二人怵然停手,互紧握对方脉门处,神色却是淡然。“那日我与假未名一道往城北去,途中他离开,先后易容为两个人,惊着我与简弥生。而另一个未名却在城南救了写意,并与他一道回了茗湘林苑。城南城北相去甚远,短短时辰绝不够去救写意,那救下写意之人,定是你罢!”

“据我推测,那日回林苑,伏先生曾与写意道有人等他,且不论那人是谁,但定是那时写意为人所擒,假写意潜伏林苑中。那时我已怀疑未名,想来你已察觉,便与假未名又换了身份,而你便已伏竟宁身份行走林苑内。那日你麝月馆受伤,我去瞧你,你故意在我面前露出破绽,引我怀疑你。知我必设局擒你,你便匿名传信伏先生你受伤被擒,知伏先生必来救你,故有今日这番局面!”

未名紧握颜律若左手,愈发用力,唇边笑意,更显清冷,“说了这样多,却从未道出我究竟是谁!看来我隐藏的极好,你竟猜不出来!”笑意渐浓,“想来你的右手,已是废了罢!”言语刚落,左手便直向颜律若左肩袭去,颜律若侧身,须臾未名左掌成爪,直去其喉间。却见颜律若向后一仰,手臂横在其间,挡下一击。

一击不成,未名顺势擒着颜律若右手,却见颜律若松了擒得未名右手,翻身左手肘便想未名面容袭去。未名拉着颜律若后退数步,颜律若趁此间隙,袭击未名下盘,刹那便是几番凌厉进攻。却见未名忽的向后大跨一步,屈膝便向颜律若后腿软骨袭去。

借未名屈膝之势,颜律若脚踏膝上,侧身绕过未名身后,手臂横在其喉间,刹那间,未名竟动惮不得。“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知晓你究竟是谁,只是你竟知晓我右手伤处,必是多年故人罢!只不知如何生了怯弱性子,连面亦不敢见的!”手下用力。

“彼此彼此罢了,如今的你,又何曾以真面目示人?”未名缓缓道,却无半分胆怯之色。言语刚落,便见他右手肘间便直向颜律若月复部袭去,与此同时,左手用力,其紧握颜律若右手患处,竟闻几分胫骨之声。颜律若吃痛,左手成掌,直向未名头部劈去,未名侧身,趁此间隙,颜律若旁踏一步,左掌转而向其胸口袭去。一击的中,未名松了擒得颜律若右手,后退数步。

颜律若蹙眉,眉眼亦添一份清冷,眸中杀意陡盛,却突然没了踪影。未名狂笑,趔趄而立,甚是得意,“你生气了!怎的,我触及你的旧伤,竟让你对我下了杀意么?哈哈哈……”竟添几分疯意。只见未名狂笑数声,忽的咳嗽几声,吐出一口鲜血来。“想知道我是谁,你做梦去罢!你记着,这辈子,我定让你不得安宁!”言罢,越窗而去。

寒意侵袭,风鱼贯而入,颜律若不觉微阖了眼眸,里屋烛光亦刹那灭了!破窗之声初响,便又闻一阵脚步声远去,绿罗裳追了出去。颜律若望向破风处,左手不觉抚上右手伤处,眼意森冷。正欲追出去,伏竟宁却一把拉住他。

“你放心,写意现在在麝月馆,很安全!”颜律若回头,正闻伏竟宁此一句。颜律若只沉了眼眸,伏竟宁却笑意淡然,轻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罢!”言罢伏在颜律若耳边,悄声一句。

银月边上,风势强劲,狂乱阴冷,和着呛鸣风声,甚为惊怖。颜律若顺着痕迹寻至河边,满目凌乱,触目肃杀包裹,风势甚大,竟叫人睁不开眼来。微敛心神,却觉四周杀意弥漫,和着莫名的颤栗!

不觉紧握右手患处,疼痛侵袭,于此阴寒时候,愈发剧烈。颜律若微微蹙眉,放眼望去,银月湖边甚是清冷,独一艘暗红黑舱的小船岸边停摆,帘处绣着一团火,不住乱舞,船亦随风而动。幸得缰绳固定江岸,方免了沉船之险。

这船来得不是时候,颜律若心底微微生疑,小心靠了过去,风吹起船帘,只见舱内一人斜靠一侧,双目紧闭,已然昏迷,正是未名。然颜律若却未看他,舱内尚有一人,炯炯盯着他,见他目光投射过来,唇边轻笑,方缓缓出了船舱。

“数年不见,你依然与当年一般模样,只是不知学医几年,医术究竟习得如何?又可还记得故人我?”言笑清冷,眸色邪魅。虽与写意一般容颜,却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见颜律若静默不语,他心头暗笑,又道:“沉香谷时,我虽未与你正面相见,然我却是记得你的!”

狂风肆虐,吹起衣襟唰唰作响,风中声音亦觉得轻轻颤动。颜律若心神微敛,怵然忆起学医几年,心头豁然明了,只道:“辣手毒医荒神!”却添几分诧异。

“难得你记得!”荒神冷笑,“沉香谷一别,未知绿衣安好!如今谷中当只有他一人了罢,想来寂寞,如此看来,我但抽空再看看他!”言罢又斜眼瞥颜律若,“他与我那女苑小师妹定教了你不少医术罢,这些时日见你,能耐道添了不少,却不知得了几分真传?”

颜律若却不接话,只道:“原来这几日林苑中冒充写意之人便是你!”平添几分释然,“往北越一路,一直有人尾随,多番为难,起初我猜不透缘由为何,但如今我却明了,你当你冲着写意来的!然我却好奇,你与写意有何仇怨,竟要顶了写意的面皮?”

风声怒吼,悲怆而疯狂,寒意如利刃般扑来,刺得人面颊生疼。荒神逆着风,长发随风而舞,却添几分萧索意味。“我顶了我表哥你面皮,不过与他闹着玩罢了!这些年皆如此,我这表哥,又如何会真心在意?”荒神反问,眸中满是戏谑,“我与他的表兄弟情谊,可当真深厚得紧!”

表哥!蓦然一惊,颜律若心底竟泛出一丝凉意。当年沉香谷伤了绿衣之人,竟是写意的表弟!正要言语,却见荒神忽的摆了个“嘘”的手势,笑着摇头,“没有时间了!”言罢便松了缰绳,小船晃动愈发剧烈,荒神却是不顾,自顾扶了船桨,“我知舱内之人乃你故人,可是不好意思,我带走他了!”

颜律若只静静看着他,并未阻止,心头一抹悲怆情绪,再掩不去。划船一瞬,荒神又回转身来,直视颜律若眼眸,缓缓道:“当年你昏迷着,不知道是正常的!只是我不明白,这几日你与我小师弟朝夕相处,他竟亦未与你说实话?我这小师弟医术倒是其次,他的易容术,却是当世无双的!”见颜律若眼眸生疑,荒神轻笑,“你可知为你所擒之未名究竟是谁?”顿了顿,“沉香谷时,为你易容之人!”

“还有,茗湘时日不多,你好好陪着他罢!这些时日,他亦费了不少心神呐!”

风势渐大,呼啸怒吼,耳畔只闻风声狂啸,万物倾倒,激起千层水波,更觉冷冽。湖面望去,竟觉几分烟雾缭绕,几分迷幻,几分失真!颜律若静立江边,只觉右手患处,疼痛愈发剧烈了。

忽闻身后响动,简弥生已至其身侧,见小船远去,心下懊恼,“仍让他逃月兑了么?可恶,我竟险些着了他的道!”简弥生恨声道,眸中亦添一份愤懑,“当日西野时,伪充军医端木隐之,后发现其身份,却仍让他逃月兑了,谁料今日……”言此便住了口,只握紧了手中长剑。

颜律若只淡淡道了声“可惜!”便未再言语,望着远去小船,心思陈杂。

待回茗湘林苑,颜律若脚步匆匆,神色亦添几分急切,却不知往何处去!简弥生紧随其后,他却亦顾不得了,谁想途径麝月馆时,正见风舞与绿罗裳馆外说话。

“那日我去找他说话,他似乎早料到我为何见他,言语便暗示了他自己是谁。我知这样做他会不快,但我必须放他走!他尚不愿以真面目见他,我亦定不会让他为难!”

脚步微顿,颜律若微微侧头,正见写意扶了茗湘出来,一抬眼,便看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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