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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春节了,可是军营里依然除了严酷的训练,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
人就是这样,临近节日的时候,也是最思念亲人的时候。
在这里,让富贵感到最温暖的时候,就是喜欢看着窗外的月亮,静静地想着家乡。
入伍三年了,远离了家乡冬季的那份温暖,塞外北风怒吼,此时的家乡应该依然温暖如春吧?他默默地想。
在家的时候,因父亲身体不好,只有富贵一个人张罗着家里的年货,他喜欢看着弟弟妹妹穿上他为他们买的新衣服欢呼雀跃,一脸的幸福,喜欢一家人幸福快乐的在一起,暖意融融的在一起放鞭炮,吃年夜饭。可是,不知道现在的家里怎么样了,两个弟弟是否依然那么淘气,也不知道妹妹学习是否依然那么优秀。
在家的这个时候,父亲总是一脸严肃的批评弟弟学习不用功,并满怀歉意的看着富贵:“贵子,你是家里学习最好的,可是咱家条件不好,不能让你上学,这些年苦了你了……”
富贵每次想起父亲这句话,总是鼻子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在家是老大,在他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学习成绩一直很优异,可是,就在他发誓要考上县城的重点初中时,父亲却病倒了,很难治疗的肺结核。为了给父亲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不说,还欠了好多外债。
每次去医院看望父亲,父亲憔悴的让他心疼,十几岁的他回到家默默地哭了几夜,最后瞒着父母偷偷地辍学了,开始耕作农田,放牧牛羊,照顾弟弟妹妹,承担起一个本不应他这个年龄承担的重任。
每次看到同学们背着书包有说有笑的放学回家,他总是躲在一边暗暗地哭,然而,他咬着牙坚持着,因为他知道,父亲的病情很危险,他不能让这个家失去了顶梁柱!
直到几个月后父亲回家,看到富贵手上的老茧,那也是富贵看到一向坚强的父亲第一次哭。
出乎意料的,父亲没有催促他复学,而是经常用一种愧疚的眼神看着他。其实,从父亲进门的那刻,富贵看到父亲佝偻的身体就知道,父亲老了,再也不是那个曾经忙里忙外,为了这个家出早晚归的父亲了。
后来,母亲偷偷的告诉他,父亲的病没有治愈,只是为了省钱,父亲坚持出院了。
几年的劳作,让富贵幼小的心灵体会到了父亲养这个家的艰辛。从此他更加辛勤的劳作,为了这个家,他一直坚持着……
直到有次村里通知他去乡里应征,他竟然被征入伍,从此,改变了自己的生活。
那些天,富贵一直矛盾着,入伍对他来说也许是个机会,可是,他走了这个家怎么办?
二弟也许看透了他的心事,含着泪和他说:“哥,你就去吧,这个家有我呢,反正我学习也不好,上学也是白花钱。”
……
窗外的月光依然皓洁,冷清的月光满铺大地。然而长夜漫漫,他的思绪,总是浸透在无穷的思念中,尤其在这合家团圆的节日临近时。
他轻轻的叹口气,也许此刻,会有人如此这般的在思念他吧。
他知道自己指的是谁,可是,那个名字,让他感到一阵愧疚。
脑海中,忽然响起他最喜欢的音乐_——《十五的月亮》!
小时候,他就喜欢那段优美的音乐,向往着一种边关明月的凝重和家乡月色的皎洁。然而,现在面对着边关的一轮明月,他的思绪却被一种深深的思念打乱了。
他永远地感激着燕子,就是这个淳朴的姑娘,在他父亲住院,自己感到最无助的时候,默默地陪着他伤悲,帮他一起放牧,耕作。那个熟悉的小山村,到处撒满了他们欢快的笑声。
他常想,如果不曾入伍,是不是会像以前那样,他静静地坐在稻田埂上,满怀柔情地看着弯腰插秧的燕子被风掠起的长发?是不是可以像以前那样,听着燕子开心的笑声,如痴入迷?是不是会凝望着燕子清如潭水的眼睛,给她一个深情的拥抱,感受着她的万分柔情?
而今,只有他面对着孤月,承受着煎熬的思念!
腊月二十七那天,富贵越野回来,刚要去洗漱,从大门外进来了几辆车,直接停在了礼堂门口,接着跳下来一群有说有笑的女军人。也许没看过戈壁的苍茫,她们惊奇的四处打量。
“喂,富贵,这是什么人啊?来干嘛的?”刘龙悄悄地问。
富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刘龙的眼睛一直没离开那群女孩,夸张的笑笑:“怎么看的我眼花缭乱啊,呵呵。不行,咱得去问问,别是什么间谍吧。”
刚走几步,身后的一个高个子就严厉的喊住刘龙:“干嘛你,还是军人吗?赶紧回去洗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富贵回头看了看那人,膀大腰圆,一脸的怒气,在瞪着刘龙。
“这个人是谁啊?”张成亮问。
刘龙瞪了那个人一眼,不服气地说:“他就是四中队的分队长杨爱国,散打是全大队最好的,听说黎明也不是他的对手。”
吃过饭,富贵正要去训练场,黎明匆匆走进来:“分队集合,今天上午暂停训练,全体到礼堂帮慰问团装台。”
战友们一脸的兴奋,追着黎明问:“那些人是文工团的啊?是来慰问咱们的吗?”
刘龙把黎明拉一边,讨好地问:“什么时候演出啊?嗨,怪不得个个都那么漂亮呢,原来是演员啊。”
黎明瞟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你激动什么啊?对了,我宣布纪律:第一,咱们分队的人绝对不许在她们面前掉架子,给咱们分队丢人;第二不许和她们嬉皮调笑的,有失咱们特战队员的光辉形象;第三……”想了半天才说:“暂时没有了,一会看情况再定第三。好了,大家准备一下,立即去帮忙。”
到了礼堂,文工团的男演员正在抬那些沉重的木箱,女演员们正在拾掇服装。
看到他们进来帮忙,有几个胆子大的女演员冲他们笑了笑:“谢谢你们。”
刘龙扛起一个木箱笑着说:“不客气,都是战友嘛。”
黎明狠狠地瞪着他,悄声警告:“注意纪律。”
等他们把道具抬上去,那些演员们已经把舞台布置好了。
黎明走到架子鼓旁,随手用木棒敲了几下。
张成亮凑过去模了模架子鼓问:“黎明,你会敲这个吗?”
“会点,不过很久不玩了。”说完问旁边的一个演员:“同志,我敲个节奏怎么样?”
那个女演员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可以啊,要我们用别的乐器配合你吗?”
黎明大咧咧的坐下来:“不用了,谢谢你。”说完手腕快速地敲动,响起了几个炒豆般的鼓点。
富贵不懂音乐,但觉得黎明敲得架子鼓就像古代将士出征的战鼓,有种让人心潮怦动的感觉。
大家先是一阵沉寂,接着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黎明被大家弄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摆摆手:“敲的不好,见笑了。”
一名戴眼镜的中年人走上去,握着黎明的手说:“敲得真不错,要不咱们配合一曲?来个节奏快的?《站台》怎么样?”说完就招呼几名乐手,拿着乐器,静静地看着黎明。
黎明笑了笑,坐下来说:“那好吧,要不咱们就来个。”
富贵默默地看着黎明,忽然觉得这个人让他难以捉模,他虽然不喜欢他的张扬个性,但他的那种不服输的性格,一直在默默地鼓励着富贵,尤其他身上,散发的那种霸气,让富贵感到一种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