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兴元年,倾心又搬家了,这回只是从城东搬到城西。
在她忙乎搬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老皇帝驾崩了,汴梁城内,白匹素帛,无人苟颜笑,百姓垂首走路。
接着还是一件大事,小皇帝上台了。
皇家的大事都是要“举国”完成的。
一朝天子一朝天空,乌云散尽后,百姓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
新皇登基,皇家出游。
转眼,汴梁城内又喜庆纷扬。
闲来无事,倾心也混迹在人群中看热闹。
皇辇走来,百姓三呼万岁,瞻仰天颜。
小皇帝正襟危坐,皇太后雍容华贵,气派哪,天子,天子,那是百姓对上天,对统治者的一种信仰。
十几岁的小孩子,他会在想什么?
若隐若现的珠帘,宛如隔世。
多少年后,赵祯告诉倾心,其实那天他一直在琢磨着,巡游结束后,就可以吃上“小娘娘”亲手做的“莲子羹”。
“宝子!”小孩子不听话,径直走出人群,他好奇那吹锣打鼓的声音。
危险!
倾心从人群中如离弦之剑飞出,拎起那小女圭女圭的后衣襟,抱住他,侧身躲过开道的御马队。
皇辇受惊,倾心赶紧低头跪下,毕竟天子脚下,有所约束。
“大娘娘,”小皇帝开口了,“不碍事的。”
没人来追究倾心的“惊扰”之责。
皇辇走过,百姓在后面跟着走,唏嗦的人群,倾心终于把宝子交到他娘手中。
看着那小娘子连续作揖感谢,倾心不禁感慨,瞧她那小身骨板子,自己还没长结实,女圭女圭都会走路了?
记得,课本里读到,古代,男子十“几”不娶,女子十“几”不嫁,父母有罪。
在自己的时代,十“几”不读书,父母才有责。
像这小娘子的岁数,自己在干什么呢?喝着牛女乃,嚼着零食,看着卡通片,哈哈大笑。
“宝子,别乱动!”小娘子抓住宝子的手,不意间,竟扯断了倾心的发绳。
瞬间,千百青丝垂然而下。
此刻,小皇帝正好回头。
转眼间,
柳絮纷飞的时候,
你说过佑我一生,
原以为再也不见,
你可记得,当年我挥手作别。
“姐姐!”小皇帝自语,从皇辇上站了起来。
“祯儿,”刘太后轻轻拉住他的衣摆,“不可失礼!你现在是皇帝,要有皇帝的威仪。”
小赵祯想想,还是坐了下来,回头再看去,只有倾心那离去的背影。
“为何如此打扮?”那熟悉的眼眸,一如几年前,干净清澈。
“是你?”倾心还未把头发束上去,柔顺的长发自然得搭在双肩上,这在现代看来是最普通的发型,在赵元俨看来,却是那么得扣人心弦。
那种不经雕琢的自然美,那次水中散开的发丝,指尖滑过的柔软,那种感觉已经在他心中停驻了几年。
那天,他本也没把她的话当真,又遇急事赶回宫中。
“那个益儿,”倾心随手摞起碎发,扯了一根布条,扎住。
“益儿?”赵元俨碎念,“你还记得他!”
“是的,他现在在哪?”倾心想到那块玉佩,想到那个承诺。
“在!”赵元俨指着那远处的皇家队伍,淡淡得说,“他在皇辇上。”
什么?
“赵祯?”倾心月兑口失言,“你说他是益儿?”
“不可直呼皇帝名讳,”赵元俨皱皱眉头,“以后也不可再唤他益儿。”
倾心基本还没有缓过来,皇帝叫过自己姐姐?还是那个叫自己姐姐的男童当了天子?
益儿即为天子,身边保卫他,爱护他的人,何其多。
你若为普通人一个,我护你一生,佑你一生,又有何难?
“他是皇帝,那你又是何人?”倾心曾听益儿喊过他叔叔。
“我是他八皇叔!”赵元俨与倾心并肩往城外走去。
是个王爷!
城门口,倾心牵过马,问赵元俨:“如此大典,王爷为何置身世外?”瞬间的无意识又袭来,倾心倚马闭目。
“姑娘,你怎么了?”赵元俨关切得问。
“不碍事,”倾心摇摇头,“老毛病。”
“可否需要就医?”赵元俨。
“医?”倾心笑笑,“治不了的。”
赵元俨看着这个女子,二十上下,一身武艺,如男子般,容颜却又那么清丽。
“姑娘,为何要穿男装?”赵元俨问。
“行为,做事,比较方便而已,”倾心回眸一笑,策马而去,“王爷,既然他是天子,无需守护,那救命之恩唯有回报于你。我安置妥当后,自会去贵王府报道。”
回首,百媚生。
缠于发丝间的布条,随风飘舞。
本不期许你的报恩,你又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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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祯儿,累了吧。”
“小娘娘,祯儿不累,很开心,见到一个姐姐。”
“什么姐姐?祯儿的姐姐不都是公主郡主吗?”。杨太妃亲自给他喂吃的。
“不是公主姐姐,是祯儿几年前游玩遇到的一个姐姐,她会武艺,会打跑坏人。”
“祯儿说胡话了,”杨太妃笑笑,“哪有女子会武艺。”
“小娘娘,祯儿不说谎话,”赵祯急了,“我看到的啊,那个姐姐,还答应要保护我呢。”
“好,好,”杨太妃看他急得小脸发汗,“好,有那个姐姐,哀家信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到那个姐姐!”
“祯儿,有缘自会再相见,来,多吃点,折腾一天也饿了。”想来刘姐姐还得处理朝中大事,杨太妃叹了一口气,如若是自己,做不到如此。
刘姐姐堪比唐室武后,思维敏锐,办事麻利,权谋之益,无一不通晓。
如今刘姐姐垂帘听政,皇帝又小,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赵祯在她膝盖上睡着,杨太妃模模他的头发,哎,祯儿啊,大娘娘其实更疼爱你,你如何与她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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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
当赵元俨挥笔写大字的时候,下人来通报,说有一青年男子上门求见。
搁笔,洗手。
她终究还是来了。
倾心还是一身翩翩公子打扮,素衣素饰。
“你这又是何必呢?”赵元俨嘴上如此说,内心并不排斥。
“无论那是诓言,还是实言,我答应了就会做到。”倾心笑言。
“随你!”赵元俨招招手,“管家,过来。帮这小哥安排点事做。”既然她这样打扮而来,那就随她吧。
“王爷,”管家疑惑得看看这眉清目秀,清清爽爽的年轻人,怎么也不像来当下人的,“这?”
“没事做吗?”。
“有,小哥,要不,你去厨房帮忙?”
“不可。”赵元俨想她白白净净一姑娘家,搞得黑漆抹灰的,不太像样。
“那柴房?”
“也不可。”
“那?”
“就当本王的侍卫。”赵元俨最后说。
“王爷,”
倾心好奇得看着盈盈而来,莲花生步的女子,约二十七八,轻启朱唇,给王爷请安。
“心莲,你来了。”赵元俨伸手搀住她,“你身子不适,怎么出来了?”
“心莲听说有客人来,特来相见。”
赵元俨指指倾心:“即便是她。”
心莲细细看了倾心,笑着对赵元俨说,“王爷,这姑娘可真英气。”
“是公子。”赵元俨纠正。
“王爷说是公子,即是公子,”心莲掩口轻笑。
“心莲,本王送你回房去吧,外面有风。”赵元俨说。
“王爷,整天呆房里,人都腻了,”心莲摇摇头,“杨姐姐尽是炖好吃好喝,可身子总不尽如意,哎。”
“心莲,本王再寻名医,给你医治,断不可自愁。”赵元俨对这个侧室一直很上心,因为多年前,出游,不期遇到土匪,心莲愣是帮他挡了一刀,几乎死去,虽然活了下来,但一直留下病根,且不可生育,赵元俨一直很自责,正妃杨氏也对她照顾有佳。
“公子,让你见笑了。”心莲意识到冷落了倾心。
“不碍事,”倾心摇摇头,又细细得看了她一眼,“夫人可是有重症在身?”
倾心顿了顿,接着问,“并且尚无子嗣?”
“公子?”心莲惊讶她怎么知道。
“夫人,”倾心示意她伸出手。
心莲看看赵元俨,见他点头,从袖口伸出纤纤细臂。
倾心搭了一下脉,又想了一会儿,又细细看了她的面色,笑笑:“夫人,所患疾病并不是生来带有的,可以治愈,只是需要时间稍长。”
“真的?”心莲突然如孩子似的抓住倾心的手,“真的吗?”。
赵元俨咳了一下。
心莲赶紧缩回手:“妾身失礼了。”
又轻声问倾心:“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倾心点点头。
“王爷,王爷,”心莲激动得拉着赵元俨的手,“可以治好,她说可以治好。”
赵元俨轻拍她的手,微微点点头。
却疑惑得看着倾心,她如若会医,自己怎可有病?
“王爷,杨姐姐来了,心莲先回房了。”
赵元俨点点头:“小心,走好。”
这个应该是他的正妃娘娘吧,气质高雅,大家闺秀一个,神情凝定,端庄幽雅得走来。
“王爷,”杨妃行了个礼,“刚去找心莲,听说她跑出来了,尽爱凑热闹。”
“她也是闲着,”赵元俨淡淡得说。
杨妃朝倾心点点头,又端庄得离开,朝心莲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