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天好像来的很早,一向不怎么怕冷的倾心都觉得寒意逼人。又是出宫的日子,清儿早早准备起来,漂亮的衣服,好吃的点心,一个劲得在倾心面前晃荡。
倾心琢磨着,阿福应该又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吧,那种小家庭的感觉,温馨舒服。
“清儿,我帮你提吧!”李锦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接过清儿手中的锦盒,厚脸皮,“这回,带我一起吧!”
“一起就一起呗!”清儿执扭不过他,拉拔着一起去。
“我说李锦,你心里不杵的慌?”倾心撇撇李锦。
“不,这就是姐姐对父亲讲的以毒攻毒!”李锦咧着嘴巴笑。
天晓得,他的理解力真有发散性,也难为他了。
阿福的门又是虚掩的,还真以为是“大同社会”啊,门不闭户。
清儿率先跑进去,门外的倾心和李锦,只听见锦盒摔地发出的噗通响,两人立马冲过去。
却只见阿福手捂胸口,白色的衣服上鲜血渍渍,半躺在椅子上,气息缓慢。另一侧趴着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同样伤势严重。
“这是怎么了?”清儿抱住阿福的头,“阿福,阿福,我是清儿啊!”
阿福缓缓的醒来,露出苦涩悲凉的表情:“清儿,终于等到你了。”
“柳姐姐,柳姐姐!”清儿企盼得求救得看着倾心,“救他,救他!”
倾心看看他的伤势,用手在阿福胸口触模:“伤的很重,刀伤,还好,离心口还差了一点。”倾心顺势去把脉,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眉头紧锁起来,“毒,刀口有毒!”
“怎么办,姐姐救他!”清儿开始撕扯着说话。
“这毒!“倾心琢磨着,“伤口处中毒,毒却往血脉走,表相看不出中毒的际象,这是?”倾心一时却想不出这是什么毒。
“这是‘冰蚣毒’,”那个大汉此时醒过来,说着蹩脚的汉语。
“北国的冰蚣毒?用万只生活在至寒之地的蜈蚣提练的?”倾心注视着大汉。
那大汉痛苦的点点头。
倾心拎起他的手腕,“你没中毒?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怎会在这?他又怎么会中毒”
大汉疼痛的断断续续说:“我叫卓古,与我家公子是辽国人,来南朝游玩。家族仇敌追杀而至,我为护我家公子受伤而逃,这位小哥仗义,助我们藏身,而累及他被奸人所伤。”
原来如此,倾心对李锦说:“你赶快回去,取千年山参和上回之余下的熊胆汁,另外多带人过来,这边恐有变故。”
“是!”李锦速离去。
“姐姐,阿福不会有事吧?”清儿死死的抱着阿福。
“清儿,没事的!”倾心扒开她的手,“你这样,他气血相通,毒会发作得更快。”
清儿松了手,倾心让阿福坐好,靠在椅子上。
“姑娘,”大汉终于有力气自己用布条缠住伤口,正坐好,“还需要菊花露,公子已经出去寻找。”
踏,踏,踏,倾心警觉起来,起身走向门外,卓古也挣扎着跟了出去。
尘土飞扬,马蹄散乱。
卓古皱起眉头,他们又找来了,怎么办,自己豁出这条命也不可让恩公和两位姑娘出事。
“卓古,卓古,”屋右侧钻出一个少年,“我回来了。”
“公子,快跑!”卓古喊道,却已经来不及了,马匹已经到跟前。
倾心揉揉被尘土迷了的双眼,睁眼仔细看,十几个彪汉蒙着脸,高高得坐在马上,看到屋前的人,肆虐的大笑,发出的笑声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卓骨挡在了倾心和那位公子面前,满脸恨意的看着那些人:“你们有胆追杀公子,怎无胆承认幕后之人。”
回答他的还是一阵阴笑。
卓古的身体在摇晃,倾心看到他粗略扎住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僵持了许久,他扑通一下,栽地上了。
“卓古,”少年扑到他身上,绝望得叫喊着。
更放肆的笑声充斥着倾心的耳膜,颤动,杂乱。
突然,倾心冷冷的笑起来,笑得少年不知所措,只是紧紧得搂住卓古。
他恐惧得看着倾心那明丽的面孔一点点得变得冷酷,无情。
马一点点踱到她面前,在他们眼里,这个美丽的姑娘是吓傻了。
当那带头的贼人弯腰,想要用手去碰触倾心的时候,倾心狠狠得咬了下牙齿,瞪了他一眼,飞速的转身,一脚踹在马腿上,伸手一拽,那人无回返余地,狠狠扑地而去。
下毒的,定不是什么良人!倾心一脚重重的踩下去,那人哼了两声就晕过去了。
倾心舒张开面容,微微一笑,扬起头,伸手束起长发扎起马尾,撩起裙摆,打上结子。
此刻,少年看呆了。
高高束起的长发,发丝间轻扬,那闪亮的双眸,扬起的眼角,紧闭的双唇,那种似有似无的微笑,少年看的真切!
那群人不由的退后几步,随即个个抽出长刀,纷纷下马,杀气腾腾。
看着他们扑将过来,倾心慢慢从地上捡起卓古的弯刀,护在他们面前。
少年,抱着卓古的头,闭上了眼。
好久,身边那乒乒乓乓的声音慢慢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申吟声。
少年慢慢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倾心笑盈盈的看着他,她发间的丝带高高飞扬。
朝她身后望去,那群人抱着手脚在地上嚎叫。
“谢谢!”少年口中憋出两个字。
倾心伸手去扶卓古。
“不要!”屋内传来尖叫声。
从屋内走出三个人,原来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进屋挟持了清儿和阿福。
阿福的血一滴滴得洒在地上,无力得由那人夹着,拖拉着脚步。
哈哈哈,他看着同来的伙伴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着,得意却又绝望的大笑,狰狞却无助。
僵持了一会,倾心看到了那人眼里的焦灼。
他的刀开始挪动,不安份,清儿脖子上已经划出一点点血痕。
倾心也焦急起来,如何下手?
突然,阿福睁大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手去抓刀,一手猛然把清儿推开。
“阿福!”清儿绝望悲痛得喊着。
那把刀划过阿福的手,划过他转身而过的脖子。
散出的鲜血,如同那滴血般的花朵,红得那么灿烂。阿福那如柳叶般慢慢倒去的身体,留给清儿最后的笑容。
清儿十指抓住泥土,声嘶力竭,“不!”
那人癫狂得又把刀砍向清儿。
刀子掉地,‘柳叶’出袖,倾心把所有的恨意全发在他身上。从没想到过要杀人。
倾心无力得抱住清儿,阿福已经断气了。
清儿两眼空洞得看着前面:“柳姐姐,阿福不会死的,姐姐会救他的。”
“恩,姐姐会救他。”倾心劝慰她,“会救他!”
少年扶着卓古,静静得看着这人世间的悲剧。
“清儿!”李锦终于赶到,见到的却是满院的狼藉,阿福的死去,伤心欲绝的清儿。
“阿福不会死的,阿福说要等我的!”清儿依旧自言自语。
李锦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在她脑后一掌,清儿昏了过去。
李锦从倾心手中抱过清儿,交到同来的侍卫手上:“你们把长清公主先带回去!”
公主?少年惊讶了,他看看倾心,她也是皇宫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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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堆的坟头,倾心和李锦默默得站着。
阿福的一生只是等待,从孩提时亲人的期盼,到成年后恋人的守护,他的生活很单纯。
阿福,去吧,从此以后,清儿是我的责任,无论她悲欢喜乐、生老病死、远走他乡,或是嫁与他人,李锦永相随。
李锦郑重得磕了几个头。
少年和卓古也以他们的礼仪拜过。
“我们主仆性命是姑娘相救,小兄弟也是因我们而累及性命,”卓古拜谢,“我们不知要如何相谢!”
倾心淡淡得说:“人已去。”倾心摇摇头,转身和李锦离去。
“姐姐!”少年毅然站于倾心面前,从脖子间拿下狼牙链子,拆下那最大的一枚狼牙,置于倾心手中,“姐姐以后如若有难处,耶律宗真定竭诚相助。”
耶律?是辽人的姓!
倾心和李锦整理完后事,也就回宫了。
耶律看着倾心走了好远,没有人影,才和卓古把那些个贼人绑个串儿,带回国去处置。
清儿醒过来,便是大吵大闹,胡言乱语。
倾心没办法,只好给她扎了两下针,才安静得又睡下。
两天后,清儿睁开眼,看到倾心,扁扁嘴巴:“我恨你!”
倾心心里默默的说,这是小孩心态,不要介意,自己没能救得了阿福,清儿心里难受。
她把她的痛转移成了怨。
她恨倾心没能救成阿福,她恨李锦剥夺了她和阿福最后的道别。
她还是勤勤恳恳地伺候着刘太后,只是再无欢笑,再无亲昵。
直到有一天,郭皇后来看望刘太后,说了一句不关紧的话,却刺痛了清儿,她像发癫似的打郭皇后。
为维护宫庭脸面,赵祯安抚郭皇后,同时以生病的理由,把清儿安置到锦德宫别院。
张如意懂事的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