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侍卫,昨个席间没见你!”王侍卫问。皇上大喜,侍卫和“高等”宫女也都有席位。
“人家刘侍卫是王爷家亲戚,能和你同席吗?”。颜秀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倾心冷笑了一下,也就不理他。
“李锦,今日天气不错,”颜秀盛气凌然。
“颜侍卫,真不巧,”李锦笑笑,“皇上大婚,还有好多善后事要处理,闲不了!刘侍卫,走吧!”
“上头看中的人,的确不同!”颜秀抖抖肩。
……
……
……
入冬,近年底。
郊祀大典结束了,浩荡的队伍回宫。
刚进宫门,阎文应扑上前,跪在赵祯面前,神情凄哀:“郭娘娘殁了!”
“郭娘娘?”赵祯没反应过来。
“皇上,是长乐宫的郭娘娘!”阎文应哭泣着说。
“怎么回事?”赵祯刚下了一半的皇辇,踩空直扑下来。另一侧的李锦惊呼一声,却只是扯住赵祯的衣角。倾心一边咀嚼着阎文应的话,一边伸出手臂,阻止了赵祯扑倒的身体。
因为惯性,赵祯整个人扑到倾心怀里,迎面而来的气息,说不出的异样,这种感觉却很好!
“皇上!”
赵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站稳:“你说,郭娘娘怎么了?”
“皇上,郭娘娘殁了!”
赵祯听清楚了,也听真切了。他握紧拳头,那个小小的郭儿,亦妻亦友,任性了点。那天,是自己不容情得废了她,一点余地也没有,那离去的小小背影,孤单、幽怨。
那天,郭儿不就是和尚美人争执,自己出面,被抽到了一巴掌。郭儿走了,尚美人也走了。赵祯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努力得拾起,却还是抓不到。郭儿是任性的,柳姐姐说的对,原来自己也是那个最任性的人。也许对郭儿没有情,但是她曾经是自己的“发妻”,真真切切得生活了近十年。她是那么得年轻,走了,走了。
“娘娘突然急病,老奴带太医赶去,娘娘已经不行了,是老奴该死,该死……”阎文应老泪纵横,还伴随着肩膀的抽动。
“她,说什么?”赵祯顿了下,“她走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阎文应愣愣得看着赵祯,摇摇头。
“她一句怨言都没留吗?”。赵祯哀愁得问。
阎文应摇头。
“没有,没有!”赵祯深深叹了一口气,甩掉阎文应那来搀扶的手,慢慢得,慢慢得往前走。
什么都没有,她是怨恨自己的,她是那么得孤傲,那年,她掀开了自己的盖头,笑盈盈得看着自己--------你是皇上吗?我真是皇后了吗?十三岁,小小的她问自己----------如果我能活七十岁,是不是可以当五十七年皇后啊?
手误犯上?九年无一子嗣?这就是他们给出的理由?赵祯,赵祯,一步一步,他扣着自己的心灵,是自己错了!用任性去对待任性。没有情,也忘了义,是自己自私。你没有高高在上,赵祯,你是可怜虫,连承诺伴自己一生的柳姐姐也走了。
赵祯走得很慢!
很慢!
益儿,你是在悲伤吗?为什么你的双肩在颤抖,细微的。对,益儿,你是有血有肉的人,她是你曾经的女人,你的伤和悲是必须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是你抛弃了她,离开了他!
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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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李绣一边往木桶倒水,热气腾腾,这姐姐泡澡倒上瘾了,只是自己折腾得慌。
“够了,够了,你去——!”有些日子没好好洗澡了,倾心觉得整个人都是脏的。
“李绣,近日你给夏绿扎针了吗?”。倾心搓洗着长发。
“扎了!”李绣说“可是好像没效果!”
“不急,慢慢来!”倾心,“旧疾,治起来比较麻烦!反正你小子也喜欢和她耗着。”
“姐姐,说什么呢?”
“说笑的!”
“姐姐,旁边的桶里还有热水,你自己添!”
“知道了!”
这是什么待遇啊?泡着热水澡,还有人放哨。
虽然比不上浴霸和桑拿,也凑和了!
“姐姐,前些日皇上又追封郭皇后了!”李绣终于想到有什么可以说说的啦。
“是有这事!”倾心添着水。益儿不顾众人反对,郭娘娘死后重新封后,也闹出点风波,连杨太后都怪他,让现今的曹皇后情何以堪。不过曹皇后大义,未把这事放心上,并且操办相关事情。倾心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她,在那么凶险的情况下,她都能泰然安之,不比寻常女子,她也是一个聪明人,和死人是没什么好计较的。
“皇上真是重情重义!”李绣钦佩得说。
倾心微微一笑,益儿也许没想那么多,他在为自己的任性做弥补。
“哎,只是不知道那个娘娘怎么年纪轻轻就这样呢,也许再熬个一些时日,皇上气过了,又……”李绣摇摇头。
“绣,娘娘生病你没去吗?”。倾心突然想到。
“我是想去的,只是阎公公就叫了程太医,说用不了多少人,”李绣,“听说人没到,娘娘就去了。”
“程太医?”倾心皱皱眉头?好像没印象。
“姐姐,你不熟。那程太医是不久前阎公公引荐的!”
“这样啊!”倾心想想,“有没有问过他,娘娘是什么病?”
“问了!”李绣,“他说是感染了重风寒。不过估计,见人没了,也就没怎么细查。再重的风寒,也没那么快啊!”
倾心慢慢得擦着身子,难不成是病毒性流感?不过没听有传染人。
“如果你跟去,就知道了!”倾心淡淡得说。
“跟去?”李绣笑笑,“姐姐,你不知道那阎公公有多照顾程太医,硬是不要我跟过去。对,肖太医当时也极力要去,说不能担搁了这位娘娘!”
“是吗?”。倾心坐正,擦身子的手也慢了下来,“那肖太医说什么了?”
“肖太医说早些年为郭娘娘调理过身子,对她体质比较了解,不过……”
“阎公公还是没要他去?”倾心问。
“恩!”
“那阎公公态度很强烈?”倾心继续问。
“也没,只是说娘娘是病了,不是要调理身子,用不着他。”李绣,“肖太医见这样,也就没强求。”
倾心不吱声,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头。
要说照顾自己举荐的人,这郭娘娘又不是“热手”人物。
………………
“小霞,你在干什么?”倾心看到福宁宫偏侧,宫女小霞在烧什么。
“是刘侍卫啊!”小霞一边往火盆里添纸,一边说,“这是皇上让烧掉的。”
“是什么?”倾心拿起火盆旁边的纸,打开。
-----自从分别后,每日双泪流;泪水流不尽,流出许多愁;
-----愁在春日里,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
-----……
这不是长门赋?工整的蝇头小楷,抄得整整齐齐。
下面另外附小诗一首:
妾非陈阿娇,上非汉武帝。
犹忆少年时,情浓意真切。
思忆往日事,凄哀泪如水。
不知堂上君,消得人憔悴。
“这是郭娘娘写给皇上的!”小霞从倾心手中拿过,放在火盆上,燃尽,“皇上看了难过,让烧掉。”
倾心帮她一起往火盆里添纸。
“皇上还琢磨着要接娘娘回宫呢,”小霞叹了一口气,“娘娘福薄没等到啊!”
“是吗?”。益儿要接她回宫?
“是的啊!”小霞拨下火苗,“阎公公说宫中已有曹娘娘,但还是劝不了皇上。”
“那是娘娘福份浅了。”倾心淡淡得说。
“小霞,小霞,”看到阎文应从内殿出来,倾心赶紧站一边去。阎文应跑了过来,抢过小霞手中的细棒,匆匆撩拨了下火焰,火燃烧得更大了,“这么点小事,都磨叽成这样!”
“公公,”
“烧了,烧了,快点!”阎公公好像很讨厌似的,一点灰飘到脚背上,像见鬼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拼命跺脚。
“你赶快处理干净!”阎公公丢下话,离开了。
倾心不由得模了下手腕,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福宁殿中,赵祯不在。
倾心跃上屋顶,也没有人。
看来又去舌忝舐伤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