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他?”
赵祯挪前一步。
赵元俨在他眼里看到了不解,和满身的疑惑。
“倾心,他想见你的!”赵元俨在她耳边细吟。
“不要,”倾心的声音已经很低很低,低得赵元俨要把耳边贴到她嘴边,“不要……他……看见!”
“好,好,不让他看见!”赵元俨把她抱紧自己的胸前。
倾心残存的意识,一点点逝去,终于,她也无处可去,和偠鸸一样。
“清儿,你怎么了?”李锦突然发现身边的清儿在发抖,他低声问,“你怎么了?”
“李锦,”清儿揪住李锦的手,掐得生疼。
李锦皱眉,但忍住了。
“他……她,是!”清儿突然甩开李锦的手,跑过去,扑到倾心跟前,已经泪如雨。
泪水,雨水,掺杂着,肆虐得打在倾心脸上,赵元俨护都护不住。
“为什么?”清儿哽咽得,“为什么?”
“清儿!”赵祯发愣。
清儿回过头,看看赵祯,迟疑,犹豫,直到嘴唇咬出血,不能让他知道。
柳姐姐一生都在袒护着皇上,她风华绝代,一定不愿意皇上看到她这样。在赵祯,在清儿心里,她耀眼绚丽的存在,不会有一丝瑕疵。
其实,柳姐姐,她最在意的,还是益儿的伤心。
如果皇上伤心了,她就是离开,也不会安心。
是这样的!
“不要!”倾心吐尽了最后一口气,头无力得垂下。清儿一下子坐在地上,无言得从袖口拿出一块帕子,缓缓得,遮上倾心的脸。
赵元俨的心顿时像抽走一样,她走了。
笄子捏了下雪修媛的手,雪修媛会意得一笑。
“皇叔,他?”赵祯内心涌现出来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他不明白,赵元俨那么崩溃,清儿那么伤心,甚至,皇叔说,要娶他?莲妃的侄子,皇叔说爱他?乱,皇叔?清儿?刺客?女人?刘侍卫?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他糊涂了。
那个和雪修媛一样面容娇狂的女人,鲜血已经和雨水混杂一起。
赵祯头疼,疼得如蚂蚁啃食。
“皇上,这怎么处理?刺客?”太监问。
“皇上!”清儿突然起身,走向赵祯,撩起裙摆,跪下,叩首三次。
赵祯不知道她怎么了,想伸手去拉她。
一旁的曹皇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拦住了赵祯:“皇上,公主有话说!”
清儿欣慰得看看曹皇后,很好,皇上有这样的妻子相伴,自己也就放心了。
“皇上,你有很多的疑惑,原谅清儿不能告诉您。但请您相信,清儿待你如初始,从来没有变过。”
“清儿,朕!”
“这个人对清儿很重要,清儿愿舍弃公主身份,带她离开。”清儿下定决心,这是最好的结局。
“公主!”倒吸声一片。
“清儿,这是怎么回事?还有,皇叔,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赵祯克制不住自己的疑问,他也不相信这两个人是刺客,只是这一切,怎么解释?总有人要说点什么。
“他是清儿爱的人,我不要他死无全尸!”清儿咬咬牙。
又是一阵惊呼。
“清儿!”这般不顾世俗的言语,怎么从一个堂堂的大宋公主口中吐出。
“皇上,你愿与不愿,清儿一定要带她走。”清儿坚决,“十多年前,因为一个人的话,因为皇上的怜惜,清儿成了长清公主。如今,皇上不再需要我们的庇护,清儿用公主的身份换取您今天看到的一切。皇上,放弃您的疑惑,相信清儿,如果真有人伤害你,清儿是不会饶恕的。所以,皇上,这一切都不重要。”
“清儿!”
“皇上,你视清儿为姐姐,您不会让我伤心吧?”清儿期盼着。
“好!朕答应你!”清儿伴自己一起长大,她和那个人是自己一生世都会相信的人,猜忌她们,会是对她们的亵渎。
今日的一切,是很复杂,复杂到任何一个人都不知所措。
况且人都去了,他也不会去信什么“阴谋”。
因为这些都是他最亲的人。
如果连他们都不能相信,他何以能执掌天下。
“谢皇上!”
清儿又是叩首三次。
“王爷,”清儿从赵元俨怀中抱过倾心,软绵绵,“我带她回家!”
“家?”
“她说过,她的家在江南,那里草长莺飞,她愿意去!”清儿郑重得说。
“本王不舍!”
“王爷舍得过去,怎舍不得现在?”清儿定定得说,“她从来不属于任何人!”
“也罢,也罢,我们终是错过了!”
“父亲!”
“忆倾啊!”赵元俨看清来人,也看清了赵亿倾身后的莲妃,他持起莲妃的手,“她走了!”
莲妃点点头,扶起赵元俨:“我们一直是回忆,王爷把她当成回忆的一部份,就不会伤心了!
清用很辛苦得抱起倾心,踉跄,差点没站稳,李锦奔过来,扶住。
“信我吗?信的话就跟我走!”清儿看了一眼李锦。
李锦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清儿会说这个人是她最爱的人。但他的心还是如往日,无论清儿如何,即便嫁于他人,也会一生守护她。
清儿抱紧倾心,对李锦说,把那个女孩也带上,这是她想看到的。
雨水突然而来,暴雨倾倒,清儿没有站稳,差点跌倒,不过她还是紧紧搂住怀里的人。
只是,帕子滑去,清儿来不及按住,任由它掉下。
雨水无情得洗净倾心脸上的尘埃,所有的。
“啊!”一直面无表情的张贵仪突然出声,顿时明眸晶亮。
所有人看清楚了!
姐姐!
赵祯一步跨出,没站稳,滑倒。
“皇上!”
赵祯甩开别人的手,站起,一步步走向前。
“姐姐!”他如痴儿般,伸着手,一步步,想要抓住什么。
“皇上!”赵元俨突然上了力气,拉住他,“她不想!”
“不,”赵祯悲愤得吼,“凭什么?”
这一声凭什么,震撼了所有人。
“凭她一生为你,凭她至死还怕你伤心,凭她怕你记住这样的她,凭她……”赵元俨哽咽得说不下去。
赵祯停下了脚步,这几步之遥,从此天人相隔。
“皇上,就这样好吗?”。清儿声声泣下,“什么都没看到,柳姐姐说,益儿都不知道,这是最好的!”
“清儿,你要这般狠吗?”。赵祯的眼睛红透,声音颤抖,他所有的悲痛憋在喉咙口。
让他再抱抱她,再……
姐姐,求你了,不要离开益儿。
益儿盼了多少年,盼你再回来看我一眼。
益儿一直在原地,守望着。
为什么,你在身边,却不肯见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了,还是不让我靠近,我的心一直伤着,不要再怕我心痛,让我再模模你的脸,吻吻你的睫毛。
益儿真得想你啊!
“皇上,她早走了!几年前就走了!”清儿的心很痛,她也想赵祯能够抱着倾心痛哭一场。
可这又有什么用,人已去。
姐姐宁愿他远远的哭泣,也不要他靠近的疯狂。
他抱紧了她,还会撒得了手。
至少这样远远的,她没有回来过,也从来没有离开过。
“皇上,”清儿,“我们走了,不会再回来!”
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
从此以后,赵祯再无依靠。
清儿深深得看了赵祯一眼,吃力得抱起倾心,往玉香园走去。
有人在帮她,被拒绝了。
倾心垂下的头发,在雨蒙中,飘散。
那一年,倾心的发丝在水中涤荡,划过指尖的触觉,赵元俨记下这么多年。
一步步,一点点,
她再一次在赵祯眼前消失。
赵祯站得很直,如雕像般,仿佛这漫天的大雨和他没有关系。
“皇上!”曹皇后没有行礼,从赵祯腰际扯下玉佩,奔了出去。
一个大宋的皇后,就这样,仓皇得,不顾礼仪,奔出玉香园。
玉香园外未离去的皇亲,齐齐下跪。
多少年后,还是有不少老人能够记得,那一日,大宋的公主和皇后这样得不顾宗俗。
曹皇后追上了清儿,把玉佩放在倾心心口:“这本是她的!”
倾心这张脸,被雨水洗涤得干干净净,镌刻在曹皇后心中,皇上说的对,她和张贵仪不像。
“谢谢娘娘!”清儿离去。
她没有再回头,
即使身后那一声惨痛凄凉的嚎啕,只是让清儿的心颤了下,但是一直,她没停下。
曹皇后默然回首,那一声,伤透了人。
跪着的人,头低得越来越低。
赵祯终于,啪得跪下,雨水溅起。
嚎啕大哭。
这一哭,哭尽他所有的泪水,哭尽他所有的骄傲。
最后一次,哭尽所有,天荒地老。
姐姐,你说,佑我一生,可是你却走得这么早。
这个世上,不再有益儿,因为已经没有了柳姐姐。
-----姐姐,你可以叫我益儿,和娘娘一样。
宛若昨天的话语。
这天下的繁华,你放弃得好干净,只为守住你的诺言。
对不起,姐姐,我让你折翅。
姐姐,我爱你啊!
赵祯的头低进尘埃,不管苦涩的泥水,浸渍口舌。
苦,
初次,这样的卑微,卑微透骨。
张贵仪的手抚上赵祯的背,慢慢蹲下,把他的头搂在胸前,紧紧的,不放松。
曾经小小的她以为他是高大的,忘却他也是一个脆弱的人。
她醒了,这个男人,是他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