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条早早抽芽。
竹林外,草绿茵茵。
卡,卡,
撕裂草皮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挖开了,
来人笑了,深深掘起泥土,终于挖出一样东西。
很好,刃如旧时。
来人把土盖上,对着满满的草茵,三叩头。
“不好了,要生了!”一青年男子连滚带跑得过来,大吼大叫。
“知道了!”瞪了下男子,慢条斯理得整理了下衣服,拍拍灰尘:“走吧!”
“李锦,你滚出去!”清儿生孩子可不想丈夫在内室看着,不吉利又不合俗礼。
“让他看着!”
“这怎么行?啊!啊!”清儿疼得龇牙咧嘴,“我不要生了!”
“好,我们不生了!”李锦已经六神无主。
“一对傻子!”
……
“啊,啊,姐姐,你干什么?”李锦惊魂失措。
“割脐带!”
就这样,细眉出世的第一件事,就是倾心用它拿来割断了新生儿的脐带。
“我的儿子?”李锦抱着这个软软的东西,左右不是。
倾心瞪了他一眼:“是你的,千真万确!”
李锦乐呵呵得,傻傻得看着清儿:“不是说女儿吗?”。
“下回!”清儿有气无力,给你生,还挑三拣四。
“姐姐,帮孩子取个名字吧!”清儿突然想起。
“那是他的事,”倾心撇撇眼睛,看向李锦。
“还是姐姐取!”清儿心里挂念着,这个孩子出生得有多艰辛。从初有的开始,差得未保住。十月怀保,姐姐殚精竭虑,煞费心思。
“对,姐姐,你取!”李锦摇摇头,“我没绣儿那般学识,是决计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
“叫李清尘,可行?”倾心想了想。
“倾城?”李锦咯咯笑,“还是小女儿啊!”
“清柳抚世间,尘土亦消无!”倾心一笑,“除去尘土,世外桃园,春暖花开!”
“好!”李锦抚手,称道,“也有‘清’字,一字双关!”
清儿欣慰一笑,逗着宝宝:“清尘,清尘!”
距离宫有整两年,李锦和清儿已经习惯了平淡的生活。
姐姐说,这个地方叫华亭海,有海,有满园的竹子,有春风细雨,有夏日高照,有秋丝缠绵,有冬阳暖日。
清儿爱上了这个地方。
姐姐带他们找到了她曾经的家,好好修葺了一翻,扩大了院落。
李锦去武院做了教习先生,收入颇丰,且受人敬重。清儿的绣工一流,偶尔一副织品,也是阔家夫人姨娘的竟逐之物。
这日子也是过得滋润清闲。
这个地方也不似徐之徐卿活着的那些年鲜少有人烟,这些年下来,周边慢慢繁华起来,趋于小镇发展。
乡野娘子极喜清儿的温婉,倒和她处个和睦。
清儿和她们是这样介绍倾心的--------这是我家妹子。
此时,倾心的确看似比清儿年轻许多。
但私下,清儿和李锦唤倾心姐姐,也不觉得有别扭。
很快,小清尘的满月酒都喝过了。
月明,星稀。
“清儿,你说,姐姐的伤都好了?”李锦哄着孩子睡下了。
倾心在院落里挥剑起舞。
“早好了!”清儿淡淡得,“要不是因为清尘,她早走了!”
“她要去哪?”
“你说呢?”清儿攥住他的手,“以后,就会是我们自己了!”
高高的墙围,巍峨,
遥远的那个方向,
就是倾心要去的地方。
晨间,李锦去武院,
清儿去绣坊和集市,
倾心一个人抱着清尘,坐在溪边。
用细眉刻了一个竹哨,给清尘挂上。
不禁思絮飘得很远很远。
那是个倾盆大雨,那是个生死离别,那是个益儿哭泣的日子。
她沉溺在梦中,
深深得泥塘,
却怎么都淌不过。
很安静。
眼前一片漆黑,
益儿啊!再也不见了!
“绣儿,你再说一次!”清儿和李锦激动得抓住李绣,浑然不顾满身的泥泞。
他们出了宫,上了马车,遇到了上集市的李绣。
李绣在震惊中,却不慌乱得说出:“她好像还没完全过去!”
七天七夜过后,
倾心宛若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梦,倦了,终于醒了。
“绣儿!”
“姐姐,是我!”
“你救了我?”
“恩!”李绣点下头,“姐姐体质异于常人,换做他人,华陀再世,也无济。”
倾心淡淡一笑,她醒了,就对自己身体熟稔了。
李绣是一个医学痴人,自己是异于常人,但换做他人之手,也是无一般。
对医,李绣是真心执着,倾心呢,是多年的习惯。
如果以短暂的时间来说,李绣的成就会远远高于倾心。
“姐姐要好好休息。”
“恩,至少要一年吧!”倾心对自己的身体已经了解。
心口传来的痛,倾心知道,这一次,就差一点。
第一次,她那么畏惧死亡。
“再睡会吧!”
倾心恩了一声,就继续睡觉。
这一次,梦里没有漆黑,没有泥泞。
终于,益儿,姐姐不会离开了。
倾心再次醒来,是一天后,
“姐姐,”眼前两张熟悉的脸,贴得很近。
“清儿!”
“姐姐,我在。”清儿半哭半笑,“你一直在我们身边,对不起,没有认出你!”
“不怪你!”倾心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清儿,你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清儿点点头,“姐姐,他长大了,我们该放手了!”
倾心若有所思得看看她,突然想到:“她呢?”
“那个姑娘?”清儿说,“下葬了,有几日了!”
“挖起!”倾心咬咬牙。
“什么?”李锦惊起,“这人已经下葬,怎么可?”
“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倾心想起她的绝望。
在倾心的要求下,李绣和李锦干了一辈子都没有做过的事情,挖坟起尸,然后清儿在倾心的授意下,把她打扮得娇媚如花。
最后,倾心在他们的搀扶下,一根火条,一把烈火,亲自把偠鸸给焚成灰烬。
这样有违世俗的举动,也只有倾心干得出来。
李绣没觉得什么,他是医者,骨子里就没尊没卑,对于死者的尊重,并不一定是保留全尸。
倾心收好偠鸸的骨灰,置于小瓷瓶,贴身放着。
偠鸸,姐姐怜惜你,会一直带着你,回家。
“清儿,我们去江南吧!”
倾心提议。
在告别了李绣和大月复便便的夏绿,倾心带着清儿和李锦离开了。
因为倾心的伤势重,行程走得很慢,很慢,就当欣赏风光。
在安逸的生活中,在自己细心的有是调理下,倾心足足养了一年多,才能重新提起剑。
清儿能放手,可是,倾心,她是永远都放不了手,放不了她的益儿。
她见清儿和李锦的生活已安定,她也放心了。
在她要提出离去的时候,清儿有孕了,因为第一胎,怀得很是辛苦,倾心怕出事,就一直守着,起到她安全分娩。
如今,倾心收回了思絮,他们一家三口,自己倒是外人了。
逗着怀中的小清尘,倾心微微一笑。
宫中的那位,孩子已经很大了吧?
是否安份了点?
两年前,倾心刚苏醒时,想到笄子和雪修媛,直接认为她们是要害皇上。可后来一细想,这种巧合,无非是他们要除掉自己。想起来,那日,屋檐上贼人的剑努并未出剑,只是虚晃一招。
倾心拿下腰际的玉佩,清儿说这是皇后放在她胸前的。它终于又回到了自己手上,依旧剔透晶亮。
“小清尘,这个可不能给你!”见清尘挠着玉佩,倾心收回了玉佩,挂回腰间。
隆华并不奢靡的影檀殿,如今是张贵仪的宫殿,而不是当年的公主府。
美妙的舞姿,悠扬的笛声。
一曲毕,
赵祯习惯性的指尖抚过笛身,倾---心!
“如意,你先歇着,朕去处理公务了!”赵祯习惯性得在影檀殿午休。
“妾身送皇上!”
“不用,不用,你玩儿去!”赵祯笑笑。
“娘娘,您要不要出去转转!”乐心询问张贵仪。
乐心本是冯昭仪的贴身侍女,冯昭仪过世后,乐心一直没着落,后来,曹皇后见她平时做事比较利落,就把她给了张贵仪。
“要不去看看安儿?”张贵仪琢磨着有些日子没看到安儿了,也不知道最近怎么样了。
“不行!”乐心嘴巴一扁,又转念发现自己太激动,“娘娘,邀月殿的人比较刻薄,万一福安公主出了什么事,要赖得娘娘身上。”
乐心就是不喜欢雪修媛,包括她生的福安公主。
虽说之前冯仪的死是因为“刺客”的原因,但是,心病在那,乐心就是不喜欢雪修媛。
听乐心这样一说,张贵仪愣了下。
也是,这福安公主一出生,就比别的孩子迟钝,一般一岁半多的孩子,能简单的说话和行走,可是这福安公主,还是需要乳母时刻抱着。
“那娘娘可以去看曦皇子啊!”乐心想到。
“对,本宫去仁明殿看曦儿!”
赵曦是苗淑仪的孩子,比福安公主还早一个月出生,健康活泼,因为之前有言,是给皇后抚养,所以小皇子一出生,苗淑仪就让他住仁明殿,呀呀学语开始,就唤皇后为母后,淑仪为母妃。
因为赵祯生育了皇子,之前的宗实王子也便被退回王府,不过还是比一般世子位份高,他进宫玩耍还是唤皇上皇后为“父皇”和“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