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天高地厚,”赵祯哼了一声,“冲你这话,朕可以要了你的命。”
“我自幼听闻,当天圣上是贤明仁爱之人,只是……”李清尘话语一转,“听闻也必有差错。”
好狂妄的少年,
赵祯眉头紧锁:“你就是这般读圣贤书的?”
“皇上见谅”,李清尘意识到自己的江湖习气冲撞了人,他缓缓跪下,这天下,莫非王土,“对她,我已经食言了三年,不能再伤她的心!”
“康儿伤什么……”赵祯停顿了,想想,这几年,的确,福康更加深入浅出了,莫非真是为这事?这三年,她推掉了不少婚约,愣是说自己不舍得离宫。
“我与她四年前相识,她便等了我四年,”李清尘,“我不舍!”
四年前?
赵祯回想,
那年,
福康出过宫。
可是,那时,他才多大。
“稚子何晓得情与爱?”赵祯反问他。
“少年相识,未必守不到白头。”李清尘微微一笑,“佛都说,缘由心生,何来管年龄和岁月。”
少年生情,
他不是第一人,
赵祯微微一叹,
自己曾也少年时。
可是,
缘深,
缘浅,
谁又知道?
……
“父皇!”外面旋风般跑来一个人影,
那是福康公主。
后面跟着几个人,也是急匆匆。
曹皇后,
倾心,
福安,
原来半个时辰前,
她们还在亭园中散步。
突然一个小太监鬼祟得跑来,偷偷得和福康说了些什么。
然后就是,
福康拔腿便跑。
她们从零碎的话语中听到,皇上什么的,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就跟了过来。
曹皇后沉静得走过去,
看看他们,
福康深深得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抿着嘴巴,一声不吭。
倒是赵祯说话了:“堂堂的公主,成什么体统?”
“父皇,求您别伤他!”福康啪得也跪下。
“公主!”李清尘轻轻喊了下。
“他侮了你!”赵祯心疼自己的女儿。
“他不会!”福康坚定得说。
“你自己看看,他写的!”赵祯手戳向李清尘手中攥的纸。
“康儿不看!”福康摇摇头。
“你!”赵祯正要生气,曹皇后捏捏他的手,缓缓起身,拿过纸,展开,细细看。
“确是露骨了些,”曹皇后微微一笑,“但文采果真出彩。”
“皇后,”赵祯轻咳了一声。
“本宫问你,”曹皇后示意赵祯不要说话,“公主自幼娇惯,你如何承担起?”
“不说财比天下,至少富甲一方!”李清尘的眼眸闪闪发亮。
“自大小人!”赵祯又哼了下。
“如何说?”曹皇后来了兴趣,“狂言之语,可不能随便说。”
“皇上,娘娘,我虽对政务不上心,但自幼喜欢商贾,自十岁从商,未夸言,当地无人能居我之上。”
曹皇后和赵祯相觑。
“皇上若不信,可遣人相访,若有半句谎言,天诛地灭。”李清尘,“我来自华亭海,皇上可以去查。”
“华亭海?”赵祯的脸抽搐了,想要问些什么,又咽了下去。
“那公主尊贵无比,你如何让她甘于平凡?”曹皇后继续问。
“夫妻相敬如宾,为何要分谁尊谁贵?”李清尘。
“公主是主,你为民,”曹皇后继续问。
“公主嫁与我,便同是民。”李清尘淡淡得说。
“住嘴!”赵祯忍无可忍,这是过于目空一切。
“父皇,他生于乡间,从未识得宫庭礼仪,请您不要苛责他。”福康知道赵祯震怒了,赶紧跪上去。
“无耻小儿!”赵祯一向谦和,视线从未高过平视线几分。
这样一个少年,
却在自己面前,肆意狂言。
他有何德何能?从天子手中夺过女儿,并让她过得更好。
益儿激动了!倾心抬起眼皮。
在她耳中,这个少年所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妥,这是一个自信和有魄力的孩子,在这世间,真得少见。
“好,朕告诉你,大宋长公主绝不会下嫁平民。”赵祯愤怒得说,“朕的掌上明珠,会嫁于功臣良将。”
曹皇后扯扯赵祯的衣服,估模他的脾气也上来了。
平日,他总是说,她的女儿们都要快快乐乐,
绝不会让女儿成为和亲,拢络大臣的牺牲品。
他对女儿说:有一天,你们点个头,父皇就让你们幸福。
可是,今日,他真得生气了,
怜爱自己的女儿,
堂堂的大宋公主,
必是要托在手心,含在嘴里的,
哪容一个无知小儿这般不敬。
“康儿,朕不许你看上他!”赵祯又哼了一声,“他不配!”
倾心突然扑哧一笑,不许?
这益儿?
众人看看倾心,这笑得太突兀。
倾心觉得不妥,立马严肃起来。
“皇上,”李清尘也慌了,他素来随意惯了,“是我枉言了。请皇上饶恕。”
“你有何德,能娶走公主?”曹皇后阻止了赵祯的再次发怒。
“我愿倾家所有!”李清尘咬咬牙,反正自己能赚钱。
“你,你是要买公主!”成功得激怒了赵祯,他直挺挺得站起,“你,你……”
倾心瞪瞪眼,这益儿越发不沉稳了。
“我不是!”再是能人,也毕竟是孩子,李清尘急了,“我不是要辱没公主!”
“都用钱了,还说不是瞧不起皇家公主?”赵祯的声音越来越大。
“好了,好了,”曹皇后头疼,硬是把赵祯给扯着坐下,“皇上还不是用钱堵了要求和亲的外贼。”
“这能一样吗?”。赵祯恨恨得说,“那是国恨!”
倾心突然发现,这“翁婿”俩有个共同点,就是财大气粗。
想当年,不止一次有邻邦提出,要和亲公主,都被他以各种理由给回绝了,最后全部用钱给安抚了。
“康儿自己愿意!”曹皇后聪明,灵光一现,这几年,福康拒婚多次,敢情就是为了这个少年。
“不行,朕是她爹,媒妁由父母做主,不行就不行!”越祯的气焰很高,想我大宋天子,哼!
曹皇后撇撇嘴,什么时候,开始摆起父亲的威严了?
福康委屈得想要哭。
“父皇,你这般为难女儿,就不怕女儿寻短见?”
李清尘一愣,手攥得紧紧得,死命朝她摇头。
“朕不受胁迫!”赵祯看看她,“况且康儿愿意看到父皇和你母妃为你难过?”
“父皇!”福康的眼泪啪啪掉,“好,好,女儿是孝顺,是不会让您伤心,但女儿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起身,跺脚,
从脖间掏出一个东西,扯下,扔到李清尘身上:“我是大宋长公主,有撇不开的责任,所以不能和你私奔。我不能对不起我的父皇和母妃,也不能让你无尽得等待,所以,你以后想要谁就娶谁,我不会再强迫你来考状元,不会,”她哽咽,“这辈子,我们不会在一起,但在你心底,永远不要忘记我,不然我会伤心。李清尘,你回去,权与利会毁了你的倾世独立。世人都鄙弃铜钱臭,可是,请你继续用它来造福那一方百姓。”
福康的这番话重重得砸在赵祯心上,也许,这不是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曹皇后正想说什么,
福康继续说:“清尘,记住,大宋的公主看上你,不是因为你的聪慧,更不是因为你的富甲倾城,而是你的普济世人,善良,真诚,无畏。所以,请你不要变,一直这样,我会很开心,会感谢你。”
“公主!”李清尘动容,“我会的!”
很沉静的两个孩子,
出乎意料,
倒是将住了赵祯和曹皇后。
无语,
再无语,
不过,
有人打破了平静,
倾心走到李清尘的面前,捡起他手心的竹哨,
“清柳抚世间,尘土亦消无。你是李清尘?”倾心惊喜,“你从华亭海来?”
赵祯看看曹皇后,沁儿虽然早开口了,但听她说话是少之又少。
有一点诧异。
“是!”李清尘有点惊讶她念出的话。
“你长大了!”倾心模模他的头,这个当年自己亲手接生,亲口取名的孩子,这样的与众不同。
李清尘奇怪得看着面纱遮掩的女子,张张嘴,想要问什么,却没问出口。
“大宋公主下嫁平民,又不是第一次!”倾心转身看看赵祯,“清尘,为什么不告诉皇上,你的父母是谁!”
“父亲,母亲?”李清尘不明白。
“你会如愿的!”倾心在他耳边轻语,“他不是一个固执的人,从来都不是。”
倾心慢慢走到曹皇后身边:“姐姐可是和我说过不少内宫旧事。”
“你的意思?”曹皇后突然反应过来,看看赵祯,问李清尘,“你的父母是谁?”
“他们的名字?”赵祯泛出一丝异样,追问。
“我的父亲,名讳‘锦’字。”
“那你的母亲!”赵祯又激动得蹦起。
“母亲,姓柳,名长清!”李清尘轻轻得说。
“清儿,”赵祯的手在颤抖,她必是随柳姐姐的姓了,“你是她的孩子?”
曹皇后也愣了,看看倾心。
倾心微微一笑。
“朕应了你们的事,应了,应了,”赵祯突然兴奋得说。
这又唱哪一出?
李清尘和福康望望,不解。
“皇上识得我的父母?”李清尘小心翼翼得问。
“何止识得?”曹皇后笑了,“你的母亲,是当年的长清公主,先太后亲封的平民公主!”
李清尘如被雷劈了,怎么可能,母亲只是普通的绣娘啊。
“你的父亲当年是皇上身边的近侍!”曹皇后继续说。
李清尘愣了,
这都是他一点也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