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我来说,每次出远门都是一件头疼的事。拿了这个丢了那个,临走前每次都觉得这次准备的够充分,可临了都会出问题。这次多亏有小竹,可让我头疼的事成了:东西太多。小竹恨不得把全京城的东西都给我带走,又怕我受冻又怕我挨饿,倒好像我不是去嫁人而是去流放。我只好连“恐吓”带“威胁”,才避免了让福晋以为我把她们家都搬空了的危险。
衣服我只带了三件,小竹只有从她那一堆衣服里挑选的份儿;鞋两双;银票数张,大概也有几百两吧。这些年我和小竹的例钱不多,可也没地方花,就都攒了起来;赏赐都不少,金银首饰的都有。首饰收着,金银也变成了银票。我把银票一分两份,我和小竹各一份。小竹起初想都给我,我只说让她攒着我们回头买地买房。几张银票我都细细地缝在了贴身衣物里,毕竟没钱寸步难行。此一去,不知前路如何,自当小心万分。再兑了几十两碎银子,用起来方便。
想起来,我到清朝后都没花过钱,这银子怎么花还是个问题,且待日后用到再说。这样收拾起来,东西就都装在一个小包袱里,可以轻松上路,也好顺利完成我的计划。
等到了正日子,小竹拿来个包袱着实吓了我一跳。包袱比一个行李箱还大,吃的、用的、穿的一应俱全,还耍赖非逼着我带上。没办法,带着吧,省得她又伤心了。这几日每次见到她都是泪光涟涟一副要哭的样子,还是满足她的一点小小心愿吧!
其实,小竹的一样东西我惦记了很久了:她针线包里有把小巧锋利的剪刀甚是精致可爱。等我开口要时,她二话不说就拿了来,说只当是代替她陪着我。问起我要剪刀做什么,我只拿“以后也要多学女工”之类的话来搪塞她,她也深信不疑。而后又叹口气,叮嘱我早点回京城。
从嬷嬷催促上轿开始小竹就哭个不停,好像突然变成了小孩子,之前告诉她的话全都白费,就是不让我出门。那日喜鹊走时她也这么梨花带雨地,哭得一众姐妹无不唏嘘。现在是她朝夕相处的小姐要走,她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
哄来哄去,我还是答应她,不管安抚使答不答应,我都尽快派人来接她才罢休。等我上轿坐定,她又隔着窗子紧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到了实在不能再留时,我在她耳边轻语:“等我!”她终是无力回天,放了手。
一个丫头出嫁自不会多么隆重,一领小娇、三两仆从也就打发了。李家迎亲的人也不多,我早打听了,新郎官没来,这倒省了不少事。轿子一路南行,走了半袋烟的功夫又西拐,听说婚礼和洞房都设在驿站里,此后再盘桓几日就赶赴肃州上任。
府里众人都说,这位安抚使的福晋几年前不幸病故,这次虽是娶侧福晋,却是正福晋的位置,过两年指定要扶正的。所以说,雨轻小姐也就是我是很有福气的,以丫头身份得了个福晋做,真不知是私下里烧了多少高香才修来的福呢!对此我只能装糊涂,反正我也不是柳雨轻。也许真是她修来的福让我赶上了,不过,是福是祸谁又知道呢!
我想,如果是真正的柳小姐,她又会如何看待这件婚事呢?!是反抗还是屈从?按我对她的了解,她多半会默认吧!听小竹说,以前的柳小姐最是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如何能违抗福晋的意思。又或许,她真嫁了李安抚使,还成就了一段人间佳话供后人瞻仰也未可知。
胡思乱想间猛然惊觉,差点误了正事呢!若真耽误了时机那可是追悔莫及,只怕就不是撞豆腐了,那就得撞墙了。
隔着轿帘看出去,外面人群熙攘、热闹非凡。远处还传来隐隐的唢呐声,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办喜事的人家还真多!热闹点好,这样,跑个把新娘应该不难吧!
打开包袱,取出早准备好的小包袱,把剪刀和从大包袱里的细软都小心包好。抬眼看见小竹硬塞给我的食盒,拣了几块点心吃了,省得到关键时候肚子饿了误事。看着这点心着实可心,都带上算了,以后的日子也许还要风餐露宿,填饱肚子才是关键。
包袱不算大,用早已准备好的带子小心地拴在腰间,用宽大的嫁衣掩好。剪刀也小心地藏进袖子里,取下头上的首饰,换下红色的嫁鞋。捏捏衣角,银票好好地呆着,碎银子也紧紧地绑好了。妥了,该走了。
掀开轿帘一角,见李家来的妇人跟着轿子走,离我最近。看起来,她也应该是我想象中哪个合适的人选。老天有眼、不肯绝我!我双手合十悄悄祈祷一下。
“嬷嬷,我肚子疼得很,能不能找个郎中来瞧瞧?”我探出头去看着她,一脸可怜相,说话时还故意申吟了一声。
那妇人呆了呆,靠过来问:“夫人可能忍忍,说话就到了?”顿了顿又说:“这附近也没有药铺,不然我给您讨口热水喝喝可使得?”
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好歹是个夫人,看来她也不怎么太敢佛了我的意,这就好办。附近自然是没药店,刚过了闹市那里就有个药店。我随即又说:“嬷嬷,我实在是难忍,喝水只怕不管用,可有茅厕?”
妇人无法,只得吩咐住了轿,嘱咐了几句其他人,扶着盖了红盖头的我向一个小巷子里走去。七拐八拐,一间不大的茅厕就到了。
定了定神,我假装不舒服地扶着妇人,到门口吩咐她好生看着,闪身入内。月兑下嫁衣、换上便鞋,将碎银、点心、细软都装进包袱里背好,躲在一段矮墙后,扬声让妇人进来。
妇人一面嘀咕着一面进来,还没等她站稳,我就从后钳住她的脖子,剪刀也已亮了出来。可不敢离她太近,怕万一伤了她,可又不能给她看出来。她张着嘴、瞪着眼不敢出声,乖乖地听我吩咐。我命她穿上嫁衣,她两眼只死盯着我手中的剪刀。等她穿妥,我就堵了她的嘴,把她紧紧地捆绑在门后,盖上盖头,掩身而去。
我顺着巷子前行,不几步就走进另一条巷子。这里稍微宽阔,行人也较多。顺着走出去才发现,这里其实离轿子的地方不远。偷眼看去,轿夫和迎亲的人有的站着有的随便坐着,看来还没发现里面的情况。此刻就是我走到他们跟前,他们大概也不认得。
返身走回大街,刚才路过看见有当铺,把首饰当了。转身到成衣铺买了一身男装的布衣并帽子、布鞋,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上。此刻,我已俨然一个小伙计了,复又回到大街上,拦了顶小轿坐了进去,才觉得浑身的汗都出透了。
穿街过巷,轿子向东,然后会再向南,先出了城门再说。今天的大街上人真是不少,店铺、摊位前都人来人往。我们的小轿不起眼,应该不会有人注意。我细细地回想了刚才的每个环节,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看轿夫们多久才能发现新娘子不见了。
走到十字路口正要向南拐,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我心里一紧。还没等回头,两匹马已闪过轿子往北疾驰而去。是四爷府里的人,看后面马背上人的衣服正是府里的小厮。怎么背影看着还有点眼熟,很像喜子。难道,是四爷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吗?!
“四爷、喜子,你们多保重,别怪我不辞而别。我们若有缘还会见面的!”我对着北方默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