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桌前,我深吸了一口气。四爷悠闲地看着我,十三爷也一副看戏的表情。
我端起一个空酒杯,朝着地下狠狠地摔下去,直担心摔它不碎。
“咣当”一声响,杯子结结实实地摔成了碎片,飞溅了出去。一时大堂内忽然就没了声音,所有人都扭头转身地看过来。
“这什么破酒,也敢来蒙爷!”我大喊一声,相信楼下的人说不定街上的人都能从敞开的窗户听到。
小二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路绕过桌椅一路跑着过来,一边问:“嗳!嗳……柳爷这是怎么了?”
我假装气儿不打一处来:“小二,爷可说了,吃高兴了有赏。你是不是活腻味了,敢拿这种酒给爷喝!”
“爷,这酒怎么了?别人不都喝得好好的吗?”。小二一脸委屈。
“爷我也正想问你呢?怎么他们的都没事,你是不是成心的?!”我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不能!小的哪有那个胆!这酒……”小二自己倒了杯酒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我一仰脖儿问他:“好喝吗?”。心说到底什么味儿我也不知道,可大概好喝不了吧!
他一副苦瓜相,哭丧着脸不敢回话,半天嘟囔着说:“爷,小的给您换一坛,您消消气。”
“得得得……你们这儿的好酒爷是领教了,这菜呢也马马虎虎。告诉你,今儿爷吃得不高兴,极其不高兴!银子你休想要!”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是什么人撒野跑到这儿来了!”我话音未落,一个体格瘦小的人从走廊那边的暗影里走了出来,看样子是个管事儿,人瘦可底气挺足,声音很是洪亮。
我刚才还担心这小二一味地示弱,倒让我这戏没法演下去了。这下好了,这位主儿正对我胃口。
说话间,管事儿的已经走到跟前儿,身后跟了几个体格健壮保镖模样的人。大厅里的客人纷纷起身,躲到远处却不肯就离去。楼梯上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我清了清嗓子扬声说:“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敢跟爷这么说话!”说着我早站了起来,一脚跨到凳子上,故意斜着眼睛不看他。
“看你就是来找茬的,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乖乖地把银子交了滚蛋,要不然今儿就别想走!”管事儿的也是底气十足。也难怪,作威作福惯了,大概从没碰上我们这样的。
“银子爷有的是,就不给你,难道你还要抢不成?!”我嘴里说着,手下早开始动作着,并悄悄跟四爷十三爷说:“两位爷,呆会儿就看你们的了!”
管事儿的脖子一梗:“那里来的野小子,这潞州城可不是你充大爷的地方。留下银子便好说,若不然,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我冲着管事儿的冷笑:“怪道人说这潞州城里出强盗,敢情你就是个强盗头儿!你厉害一个我瞧瞧,敢在爷面前耍威风!知道爷是干什么的吗?还不自己掌嘴!”说完一扬手,手里的盘子早飞了出去,正砸在管事儿的胸前。菜汁溅了管事的一身,他的脸都变绿了。
“给我打!”他稍一犹豫后一声断喝,手底下的人早就冲了过来。
十三爷早准备好了,过来一个收拾一个,四爷也只站在桌边,随手也撂倒了两三个。喜子机灵,跑到四爷身后,却拿个凳子替我防守着。
就这几个街头混混哪里是四爷十三爷的对手。皇子们从小就受过正规的训练,师傅也多出自名门,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可不是吃素的。只听得一阵乒乓乱响,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几个打手就只有躺在地上“哎呦”的份儿。
我呵呵笑了两声,一撩袍子大刺刺地坐在凳子上,冲管事的说:“做强盗也得有点真本事,就这能耐,怎么给你主子抢钱去?!”
管事儿的虽然又惊又怒,可此时落败却不好再发难。听我的话不善就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叫你主子出来,不然你就麻烦了!”我没理他的问话。
他一时不知我的底细,却还嘴硬:“我就是这里的掌柜,你到底想干什么?”
“即这么着,两位爷辛苦,打死这几个货,不信他主子不出来!”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着狠话,手里把扇子轻轻地扇着。
“得嘞!”十三爷一声答应,举拳就要开打。
“慢着!”随着声音,一个中等身材、满身肥肉的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畏畏缩缩的小二。原来是他报的信,看来我还得感谢他,费了我这些唾沫。
我冷冷地看着他走近,判断他到底是不是姓黄的。看样子倒像,脑满肠肥的,一幅贪官模样。不过,他既不傲慢也不谦卑,居然还有点不卑不亢,有点难对付。
“各位,有什么误会请看在黄某薄面上别再计较了。下人不懂规矩,惊扰了各位,在下给各位陪个不是。”说完拱了拱手。
四爷和十三爷对看了一眼,四爷又回身扫了我一眼。我正琢磨他姓黄没错,可只说在下,倒让我难判断。看四爷眼色我会意,一把收起扇子点了一下他问:“你是哪个山头的,爷凭什么给你面子?!”
“放肆!这是我们知府黄大人!”那边打手中有人喊。
果然是黄定州,这就好办。
“知府?这酒楼不是你这个强盗开的吗?怎么又成黄大人的了?难道,黄知府也是强盗?”我对着管事儿的故意说,人群中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请问这位兄台打哪儿来,听口音不是本地人,黄某可有得罪的地方,可否指教?”黄定州不紧不慢地说,一点也不理会我的话。
“谁和你称兄道弟!我且问你,卖假酒该当何罪?纵容家奴打人又该当何罪?”我也不理会他的问话。想知道我是谁,门儿都没有。
“酒的事儿待本官查明,自有说法。若兄台要喝好酒有的是,犯不上为这点事伤了和气。今儿就算黄某为各位接风,如何?”黄定州仍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若不知道他那些所作所为,我真会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大度容人的人。
我也笑笑,拉起一条腿搁在凳子上,轻蔑地看着他说:“知府大人即这么说,我若再不答应倒显得我小气了。也罢,这接风就免了,不过,知府大人可否连着楼上楼下诸位的酒菜钱也一并免了?”
黄定州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沉下脸来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欺人太甚!”
“呦!这么点亏都不肯吃,这就忍不了了?那你可曾问过,你欺压良善、横征暴敛、草菅人命的时候,潞州的百姓可能忍?!!”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了,我的血直往上涌。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今天不是来吃饭的吧!不过本官也要告诉你,不要道听途说,听信谗言。本官是潞州的父母,这些年为潞州做了多少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在哪里见过这样肃整的州府?!”黄定州惊疑不定。
“肃整!亏你说得出口!若不是你还要靠这些百姓供养你作威作福,怕是这满城的人都早被你杀尽了!”我想起城中诡异的气氛就恨得牙痒痒。
“你这些罪名可大了,本官受不起。不过,你想给本官定罪可有人证物证?若只是你红口白牙,本官就定你个诬陷罪!”黄定州此刻对我也已咬牙切齿。
“要证据吗?眼前就有!你为官经商,你欺行霸市,你私设公堂,哪一样都够定你死罪!”我一时也想不起多少。
十三爷悄悄问我:“大清律例里有这些罪名吗?”。
我一时无语,正想着到底该怎么说。
“只管拿人,旁事勿虑!”四爷一旁说,我底气又足了起来。
这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我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