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都吃着药,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到如今的全无感觉,人都已经似乎麻木了,也几乎对药都已经适应了,似乎连苦不苦都已分辨不出了。
药不断地吃着,也吃了这么久了,病却没一点起色,而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木然地吃着,就当是为了先生我也该如此,不然还能怎样。其实若不是此种境况,我早就不想吃了,可先生都还没放弃,我这个病人如何能先放弃。如果那样,怕是连大叔、大婶、菱花都要对不起了。
刚来的时候,先生除了出去,每日都会来看看我的进展,问问相关的情况,呆的时间不会太久。自打上次闲聊过后,他再来就不仅聊我的病,也会找一些有趣的话题聊,坐的时间也会久些。
而随着我们谈话内容的深入和扩大,他也越来越愿意跟我多聊聊了。可也是,长日漫漫,左右他也总不能老出去,这个宅子虽大,能说话的也没几个,这样我的日子也不那么无聊了。
只是,我的病倒让他颇为苦恼,他也遍访了能打听到的所有名医,可还是毫无收获。有时,我都想要劝他放弃,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毕竟我也希望他真能有什么妙方,让我能正常健康地活下去,而不是如今这样全无用处,与废物并无二般。
可不是么,如今的我走不了几步路,站一会儿也会浑身无力,就连看书也费力得很,只能将书放在案上看,若拿在手里,稍稍看会儿就连翻页的力气都所剩无几。幸亏我还能说话,虽然说多了也会累,可总还没有完全废去,倒大概得感谢老天爷的恩典了。
以前,我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人,可如今真让我整天躺着坐着,我却恨不得天天能跑个马拉松。而且我也知道,若这样天天坐着,病好不好得了先不说,肌肉也得萎缩,所以每日我都也尽量地活动活动,尽管那样的活动实在有限,而且搞得自己疲惫不堪,可我也不能放弃。
和水心、看柳混得熟了,她们也知道我的习惯,也都尽心尽力地服侍,我也真心真意地待她们,只是我却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回报。唉!想起来,如今我就是个弱者,再也没有能力报答别人,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别人的关爱,也就只有心中感激的份儿了。
“姑娘、姑娘,夫人回来了!”此时刚刚入秋,天气好得让人兴奋,我正和看柳在院中闲聊着,水心一脸兴奋地回来了。
水心刚刚去书房找书,可这么会子就回来了,手里却什么都没有。我还在纳闷,想起她的话就问:“夫人?你是说先生的母亲?她回来了?”这可不是好消息么,水心高兴,就连我都会替先生高兴。
一旁看柳也问:“真是夫人回来了么,你可别诓我们!”
水心白了一眼看柳:“可不是夫人!我还没到书房,就看见夫人的丫头如月。姑娘猜怎么着,她也正想往我们这边来,夫人想见见姑娘,这会子就请姑娘过去呢!”
“见我?!”正听她说得热闹,不想却说到了我身上,一时有些愣神儿又有些不解,“见我做什么?夫人不是才刚回来么,怎么会……”
“这个如月倒没说,大概夫人听说了什么,姑娘去见见就知道了。”水心笑着说。
看柳也笑了:“我知道,必是夫人听说姑娘极好,才要见姑娘的!”
我正在疑虑,给她说得忍不住笑了:“我有什么好!又丑又残,呆会儿吓着夫人可如何是好!”
她们俩听我如此说,都看着我不说话。这些日子我们已经很熟了,可她们仍不习惯我这样说话,其实我说这些自己倒不觉得什么,可她们听着很是不好过,也让我有些不忍了。
“姑娘不要如此说,看柳倒没说错,我看姑娘也极好,夫人也是好人,姑娘千万不要往别处想才好!”水心停了会儿说。
看柳一旁也忙说:“就是就是,就连先生都说姑娘好,夫人也只会觉得姑娘好,如何会……”水心瞪了看柳一眼,她忙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逗得我笑了。
“那是你们看惯了,若是初见,可不好说。”我笑着说,心里却想,我的脸若真成了这样,我大概就不会有这样轻松的心情了。
正说着,一个丫头随着一领小轿进了院儿,水心忙迎过去。
在轿子上我还在想,到底也不知道夫人为何要见我,也许只因家里多了个人,她这个女主人自然要见见,只是我还真怕见着这个样子的我,会不会真给她吓着。不过,既已都这样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才想起,这宅子里的这些地方我都没来过,何不趁此好好看看。就不再想那没有答案的事,反正呆会儿就知道了,何必要费这脑子。这样想着也就认真地看起了景致,让自己轻松了不少,也许还是这阵子以来最轻松惬意的一次。
不一会儿就到了正屋,还没走近就看见屋外一众仆妇,个个都规规矩矩地站着,想来夫人的家规也很严,家人们都知礼守礼。倒没想到我这次却要见这么多人,不知呆会儿那些惊异的目光我可能承受。
水心、看柳扶着我进去,尽管低着头,可两边人们的本能反应也是清晰可闻。心里无奈地苦笑,艰难地走着。好不容易就到了里屋,看见一群人围着个中年妇人,可算是到了。
“夫人吉祥!”水心看柳扶着我想福下去。
“姑娘身子不便,不必了!你们快扶她起来,这边来坐。”夫人的声音慈祥、温柔,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只是当我抬起头来时,还是引得周围一阵子轻微的骚动,我只能充耳不闻,抬头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