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姑娘好好说说话。”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也笑看着她。没一会屋里只剩下我们两人,如月走到外屋侍立着。
夫人转过脸看着我:“你的事云亭都跟我说了。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云亭做事未免粗心些,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姑娘多担待。”
“夫人千万别如此说,夫人和先生这样的好人,我不知是几时修来的福气才遇上,若不然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我忙笑说,心中却惭愧不已。心想人家这样了还说的如此客气,我就是粉身碎骨都无以为报。不知道如今的福气是不是真是柳小姐前世修来的。
夫人笑了,久久地看着我:“唉……老天真是……”转开了视线,“快别这么说,姑娘年纪轻轻,正该好好活着。倒是我们,老胳膊老腿的,还这么挣命,倒不如死了,就不用讨人嫌了!”
说得我忍不住笑了:“夫人这身子骨儿,比我可强多了,定能长命百岁,如何说这话。再说,谁敢嫌您,稀罕还来不及呢!”
“没人稀罕,谁稀罕老骨头!”夫人也笑了,“我虽不懂,可姑娘这病没多久,想来虽难治些,却不是顽疾,就是需多费些时日吧!”
“多谢夫人!夫人这样说应当没错,我是求之不得,就是要多烦先生和夫人些日子。”我也笑着说。
“烦倒不烦,我也正想有人说说话呢!”夫人重又看着我,沉吟片刻,“听说姑娘倒和云亭谈得来,不知是不是真?”
“那里!先生博学多才,每日来替我瞧病,随便聊上一句半句地,那里敢说聊得来的话。”我笑了,心想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我们聊了几句也让旁人有话说,心里暗暗思忖着。
到清朝这么久,我还是改不了自己的习惯,遇上能聊得来的人总会忘乎所以,老是把握不好分寸。在这个世界,怕是还要男女授受不亲呢,像我和先生这样地聊,多少有违礼法吧,只不知肖府的人会怎么想、怎么说了。
“姑娘不必过虑,我也就问问,并无它意。若是真的话,我倒有事托姑娘,姑娘可别多想才是!”夫人见我如此,忍不住笑了,我不禁为自己的过敏有些好笑了。
“您有什么尽管吩咐,不必这般客气!”我看着夫人,不知她会有什么事能用着我,我又能帮上她什么忙。
夫人默默看着窗外,有一阵子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幽幽地说:“我们家的事儿姑娘大概也都听说了。按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说让人羡慕,起码也该是和和美美。其实,羡不羡慕倒也无关紧要,羡慕如何不羡慕又如何,还不是各自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只是,云亭如今都这么大了,若在旁人家,他早该娶妻生子,我也早该抱上孙子了,可我们……唉!”
听她说起此事,又如此伤感,我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可不是,如今的肖家可还要什么呢,这样的家业、这样的日子,可不是得热热闹闹过起来才是人之常情。可大概也应着那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吧,这世上大概也没有几人真能事事都如愿。
“夫人,据您看来,先生到底为何不肯娶亲?”我看着夫人忧郁的神情不禁问,其实这也是我好奇的问题。
夫人叹口气:“这个……我也说不好。这些年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挤破了,可他就是死活不松口,问他也不肯好好说,若是问急了他就出门几日不回来。唉!你也瞧见了,我是给逼得实在无法,一气之下去了金陵,又能怎样,他还不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任我如何说、如何骂,就是不肯娶亲。”
“夫人……”我迟疑了一下,“先生是不是有自己中意的人?”那次听水心她们说起我也曾这么想,可其实,我倒不觉得这事儿是多大的事,可这世上的父母倒有许多都会为这事儿发愁。
“不曾听他说过,若要真有那倒是我的造化了,可只怕是根本没有。”夫人又叹口气,“如是以前,他若有我大概还会阻拦一二,可如今,只要有我就求之不得了,那里还管得了那许多。我只想着他赶紧办了这大事,我也好闭眼去找老爷去。”
“夫人可别这么说,若不然先生听了该难过了!”我听她说得心酸,倒不想这事儿在她那里如此严重。只是说了这么久话,我又有些累得慌了。
“哼!他才不会难过!他若知道难过,就不会这么气我了。如今他也大了,把我这个母亲也全不放在心上了。”夫人说。
我暗暗舒了口气,稍稍缓了缓:“不会,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夫人不要说气话才好,若不然只会伤了和气,也于事无补。先生待夫人自然是好的,待我这个不相干的病人都如此,怎会慢待了夫人!”
“这么说,我倒宁愿是那不相干的,也省得跟他操这份儿心、着这份儿急了!”夫人忍不住地说,一时竟低了头,声音也有些不对了。
“夫人如何这样说,先生必是有些自己的想法,绝不会真想让夫人着急。只不过……或许是时机未到吧,夫人且让他去,他总会明白的,断不会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我忍不住说。
其实这个问题就是三百年后也是难以解决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父母们有自己的想法,儿女们有自己的主张,却都不肯为对方的愿望妥协。
“我不让他去又能怎样,如今他根本就不会听我的。若真如姑娘所说也还算好,就怕我等他不到了!”夫人说着更心酸,也更让我于心不忍,不知道那个让她如此心酸的人听了会不会不忍,就怕这种话他早就听过无数遍了吧。
“等得到!夫人只需耐心些,总能等到的,先生也总归会明白的!”我也只能这样劝着,可也知道这样的劝慰并不会起多少作用,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话虽这么说,如今也只-*此了,只是烦姑娘能劝劝云亭,其实我也知道,劝他也就是尽尽心,怕是也难!”夫人抬头又笑了笑,也很是无奈。
“我会尽力,也请夫人放宽心些,不要过虑才是!”我点点头,此时已觉得困乏难耐了,头也有些晕晕地。
夫人正想再说话,如月进了屋。
“回夫人,门上来传话,说碧水庄园的赵夫人来了,此刻正在门外,请夫人示下。”如月说着话抬头看过来。
夫人稍缓了缓说:“请夫人济善堂说话。你再派人送姑娘回去。说了这么久,姑娘也该累了!”
辞别夫人回屋时还想,只怕先生的婚事就是她的头等大事,不知此次她回来有何方法让先生就范,若不然她也不能回来。不过,据刚刚的情形来看,她似也没什么良方,要不然也不会托我。可我要怎样才能不负使命!这样的事不好管也没法管,但既应承了总要尽尽力吧!
可,夫人都无法,我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倒是可以问问先生到底是如何想的,这也如看病一般,对了症才能开药。+怕,我这个“庸医”就是知道了病症也治不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