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寄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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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夫(在内):里面的人,哭喊着什么,大白天的,遇到了鬼把魂叼走了吗?

卡露斯(坐在地上,悲):哎呦啊,我遇到个自杀鬼啊。

伙夫(在内):老人家,你模模你的胸口,是热还是凉?

卡露斯(悲):刚才是热的,现在没知觉了,变凉了。

伙夫(冲上舞台,绕着卡露斯转了一圈,怒):老人家,你没事干诅咒自己一会儿热一会凉在家倒也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在这里头说些找不着边际的话,你不是折腾我啊。好端端的我从伙房里被人拎出来当个看门犬,门还没看热,得了,遇到个乞丐婆,专往我尾巴上砸。你老没事嚷嚷啥鬼啥人的,害得我以为死神扔斧头,砸到你头上了。

卡露斯:没砸头上,砸到胸口了,它疼啊。

伙夫(朝两人转了几圈,向观众):明白了,又来了,这都第几回了,被爱神的斧头砸到胸口了,迷乱神智了。那些女子的心思,真没闹明白,马上要打仗,又不是寻欢作乐,怎么就一个个跑来会情郎呢?好了,这情郎一对对的堆成一堆堆,把我这在火堆旁打盹的伙夫堆成了看门犬。(冲着伊菲格尼亚)你啊,赶紧离开,别以为躲着帐篷里就能等来情郎,怎么进来的不一定能怎么出去。

伊菲格尼亚(瞪伙夫一眼):胡闹。外面的人怎么把你扔进来了?

伙夫(怒):我胡闹,你胡闹。他们不把我扔进来,把你扔进来啊。要不是你这样会情郎的女子越来越多,至于连个吃饭轮班的人都找不到把我给押出来啊。你以为我愿意管你们啊,要不是怕你们闹事,我管你会一个情郎还是两个情郎。得了得了,你们赶紧走,赶紧走,我人善心好,换成统帅,军法伺候,可别怨我。

伊菲格尼亚:满嘴胡说之人,收起你的善心,我用不着。

伙夫(眼睛一瞪,右手指着伊菲格尼亚):有这种人,好心好意劝着,得了,还一个劲儿吹眉毛瞪眼的。我瞪,我也瞪,看谁眼睛瞪得大,你眼睛大我眼睛也大,别以为你是个大牛眼就瞧不起我这个大虎眼,弱小的牛比得上强壮的虎吗?还是个雌牛。(向卡露斯)你,赶紧把她给拖回家,回家要找几个情郎找几个情郎,往死人堆里赶情郎,天没塌人先塌了。

卡露斯:我拖了,拖不回啊。没人愿走的黄泉路,她是争先恐后往里头跑啊。我的泪,我的泪,我念几句我的泪,我还能说什么,她迷了心窍,她不要她的母亲,我的老主人啊。老主人啊,唉呀呀,唉呀呀,唉呀呀啊!

伙夫(向卡露斯):老人家,你别念咒了,我头疼。(向伊菲格尼亚)我知道,你是得了消息,没风起不了帆,大军离不了岸,心里头想啊念啊,想着想着念着念着就念到军营里头来了。你看看我,红润的脸,强壮的四肢,灵巧的手,可有啥用,再好它也得往死人堆里钻。你情郎英俊高大强壮,跟我一样专跟死人打交道,你冲着死人骨头喊丈夫,它不应啊。去,去,回家去,过个十几二十年的,那才叫活。

伊菲格尼亚:没有顺行的风怎么收获秋天,没有强壮的城邦怎么收藏孩子?难道任凭民众被风暴挂起死亡的风幡?一个女人掉进爱情的漩涡,无视阿瑞斯暴怒的冲击,怎么配拥有母亲的身份?民众都如你一般,怯懦在心中发芽,希腊联军该怎么攻打敌人的宫殿?你应该像你的统帅阿伽门农一样,为希腊荣誉而战,为希腊的明天而战。

伙夫(向观众):我是明白女人的心里头,尤其是年轻的女人心里头总有个英俊的英雄,他高大威武,他强壮有力,他英勇无惧,他重情重义。那样的英雄只存在传说里,是传说里头的人物,女人就闹不清,总以为是现实生活里的人,拼命找了一圈,碰到个相似的,还真以为是英雄。(向伊菲格尼亚)收起你的英雄传说,我用不着。

伊菲格尼亚:胆小的人自然用不着。

伙夫(怒):那也比卑鄙的英雄强。

伊菲格尼亚:嫉妒。

伙夫:一个卑鄙的英雄有何嫉妒。

伊菲格尼亚:正在嫉妒。

伙夫:我用不着嫉妒个卑鄙之人。

伊菲格尼亚:卑鄙之人正在嫉妒。

伙夫:爱神占领了你的眼睛,你看不见黑夜与白昼,只能看见爱神射入情人胸口那把短箭。

伊菲格尼亚:不是所有的女人把爱情当成救命树,英勇也可以在女人身上存活。你嘲笑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你的祖国,你依附的统帅。英雄的事迹正在哺育新的传说,一个让后人景仰和推崇的传说。未来的荣耀会证明这段被你讥讽嘲笑的历史不仅仅是战争。

伙夫(向观众):女人一旦有了点文化,辩论便成为她们的强项。(向伊菲格尼亚)我不想与你辩论希腊的荣耀还是英雄的荣耀,我只想推促你赶紧离开帐篷,回到属于你荣耀的归属地。一个女人本不该谈论太多与本性无关的话题,那样只会让你们的头脑失去柔软和善良。英勇本该由男人继承,女人还是乖乖继承母亲这角色。卑鄙或嫉妒,应由男人评价,不该由被爱神重获新生的女人断言一个男人胆怯还是英勇。

伊菲格尼亚:瞧不起女人的男人,要知道女人也可以抛弃胆怯,选择英勇。旁人不知,至少,我会如此。

卡露斯(悲):你是选择了英勇,可将绝望留给你的母亲。(捶胸)可恶的阿伽门农,可恶的阿伽门农,你随手扔下的号命让众多无辜的人陷入白骨荒漠之中,你随手扔下的游戏让众多无辜的人陪你共赴冥河之水。阿瑞斯神生出了冰冷的你,让你尽做些做出人神共愤的事去维护他的霸权,践踏着国土的庄稼。啊,啊,泪流回了胸口,溢起的洪水冲垮我的堤防。

伙夫:夹起嗓子干嚎,正是我想做的事。王公贵族们不顾地里生长的庄稼,征集着民众赶往陌生的土地享受着死亡的招待。这群酒食池生活的腐虫为了抢夺更大的酒食池,发起了这场复仇之战。一个母腐虫被一个外来的男腐虫勾走了,城内的男腐虫正摩拳擦掌往外来男腐虫的居住地试图抢占更多的母腐虫完成它们的传宗。但凡一个明白的人,哪怕他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双腿断了,只要心没瞎没聋没断,总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任凭腐虫们如何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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