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北京似乎没有了夏冬之间的过渡季节,所谓的秋天不过寥寥几日,等真正被人们察觉时,冬季便也悄然临近了。
我的大三也就如同这秋日一般,一不留神,两个多月也就这么过来了。虽然和安玖不同专业,但现如今我的课程表上,一周的上课门数和她去年的也相差无几。大部分的空白格切实的告诉我不用再过大二时累的跟孙子一般的生活,可空闲时间太多,也就意味着激动过后必定要走进某个索然无味的阶段。现在的我,便游走在这个时段中。
“有人打球去不?”
“啥球?”老三盯着电脑眼也不眨的问到。在听到舍友回答是篮球之后,老三吐了口烟,扭头一脸同情的说:“齐哥,顶着五六级西北风打球,你是有多想向世人证明自己有着‘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和自己过不去’的坚定信念?”听到这儿,我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也比你丫对着电脑玩一个多钟头蜘蛛纸牌好吧。”
“齐哥,你扰乱我的思路了。”
“思你大爷!”齐哥闹着玩的推了把老三的脑袋,然后走到我身后,习惯性的一手搭在我肩膀上,问我嘛呢。
“没事干啊!除了刚才自我毁灭性的打球计划,你还有什么新想法没?”
“那就只剩下等我媳妇下课,吃饭,送她回家了。”
“你不愧是新好男人啊。”齐哥因为在宿舍岁数最大所以得名齐哥。之所以说他是新好男人,是他对交往了四年的女朋友简直百依百顺。看过最近电影版的《奋斗》么,活月兑就是那里面的向南。我曾有幸目睹过一次他女朋友对其发飙,人高马大的齐哥站在比自己矮一头的女友面前弱弱的跟小鸡子一样。我记得自己当时恨不得在远处立马对着他三鞠躬以示默哀来的。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在我看来,恋爱中像齐哥这样的男人智商基本为负。我想我这辈子都修炼不到他这样来者不拒,海纳百川的能力,怎一个牛逼了得。
“齐哥,要是咱学校颁个绝世好男人奖什么的,最后要不是你得我就把丫评委扔咱学校后面那水池子里!”
老三总是能一语道出我心声,真的。
“木岩,你丫又把电话静音……”
我拿过屏幕正在有节奏闪烁着的手机,接通了洛琪的电话。
2.
或长或短的“嘀嘀”声在并不算宽的马路上此起彼伏,随着天空逐渐变暗,车灯仿佛是被串起来的巨大雨珠,看不见源头的横在了道路上。我向后望了望,要等的公车连个模糊的影子也未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喏,给。”“诶你怎么带着这玩意啊!”“这不怕你忘带了么,笨!”“老婆就是老婆,就一个字,好!”“德行样儿吧。”
不过是站在离我只有2米开外的一对与我年龄相仿的情侣间的对话、不过是男方发现自己忘了带打火机,而后女方带着嫌弃的表情却依旧从书包里掏出一只打火机而已、不过是平常到扫一眼就可以抛之脑后的画面而已,一连串的不过……而已,也只不过是让我想起了安玖而已。
她也一样曾在我拍着脑门说“诶我打火机哪去了”的时候一脸鄙视的朝我扔过来一只打火机。那个时侯我们谁都没有料到,埋下的种子在没有冲破土壤张开新芽之前,无论怎样盯着地表,都不会看出任何变化。我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对于安玖的感觉,喜欢是没错的,甚至当她坐在我身边或是站在我身旁时,想要拥抱或是轻揽她的冲动也是切实的存在着的,说实话我并不很清楚所谓爱情到底是怎样一种烙印于心的情感,但我能肯定单是我对于安玖的那些感觉是不足以称之为爱的,因为它们也同样适用在,洛琪的身上。
事实如果被揭穿,会成为最无可挽回的伤害吧。
3.
“what?”楚恩嘹亮的嗓音让我不得不把手机拿离自己的耳朵。“我和我媳妇在一块呢。”骤然间急降的音量让我皱着眉头辨认了一下他后半句所说的内容。我把手机重又贴在耳旁,准备收尾:“行吧,没事,我一会网吧待会去,你继续大战三百回合吧。”
“滚蛋!诶你要不问问老安呗。”
“问她干吗,她今和朋友玩去了。行了,找你媳妇去吧,我挂了啊。”
好不容易历经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我可算是下了车,想着终于能迈进家门煮碗面条卧俩鸡蛋以慰藉我早就空空如也的肠胃。原本父母今天去了天津看望亲戚直到周日才回家是件极其令人心情振奋的事情,而在我意识到钥匙可能落宿舍里时,振奋变悲催,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比起此时正在某宾馆享受良宵美景的楚恩,我却在这初冬九点多的夜晚一个人就着冷风神游马路,我真应该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活月兑一个衰字。现在的我并没什么多好的性质猫进网吧打游戏,之前饭后积蓄的片刻温暖此时也早已随风散去。我踩灭刚刚自己扔到地上的烟头,决定去看看家门口不远处的那家听说还算物美价廉的旅馆。
“哎呀?”
“木岩!”
旁边已经一只脚放在蹬子上准备骑车走之的中年女人显然是被我陡然冒出的惊讶声所吸引,扭头看了看我之后又转向前方,慢悠悠的骑着车离开了。我和安玖就这么站在宾馆门外,大厅里亮晃晃的暖色光芒直直的将我们从头到脚都围上一圈光亮。
和我的“你怎么在这啊,不是和朋友玩去了么”几乎异口同声的,是安玖难掩惊讶和兴奋的问到:“你怎么在这啊,大冬天的闲遛什么弯呢?”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高兴。
“爸妈逍遥去了,我钥匙落宿舍了。准备明天在回去取了,所以我总得给自己找个暖和的落脚之处吧。你哪野去了,都九点半了还在外面晃荡。”
“本来下午是要回家的,后来圆皓,就上次唱歌碰见的那个,去他家坐了一会。”
我依稀能记得那个长的像《灌篮高手》里仙道一般的小白脸,顿然觉得嗓子眼有点憋得慌。
“你说他是你初中同学是吧。”
“是啊,到现在都认识差不多十年了。诶对了!你不用住这儿,他家离这边也就四五站地,你可以住他家的,反正都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觉得呢?”
“谁愿意和情敌住一块啊”这句话被我第一时间压制回了脑海里,我看着安玖,她依旧一脸真诚的在明亮的灯光下继续说着:“你说呢?我问问他,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圆皓这人挺不错的,没必要花这冤枉钱啊!诶你说话啊,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是有多纯良。”
“你说纯良这词上瘾吧,那我可打电话了。”
电话接通后安玖便直截了当的说明了缘由,单方面从安玖所说的话语间可以暂时判断出对方也确实如她所讲的那样是个挺仗义的人,尽管我无法辨别,这个叫圆皓的,是不是在对待其他人时,也能像是对安玖这般好。
“好啦,走吧,我和你一块过去。”
4.
快要算是低谷期的坐车时段,公车上零星的坐着几个或昏昏欲睡或听着音乐的乘客。随着一记略长的“嘟”声,安玖把手从读卡器前绕了回来。将公交卡换了个手之后,她冲我摊开手掌,“你的卡呢?”
“我自己刷就行。”
“给我吧,又不费事。”
又一计“嘟”声,和安玖的一样,略略的有些长,仿如能够享受一些票价优惠的学生证一样,是年轻的象征。我从她手里接过自己公交卡,看到她抿了抿嘴,而后便听到带着些许失望口气的一句“没使那个卡套啊”。
我一直把安玖送我的十字绣卡套放在写字台的抽屉里,后续又加入了她送的钥匙链、鼠标垫、钱包等一系列的实用物品。确切的说也没有什么酸溜溜的不舍得,而是真的忘记了去用。但在当下,说“不舍得啊”显然比回答“诶呀我忘记了”要好的多吧。
“啊没来得及用呢。”
5.
“来,喝水。”
我接过圆皓手里的透明玻璃杯,客气的道了谢。暖热的温度渐渐由杯体传向我的手掌,我再度简略的环顾了下圆皓的家,两居室的格局,整洁温馨,和平常人家并没什么两样。
“晚上你睡那屋吧,”圆皓指了指靠左边的那间屋门,我赶忙把手里的水杯放在茶几上,说着“我睡沙发上就成,没那么多讲究的”。他看了看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回应着:“你要不介意,咱俩不如杀通宵游戏好了,我很久都没好好玩一场了,家里的手柄都要长毛了。”
“喔!你俩密谋什么呢,这么奸笑!”
“男人的世界你走开!”虽说我和圆皓算不上是一见如故,但他的主动邀约还是起到了明显的软化作用。在我转头对刚从厕所出来的安玖摆了摆手之后,圆皓也接着她的话茬说到:“密谋给你灌点迷药,扔厨房去,省的等我们正战到忘我的时候你出来絮叨我们吵了你睡觉!”
“死不死啊你们。”
由于考虑到带我到圆皓家再坐车回自己家必定连末班车都赶不上,再加上这么晚自己也不敢一人打车回家,安玖最终决定和我一同住在圆皓家。这理由听起来似乎不很过分,但在我听到安玖给她母亲打电话征求意见,对方竟丝毫不犹豫一口同意时,我顿然觉得自己嗓子眼又有些堵得慌。就这么放心么,她妈打哪来的勇气就能这么放心呐,难不成纯良也是有遗传因素在里面的?
“你睡我爸妈那屋吧,离电视还远点,关上门听不见什么。”
“恩,好。你的漱口水呢,我用那个吧。你俩玩吧,我今儿早上6点就起了,困死了。”
我拿过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两口水,目送着安玖又走向洗手间。圆皓拍了拍我的肩,带着极其阳光的笑容对我说:“我去拿手柄,马上开,”在不知道后面接的是“始”还是“战”的情况下,随着陡然一片漆黑降临的,还有安玖一记高八度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