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况心中一动,见阿然似乎是想挣月兑自己的手,不由臂中多加了几分力气,拉着她走了过去。凝神细看,忽然发现自己脚下的地面居然也大不一般,竟如同人皮肤上的毛孔一样,源源不断地从地底下渗出水来。那一颗颗水珠在地面上滚来滚去,也不知道被一股什么样的力量所牵引,竟沿着那些弯弯曲曲的冰凌,向高台上的浅潭倒流而去。
李况见这里如此古怪,也百思不得其解,默默想了一会儿,忽然喜道:“接无根之泉,吸九渊之水。阿然,这里果然也是一个练功的好地方。”
阿然又轻轻哼了一声,好不容易甩掉了李况的手,掉头就走。李况忙在身后一把拽住她的衣袖,轻笑道:“阿然,这里只怕是你的澡堂子吧。刚才我见你在雪地里打喷嚏,还是你先泡会儿,去去寒气。若你因此就病歪歪了,我怕你以后天天在我耳边唠唠叨叨,又说我不是一头好狐狸。”
阿然见李况说的是没半份正经,眼中却有一抹诚恳之色,一时间倒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眼珠子转了半天,忽然抬手抓住了李况的肩头,将他提溜了好几圈,一把扯下他裹在衣裳外的狐狸皮,胳膊一扬,竟将李况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抛下了浅潭,拍着手儿笑道:“李况,你自身难保,还天天想着怎么笑话我。哼,病得死去活来的可是你,本女侠体壮如牛,现在可以围着长白山跑三圈,气死你。”
李况挣扎着从水里站了起来,见阿然皱着鼻子对自己做了一个鬼脸,匆匆跑了出去,不由一边咬牙一边好笑,模了模脸上的水珠儿,拧着脸僵了半天,方才对着池水深深恨道:“你这个丫头,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就不信我李柷制不了一个小丫头,若不能让你乖乖叫我三声好哥哥,我这身功夫就算是白练了。”
李况笑了又笑,恨了又恨,一时间心如乱雨纷纷,甜也不是,恼也不是。正在那里迷离怅惘,忽觉一股热力从脚底升腾而起,瞬间便已窜入了自己的奇经八脉。李况大吃一惊,忙收了心神,再也不敢胡思乱想。在水里盘膝而坐,默诵着口诀,指引着体内的气息飞速地沿着血脉运行了一圈,方才觉得那热力化作了一股暖暖的气息,慢慢在丹田处沉淀了下来。
李况大喜过望。他白天在天池上练功,虽然自觉有益,却有一股寒凉之气趁机融入了血脉,让他所修持的护体内息迟迟不能归位。没想到这股热气入体,骤然便将天地极冷之气化解于无形。两顾气息相容于气海,争持不下,竟似水涨船高,源源不绝。
李况之前得风天语相助,已让他的内力修为大大加快,却也到了冲破气海阻碍,内力提升的关口。没想到关口未破,他便与朱温阵前对弈。舍命相搏之际,气海早已满溢若涨。他无人引导,又没有及时调息,突然间便走火入魔。
然而神鬼门的心法纵有万般好,却有一难。那就是破关之时须有师父在身旁,以相同功法牵引体内气息。但是鬼童已死,李况修炼之路便如同进了鬼门关,竟是每过一关便要在生死线上滚一滚。这次若不是阿然用千年人参为他调息,只怕他早就一命呜呼。
李况修习时日已久,对神鬼门的心法隐隐便也有些了悟,虽然不愿深想,也知道想要恢复功力谈何容易。只是没想到这千年人参倒也没有白长千年,寒中生热,乃是天地间换命的仙草。二十棵虽然几乎没挖光了长白山,也终于能让他的筋络血脉各归各位,甚至连他历年沉积在体内的各种旧伤都一并治了。不过连阿然也没有想到,她随意寻了两处练功的地方,居然都是天地玄虚聚纳之所,换了别人未必有益,但对于神鬼门而言,却无疑于瑶台蓬莱,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练功宝地。
现在更是天降机缘。冰湖之中天地无色,李况重伤之下,内力尽失,练了一天,气海已是空谷而待;晚上却能立刻得遇九渊之泉。泉水本就是无中生有,便有一股至阳之气与至阴之气交接而合,纳在空谷内竟是一生二,二生百,百生千,千生千千万。这两股天地阴阳吐纳之气融于气海,便是对他日后破关也是大有裨益。
李况何等聪明,略一思索,便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知道机不可失,手在身前轻轻抡了一圈,重新捏了个诀。只见那一池的泉水在他身边慢慢流转起来,越来越快,不一会儿,便在水中形成了一个漩涡。那水流竟似也被一股无形的气息所逼,远远地只是围着他打转,一滴水花也没有溅在他的身上。
练着练着,李况只觉体内越来越暖,越来越舒服,头脑中一片澄净空明,居然就在水里慢慢睡着了。第二日睁眼醒来,人便坐在了一池泉水里,而一缕微弱的阳光已经从洞外模模糊糊地透了进来。
李况长长舒了口气,在水里伸了个懒腰,忽然见到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搁在池壁边缘,一张火红的狐狸皮却是高高挂在了洞壁上。李况心中一热,知道阿然已经来过了,目不转睛对着那汤看了很久,方才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刚想从水里站起来,只觉身轻如燕,差点一头撞到了石柱上。
李况吃了一惊,又被上面泉眼里滚烫的泉水一浇,不由哎哟轻呼了一声。人还未落地,一个黄色的身影已经从外面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口里大叫道:“李况,你又怎么啦?”
李况见自己的功力居然在一日一夜间便已恢复如初,高兴地几乎快要发了狂。忽见阿然飞了过来,半空中转身,手一伸便将她抱在了怀里,大笑道:“丫头,你这次自投罗网,可怪不得我了。”
阿然一个不提防,倒让李况抱了个满怀,心里刚恍悟过来,自己的狼袍已是被人一把扯下。只见李况用力一抛,便也将她头朝下扔进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