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听了,低着头一声也不言语。李况轻轻叹了一声,见她愁眉不展,一脸抑郁,忙笑道:“阿然,这些事情不提也罢。既然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下山去吧。随便找一间客栈,也强过在这个山洞住着。”
阿然默默擦了脸上的泪水,微微点了点头。李况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又从乱蓬蓬的草药堆里翻出了一把青色的宝剑,拉着她就走。阿然见他竟把其它东西统统扔在这里,忙拽住他的胳膊,说道:“李况,你也太不惜福了。这一洞的动物竟是白白死了,还有这些草药,也是好的。你拿下山去布施也罢,救人也行,总强过糟蹋在这里啊。”
李况听了,不由皱眉道:“草药也罢了,你伤还没全好,就带上吧。只是这么多肉,又怎么带?如果觉得扔在这里可惜,我就扔在雪里,给野兽吃吧。”
阿然见李况只肯用一张狼皮裹了草药,随手便把几十串肉扔出了山洞,叹了口气,自己拿过一条长绳,却是将它们从雪地里又一一捡了起来。李况摇了摇头,把草药扔给了阿然,自己抢过绳子,挑挑拣拣,只将虎心熊掌选了些好的捆在身上,剩下的仍是扔了回去,笑道:“阿然,你这个小气鬼。风行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穷地方,这点东西也不舍得。等我日后有了天下,随你怎么糟蹋都行。”
阿然眼看着眨眼功夫,便有十几只苍鹰兀鹫飞过来抢食残肉,却是长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喂给它们也罢了。只是你连这点苍生之念都没有,还说要做皇帝?你想得到天下人的拥戴,怎能不爱民如子?!你白白作践了天下,又拿什么做皇帝?”
李况心中一动,转头见阿然神情黯淡,竟似对自己深为不满,忙赔笑道:“阿然,想不到你这个小皇后也有些见识。好吧,朕从谏如流,就听爱妃之劝。以后尽量少杀生就是了。”
阿然哼了一声,见李况肯听自己的,便也高兴起来。两个人沿着长长的雪坡逶迤而下。李况见阿然一会儿观山,一会儿赏雪,分明是不舍离去,便也放慢了脚步,指着一棵棵雪松冰柏,评头论足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兴致盎然,手牵着手,在白茫茫的雪峰山谷间一路走一路瞧,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荡悠悠地来到了山脚。阿然见出谷在望,忽然轻轻叹了一声。李况见她神情有些倦怠,笑着将她抱了起来,说道:“阿然,你若是累了,我来背你吧。”
阿然嘻嘻一笑,伸出一对胳膊,攀住了李况的脖头。李况背着阿然走了一会儿,一眼便望到山脚下那间灰色的驿站,远远却瞧见后院里齐溜溜栓了十几匹黑色的马儿。李况见那群马儿分外眼熟,脑子一转,便停在了雪坡上。
阿然正眉飞色舞地四处瞧,见他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一看,不由笑道:“李况,你的马儿也在那里,我们去牵回来吧。”
李况嗯了一声,回头笑道:“阿然,今天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歇一晚。若是方便齐全,我们也不用再等,今晚成亲也行。”
阿然红了一张小脸,轻轻点了点头。李况背着阿然来到驿站门前,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方才拉开门走了进去。只见那一个小小的驿站不知为何竟站了满满一屋子的人,个个手拿着刀枪剑斧,口中高声嚷嚷,也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阿然见一屋子人天南地北,竟似三教九流都有,也不由满心诧异。李况目光扫了一圈,眼尖耳也尖,早将他们的面貌底细瞧得一清二楚,见阿然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示意自己留神,不由微微一笑,目光跃过他们,各个角落里又扫了一圈,才发现耶律德光坐在火炉边的一张桌子旁,默默低头喝酒。熊熊火光照的他的脸半明半暗,更显得他是一脸抑郁。李况见他长眉深锁,一口一壶酒,手边还摆着几十个空酒壶,却目光清澈,连微醺也谈不上,不由咧嘴一笑,拉着阿然,在他对面的一张空桌旁坐了下去。
阿然也看见了耶律德光,欲要转身避过,见李况笑眯眯地坐了下去,顿时明白过来,咬了咬唇角,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况,你来这儿原来没安好心。那小子虽然傻气,可也不是坏人,又和我们无冤无仇,你一定要害他,于心何忍?”
那个戴着厚厚裘帽的护卫也坐在耶律德光的身旁。大大的帽子遮住面目,只露出了下面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李况见阿然说话声音虽小,也分明被他听了进去,微微向他点了点头,居然是打了个招呼。
那护卫见李况笑眯眯地望着自己,也有几分诧异,将头一低,便避过了他的目光。李况微微一笑,见一个跑堂的老者已经赶上前来招呼他们,砰地一声将自己背在身后的肉扔在了桌上,大声笑道:“掌柜的,就把我带来的山珍野味,好滋好味的做一顿上来吧。”
一屋子人听见声响,都被吓了一跳,好几个大汉一跃而起,拔出了手中的刀,待回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目光却是齐刷刷地看着他们两个。阿然见他们三五成群,分明也是有帮有派,有打家劫舍的江湖好汉,也有身手矫健的参条子,个个虎背熊腰,一脸横肉,望着自己似乎连口水都滴在了衣襟上,心中暗暗叹气,撑着半边腮帮子,微微遮了脸,笑嘻嘻地只是看着李况。
李况见阿然看着自己,不由轻声一笑,将脸凑到她的眼前,悄声道:“阿然,怎样?还是你夫君我貌美如花,惹人喜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