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恨声一叹,冷冷瞪了他半天,见他吓得都快要瘫倒在地,方才大声说道:“回去和朱温说,既然我女儿愿嫁,他就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一,无论什么时候,我女儿也能来去自由。要嫁夫或者休夫,都由我女儿,他不得阻拦。二、我要派红骑营随我女儿一同入梁,护卫她的安全。三、他的女儿任我挑。我女儿何时嫁,他女儿便何时嫁。嫁妆若少了一点,休怪我这个做公公的翻脸无情。”
梁使听了,喜不自禁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叫道:“此话当真?!晋王啊,晋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即刻回去复命。”
晋王冷冷一哼,别过了脸去。梁使见他挥手让自己退下,便倒退着走了出来,刚走到门口,却是又想到一事,忙大声问道:“晋王,不知道又是哪位王子要娶我家公主?麻烦给个准信。我回去也好复命啊。”
晋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双眼儿在八个儿子身上挨个看了一遍,见他们各个躲闪,一时倒也举棋不定。梁使见了,忙陪笑道:“晋王,郡主入梁,必是王妃。我们三皇子说了,除了郡主,他一概不娶。我皇公主虽然不及郡主貌美,只是若做小妾,日后怕郡主脸上也不好看。”
晋王听了,不由勃然怒道:“我八个儿子都已娶妻,莫非还要他们休妻不成。此等事情,也只有朱温才做得出来。他今日就拿我女儿要挟我,日后还了得。既如此,这门亲事不做也罢。”
那使节一吓,腿肚子又有些哆嗦,退了回去,摇头道:“那就听晋王吩咐,就听晋王吩咐。”
晋王见使节不敢相争,脸色方缓了缓,抬眼又看了一圈。心里终究存了一些顾忌,便觉好生为难。忽一眼见到李况在阶前垂首而立,眼中募地一亮,大笑道:“朱温既然不想自己的女儿做妾,本王还有一人,那便是我的义子李况。他虽不是我亲子,配梁朝公主也是绰绰有余。朱温愿意答应就答应,若还要推三阻四,就怪不得本王了。”
梁使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就这样吧,就这样吧。下官也能马上回去复命。我告辞了。”
晋王冷着脸哼了一声,也不等他辞别,一挥袍袖,自顾自地走了。众人见晋王居然将梁朝公主指给了李况,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见李存勖一跃而起,走到李况身前,拍着他的肩头大声说道:“九弟啊,你这次可真接了个烫手山芋。那朱温摆明就是女儿嫁不出去吗。父王日后怎会有好脸色给她瞧。依我看,还不如你娶了小妹,那才是两相便宜。”
李况心中也在暗暗后悔,勉强笑道:“大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娶谁不一样?父王就是怕姐姐嫁过去会受委屈,才让我娶了那梁朝公主。也是免得几位哥哥左右为难。更何况我的确还未娶亲,不指给我又能指给谁。”
李存勖摇头一叹,转身见李恕儿站在大厅中央,神情恍惚,便走到她身边,朗声说道:“小妹,今日之事,就连大哥我也有些佩服你。你尽管嫁过去,若是那个小子胆敢欺负你,我一人一马闯到洛阳,也能把你接回来。”
李恕儿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八位兄长见她分明魂不守舍,忙上前安慰了几句,便命人将她送了回去。
李况见众人回过头来,又对着自己大表同情,心中纵有千不甘万不肯,也不愿在人前表露出来。强颜欢笑回到府里,却是破天荒地对着护卫亲兵发了好一顿脾气。连晚饭也不曾吃,一个人在屋内呆坐,居然是一夜无眠。第二日,晋军中人人便知郡主要嫁,李况要娶,却无人敢前去恭贺,深怕一不小心便触了霉头。
转眼又过了一月。晋王虽然不愿送女入梁,终不肯薄待了女儿,厚厚的嫁妆一箱箱抬进了王府。李况处的聘礼却只得他自己张罗。郭崇涛日日跟在他身边,见他人前神色如常,人后却忧思烦恼,愤恨难消,也有些纳闷,无人处便问道:“九王子,不就娶个老婆吗?娶了就娶了,若真是不喜欢,你便把府邸让给她,和我们去军营中喝酒。若连这也不行,你就在外面再娶一个,那梁朝的公主在这里,谁肯去走漏风声?”
李况叹了口气,默然良久,牵了莫离的缰绳,也不知道跑去了那里。郭崇涛挠了挠头,也只能随他去了。
又过了三月,一切便已准备齐全。朱温的嫁妆倒是异常丰厚,除了金银珠宝,居然连靠近河东的三个县府也一并当做嫁妆割让给了晋军。李克用无话可说,无刺可挑,见朱温已经派人来催了三四遍,只能把李况叫到身前,嘱咐道:“况儿,我把恕儿交给你了。你陪她一起去洛阳,若朱温有意为难,你一定要她带回来。还有,朱温应有六个女儿,听说已经有两个嫁人了。当年杜氏离了先皇,倒也为他生了个女儿,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不过年纪倒小,应该不会这么早出嫁。他如今宠爱的张氏、王氏都无所出。你只能相机行事,要娶,也要娶一个对我们更有利的。”
李况听了,忙点头答应了下来。转身回到府中,收拾了一番,便回到了红骑营。那一营的兵士见要护送郡主出嫁,从此远离故土,也有些心酸悲壮。准备了好几十坛子的酒,就在那校场放开喉咙,大喝大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