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天曲隐 第二十章 飞剪

作者 :

该死,我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地步啊!

都怪那个死胖子博疏,以后再看到他,非揭了他的皮不可。

这会儿的明珑正大半截身子泡在海水里,身围是梁柱那么粗的刺脊,一根根交叉、盘结,生生成了个樊笼。她试了几次,可是刺脊表面厚积的青苔又湿又滑,怎么也攀不上去。再说了,那种滑腻的脏东西,手指一碰到它就全身发毛,哪里使得上力气嘛。

怎么办?怎么办?

她心里憋着火气,偏偏什么都做不了,恼得眼睛都发绿了。

都怪这些莫名其妙的刺脊!

大小姐的脾气一上来,冲动得只想搞破坏,唰唰挥出两记佳潞兰平行波。

耳中听到喀嚓喀嚓的声音,在她右前方的刺脊开始一寸寸皲裂、绷断。

她有点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睛。怎么可能,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那根内部充满孔洞的脆性刺脊在她的重击之下,迅速折裂,轰然从中部垮落下一大截。光线明亮了许多。然后,明珑讶然发现,在断裂刺脊的另一方,正有十余双同样惊讶的眼睛瞪着自己。更为严重的是,她恍惚看到,那群家伙竟然都没穿衣服,至少他们在水面之上的身体是的。

她别过脑袋,满脸通红紧闭上眼睛,可是心里那个恼啊!

“流氓!不要脸!”

伴随着咬牙切齿的声音,又一记平行波扫荡而去。

隔壁水域的家伙们纷纷将脑袋没入水下,平行波在水面激荡起一片飞溅的水花。

水花之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冲天而起。闭着眼睛的明珑没有注意到,那身影出水时下半截还拖了条长长的尾巴。但在空中,他遍身水珠尽数抛散开,没了水的尾巴迅速缩短,收拢,化为两条修长结实的腿。

他咚地落在被明珑削断的刺脊截面上,一手将持着的长戟顿住,一手迅速舞弄条又长又阔的海带,将之缠在自己腰部。

“你是谁?为何冲击我彤越岛?”

朗朗喝问声,竟不似想象中的凶狠霸道呢。

明珑不由张开了眼睛。

这个与哥哥、阿翾他们年纪相仿的男子,和普通人却不太一样。他的皮肤是种没有血色的苍白,白得甚至发青;他披散在背脊上的长发,流动着珍珠那样的银辉;而他的眼睛,湛蓝澄澈,比海天还要宁静悠远。对了,他蓝色眸子的沉静里,怎会不经意流动着与年纪不相称的忧郁?

“我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大约被这大胆的姑娘盯得不自在了,他稍微提高了声音。

咦,当我是犯人呢!明珑的火儿一下上来了,“你以为我愿意老泡在海水里呀?不知多伤皮肤呢!能爬上去我早上去了。”

好大的火气,哽得他喉咙里一窒。竟从没见过如此率性的女孩子呢。亲属中的女孩,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温柔有礼得无懈可击,却也……太缺少生气。

他的唇角,难得地有了浅笑,“这么说,你是被老鹰抓来扔在这里的罗?”

不待对方答话,他伸出右手,做了个凌空虚抓的动作。围绕着明珑的一方海水哗啦卷缠、冲高,带着她飞身而起,轻巧地将她放在断折的刺脊上面。卷缠的水花再飞散开,身体上的水也被带走,衣服几乎已干了大半。

明珑差点合不拢嘴。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如此炉火纯青地操纵水。这个人,就象是自水中而生的仙灵。

“你,你们是海妖?”

废话,地宫那只肥肥的绿色妖怪先就说过彤越岛是海妖的传统修炼场嘛。

这句问语却叫几步之外的蓝色眸子黯了一下,那里面的忧郁更深了。他有些自嘲地笑,“海妖,我都快忘了我更应该是个海妖,而不仅是这岛上所谓的纵队长。”

明珑又是“啊”地一声。要命,自己竟然是被一个纵队长救起来的,太丢脸了。她眼睛里立即充满了戒备,千万别掉以轻心,麦路朗的同伙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那少年并没留意她的神情,掉了头跳上另一根横叉着的刺脊,“小心点,路不好走,别再掉水里了。”

明珑不由自主跟在他后面,脑袋里有点发懵,这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

却见先前潜下水的海妖又冒了几个脑袋起来,有人担忧地叫住那银发蓝眼的少年,“大人,您又要把闯到岛上的人放走吗?总督知道的话,该……”

“没关系,”他好性情地打断下属的话,仰头看看天空,“他既然要让我守护彤越岛南面,这个区域我就有处置一应事务的权利。”

继续攀上根刺脊,却发现后面的姑娘停了下来。

“喂!”她很不高兴地盯着他,“谁说我现在要离开彤越岛了?你真是爱自作主张呢。”

“呃,那你……”

“我要去找总督。”

这回轮到那少年队长瞪大眼睛了,“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过往的渔民一向把彤越岛视为地狱,不敢靠近。而总督,可以说就是这地狱里的魔王。就算是岛上的兄弟,能不见他都尽量不见。”

“那又怎么样?就因为你们打架厉害,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吗?你们欺压本地的老百姓还不够,还跑到内陆去抢人家的水源。你们就忍心看到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失了水源而流浪,甚至死去?”

队长皱了皱眉。因为各个纵队长的任务互不相干,而且他又一直与其他纵队存有隔阂,因此丝毫不知紫泉瓶的事。但有一点他是清楚的,总督一向对收集宝物有异常强烈的奢好,麦路朗、翱鸢等人都是常常被派出去掠夺的打手。

他清楚地看到那姑娘眼中的愤怒和诘问。

坦白的眼睛,丝毫不会隐藏心中的喜与恨,就象多年前只有十来岁的自己,天真地相信正邪自有天定,公道自在人心。

然而,再单纯的心灵,也会在若干血淋淋的经历之后变得冷漠和坚硬。

“回去吧。”他放低了声音,背对她继续往行。

这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不公平的世界。但弱者除了臣服,又能如何呢?如果无谓地对抗,只能带来更多折难,死掉更多的人。

“你不带我去就算了。”后面的人终于失去了耐性,“我知道一直往上面走,到了岛的中心位置,就可以找到总督府。我自己去好了。”

明珑一闪身,数个利落的纵跃,人已掠过了好几根刺脊。她毕竟从小修炼,近一年又马不停蹄四处闯荡,比普通人不知强了多少去。

但那少年的动作却比她更快。这是他从几岁时便朝夕相处的修炼场,就算是闭着眼睛,他也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它每一处细微的脉络。下一个瞬间,他就手持长戟阻住了明珑的去路。

“小姐,请往回走!”他上扬的眉梢显出坚决,“在我的辖区,我不会为难你。可你要斗胆去闯总督府,我就必须履行我纵队长的职责了。”

明珑迎上他越发严峻的眼眸,“你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了要去,就一定要去。”

“那么,”他微微欠身,一字字说道:“彤越岛第三纵队长羑非请小姐指教。”

“教”字一出口,他手中长戟唰地挽个圈儿,尖端挑向明珑。

寒光逼人,好凌烈的气势!此人勇猛凶悍也许不比麦路朗,但就论技艺,比麦路朗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场对战,双方高下立判。明珑以连日奔波的劳顿之躯应战,占不到半分天时地利,更苦于手无寸兵,单以拳脚哪里近得对方身围。只得不断翻腾跳转,堪堪躲避。好在羑非向来仁和,从不愿伤人性命,只以长戟封断她去路,要她知难而退。

三五手过去,明珑越见狼狈,浸了薄汗的秀发散乱下来遮掩眸子,她也顾不及去拂弄。

羑非缓了缓手,“你连我都打不过,巴巴地赶去总督府好送死吗?”。

她说不上话,瞪瞪眼睛,分明写着“要你管”三字。

小妮子应对虽勉强,心头并未乱。要知道明珑虽然是女孩子,自小带着不肯服输的倔强,在族中已是少年弟子中的佼佼者。

她清楚地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现在谁也指望不了,只有靠自己寻一条出路。

唔,刚刚被困在刺脊中的时候,自己仅以两式佳潞兰人必修的平行波即轰断了一根粗大的刺脊,可见那东西看似结实,其实是很脆性的。或许能借助这一点做点什么。

她不再急着突破羑非的阻拦,顺着对方长戟的攻势慢慢后退,一边仔细留意左右刺脊的布局。

羑非只当她力乏难战,并未过分相逼,只待伺机擒住她,便好将她送出岛去。

便在他稍加松懈的时候,她身体一下灵动起来,哧溜往后一缩,晃到根刺脊背后。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招数,待羑非刚要跨到,轰隆一串刺耳的响,那刺脊被打断震碎,碎块垮下来断了这条路。

这小妮子,还想在刺脊中玩花招?也罢,就陪你玩个尽兴,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便要追赶,手下海妖从水中跃了出来,说道:“大人,那小妞儿是个有真功夫的,还是让属下等人去拿了她吧。”

“不必了。以多胜少,传出去真要人笑话我们海妖族已势单弱微得如此可怜了吗?”。

答了这句,羑非脚下一拐,顺另一根刺脊追出去。

这晃眼的工夫,明珑已绕了两个弯儿,钻进岛屿的中空内部,跑出数百米远了。

耳听后面脚步声响,后面一条人影来得好快。这该死的海妖队长,不止水里,就是陆地上的身手也俊得很呢。

“快给我停下!”他疾喝。

明珑果真放缓了脚步。

哼,就知道你会穷追不舍,本小姐等着你呢。

她飞身半转,指形柔美如兰花拂过。这一式“断虹劫”明珑平常里炼得并不纯熟,但仗着有仙血相助,必要做出破釜一击。

羑非迎面觉察到劲风袭人,奈何这段刺脊直通通一段,旁边并无分支,已然退避不及。断虹劫的力道眨眼压到,刺脊喀嚓连声,一段段裂开,连带羑非落了下去。

明珑站在断口处,下面黑咕隆咚看不清究竟,不知那海妖摔得如何。想到他未曾过多为难自己,也不竟有些恻然。

她顾及同伴们,又怕其余海妖追来,不敢再停留,急忙展开脚步继续飞奔前行。

这洞中路途当真艰险无比,一根根刺脊犹如鬼斧神工,纵横穿插,大半都是又陡又滑,别说奔跑,就是一步一步地走,都得提了十二分的小心。更可恨的是,这些粗大的东西遮去了大半天光,举目皆是影绰,更使得下步艰难。

明珑一路横冲直撞,突然冲到段刺脊尽头,发现那刺脊竟是拦腰断开了的。她紧绷的心里本就是慌乱的,此时急急地收脚,反而踩到块厚滑的青苔,身体再也控制不住,骨碌栽了下去。

即便她平常再如何胆大,此刻也是吓了魂飞魄散,只在空中留下串惊恐的尖叫。

身体的落势缓了一缓,不知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再被横向拖了开去。

一只手在她腰上轻轻托了托,让她好端端落到处横梁上。

“你!”她色泽温润的眼睛因为生气瞪得又大又圆,又羞又恼落在羑非脸上。

“怎么了?不服气?”羑非揉了揉脸上的擦伤,“要么你离开彤越岛,羑非率部众恭送。要么你继续在我地盘上玩,别的地方就别想了。”

明珑两把扯开缠住纤腰的海带。哼,玩,继续玩!

她不顾自己也站在这刺脊上,保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势,负气似的亮出手,刷地一式断虹劫贯入脚下横梁。

已有了防备的羑非并未去阻止她,脚下一蹬,先蹿上了更高的一根刺脊。

明珑心头一惊。该死!只有自己和碎断开的刺脊一起下落了。

脚下晃了晃,人却仍然好好地停在原位。

吃惊地抬起头,看到羑非长戟横在掌中,银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这家伙,好强的气势,被自己打碎的刺脊在他的力量控制之下竟悬而未落,又在迅速愈合成一个整体了。

“打烂这些东西很好玩是吗?”。他姿态悠闲,居高临下地问。

“哼,我就要打,你们这些坏蛋的东西都该被打烂。”

她又恨又不甘心,恨不得马上把那讨厌的海妖抓过来暴打一顿。可刚才接连两手断虹劫耗掉了好多力气,更别想拿人家如何了,只得两手狂舞一气,不过打缺些细小的刺脊。

他忽地叹了口气,“好久都没人在这里尽情破坏过这些刺脊了。”

他抬眼,望着未知的远方,似在自语,“这里本来就是海妖族的修炼场。我们在此修炼,不断破坏掉刺脊,又再用我们的法力把它重新凝聚。千百年来,彤越岛一寸寸拔高,见证海妖一族的兴旺发展。唉,可如今……”

这家伙是怎么了?这不是他自己的地盘吗?怎么倒象欠了别人的钱在此做苦力似的?他站得那么高,仿佛世界都可以在他掌握之中,可是他眼里为何会有挥不散的忧郁呢?

“小姐。”

“呃,你,你叫我吗?”。脸上忽然红了一下。

“你孤身来此挑战,不会感到害怕吗?”。

“我们是几个同伴一起来的。面对强大的对手,我们当然会害怕。可是,遇到悲惨的事情,你能够眼睁睁看着它发生而置之不理吗?”。

“恩,我明白了。我不知道你其他朋友的情况如何,不过你应对任何一路纵队,实力都实在太悬殊。”

“不能因为打不过就躲避啊。我们必须去努力,才不会后悔对不对?”

羑非沉默着。

必须去努力,才不会后悔。

他当然知道。

他何尝不憎恨这样苟且偷安地存活。但在自己的身后,还维系了太多东西,他是撇不清这些去做个自由人的。那么,也许该给这女孩儿一个机会吧。也许,她真能做到自己不能去做的事呢。

他微阖上眼帘,感受着在脚下,在这个岛屿底部盘桓不散的气息。聚集了千年的修炼场,尽管曾遭受严重破坏,此处仍残存有无数前辈的气息。

至于“那人”,攻击性对战虽是一流高手,但他丝毫不谙法术,自己做点什么他不会察觉的。

咚!他跳下来,落到明珑几步之外。后者立即又起了戒备,刺猬一样盯着他。

他呵声一笑,“你真以为一直向上走,到了岛的顶端就可以找到总督府吗?”。

“是呀。不过妖怪先生告诉我们,要先打败了你们五个纵队长,才可以进入总督府。”说到这里,她大约有些泄气,气鼓鼓瞪着他。

他禁不住又是一笑。“你们在哪里找的什么妖怪?他的修行不够高呢,告诉你们的情况并不那么准确。”

“你说什么呢?”

“即使打败五个纵队长,总督府的入口也不会出现的。以海妖幻力封住的入口,哪会轻易暴露在普通人的眼中。”

咦,这样?猛然想到博疏狡黠闪烁的眼神,这家伙真是糊弄自己几人吧?不,不,谁又知道面前这个海妖队长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羑非背着手,象是自顾自地低语,“昔日四只衮龙鼎镇守彤越岛四方,威力无与伦比。现今那鼎身已经破损,落得只能放在第二纵队驻地做净水用的水槽,但要守住总督府的入口还是轻易而举。”

“喂,你是在给我说什么吗?”。

“我说过什么吗?”。

意味深长凝视她一眼,羑非刷地伸出手。明珑觉得耳朵上一凉,两片白色发亮的东西飞到了眼前,那是濯汐送她的撷梦精灵蝴蝶。

“你不是法术修炼者,怎会有这样稀奇的东西?”他摊开手,看两只蝴蝶在掌心舞。

“你知道它们的来历吗?”。

“不知道。但我知道它们不是普通的蝴蝶,而是法力炼就的灵物。正好,对你有用呢。”

看那两只蝴蝶在羑非手中慢慢停止了舞蹈,明珑一下急了,伸手要去抢夺,“你要干什么?别弄坏了濯汐给我的礼物。”

他收拢了手,微笑,“记着件事,小姐,是你把我打败的。你有一样不知来历的厉害兵器,凭它打败了我。”

“喂,你说什么啊?我不懂。快还我的蝴蝶。”她伸手,欲擒他手腕。

暮地一股气流从脚底下涌起,横亘在两人之间。横梁开始由弱到强地颤动,抖得人不住摇晃,而那可以被明珑一掌击破的脆性刺脊,此时竟不见丝毫开裂。

明珑脸都白了,勉强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你要做什么?停下!”

羑非被无数从刺脊基部冲起的无形暗力围绕,银色的长发被激得倒卷飞舞,衬得双蓝色眼睛寒凉如水。

请你们帮助我!帮助我!

他肌肤白得快透明,从指间逼出十道细细的血流,喷得雾散,再收拢成一点,尽数浸润到蝴蝶身上。

这几分邪气的情景看得明珑心惊,涌动的暗力更让她心神难宁。她再也按捺不住,重又聚起气力,推出道平行波。

刺耳的喀嚓声不断,脚下踩着的横梁终于破裂了。

便在此时,羑非手中飞蹿而出一挂长长的海带,同时还夹杂着两点寒光。

明珑暗叫不好,伸手去接那寒光,早被海带缠着了手脚。那两团寒星并未伤她,围着她打个飞旋,又返回去,快速无比从羑非胸前一划而过。

在横梁绷断溃塌的这一瞬间,她眼睁睁看着他的胸膛绽开两道触目的血口,与无数刺脊碎块一起下落。而她则因为被缠绕的海带,悬挂到了下面两、三米处的另一根刺脊上。

事情变化得如此突然,她脑袋里顿然变成了空白。怎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挣扎着爬上刺脊,探身叫着,“羑非!羑非!”

他也许又是在玩什么花招,故意捉弄自己的。

可怎么再也听不到他一点回音?那黑咕隆咚的深处,就象是怪物的大嘴,吞噬掉了一切。

良久,明珑收回了目光,落到横梁边钉着两团白色事物上。

这是她的撷梦精灵蝴蝶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轻轻一拉,从它的翅膀掩盖下伸出两片折叠的刀刃,上面还沾有新鲜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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