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天曲隐 第七章、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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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支优美的舞曲滑过,转眼轮到了阿禤与明珑跳舞。他那帮哥们儿仿佛看出了什么端倪来,不住声地怪笑,更有人故意拉了舞伴撞到他们身上,让他俩挤挤碰碰的。枉费阿禤平日里油腔滑调,此刻却变成了木头一般,脸上要笑不笑,挤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反倒磕磕绊绊踩了明珑几脚。

“阿禤,你今天是怎么啦?”难得明珑今天心情好,没有冲他发火。

“哦,哦。”阿禤慌忙应话,“我是想,这么重要的生日,我还没有送你礼物呢。”

“那你打算送我什么呢?”轻柔的询问,流转的眼波里带了少女特有的羞涩。

“我,我,”关键时刻竟要命地结巴起来。阿禤简直把自己鄙视了个透。那个自诩脸皮厚过牛皮,时不时与同伴们跟在女孩子后面吹口哨的阿禤到哪里去了?

他挪出只手放进裤兜,瞄着旁边一双双捉狭的眼睛,又不好意思抽出来似的。可是错过这个机会,要表白什么就更难了。明珑的羞涩已变为疑虑,再变为提防。终于他鼓足勇气,模出个东西飞快塞进她手里。

“喂,是什么东西啊?”

“是口哨。”阿禤如释重负地舒口气,舌头又恢复了灵活。“不值钱,是我自己拿刀削出来的。我想濯汐喜欢树叶哨子的声音,你也会喜欢这个吧。”

她把玩着那个小东西,虽然只是只口哨,但做工精细,连角落里都用细砂磨得光润可爱,足可见制作人的用心。心头几分感动着,对他展开一个诚挚的笑,“谢谢你,阿禤。你一直都把濯汐当成你的妹妹,这样也是把我当成了你的妹妹。我们永远都是亲如手足的好兄妹。”

兄……妹?他有些转不过来地发愣。

耳旁一阵喧闹,音乐已经停了,刚才捉弄大家的博疏又蹦达到了场中。那家伙胖胖的身体上突起若干疙瘩,细细长长延伸出去,眨眼变成棵绿色的衫树,上面挂满了惹人喜欢的小礼品盒。小孩子们可就开心了,纷纷围过来,不断叫着要这个要那个。其实不止孩子,就是好多姑娘都在为那些小东西心动呢。

“都远点,都远点。”背后伸来双手掌揪这个耳朵,拖那个胳臂,把孩子们都稍微赶开。孩子们认得她是森林对面的女巫,纷纷叫嚷,“姿萝姐姐,你做什么嘛?”

姿萝叉腰拦住他们,“咱们接下来还有比赛呢,要胜出的人才可以得到奖品。”

一听有比赛,大姑娘小伙子们都来了兴趣,齐问是什么比赛。

姿萝一边宣布比赛规则,一边有人拿了十余支三米高的竹竿来围着篝火插了一圈。比赛非常简单,每轮比赛十人,由在场的男士带上自己搭档的舞伴,看谁能爬到竹竿顶部就算获胜。当然,把竹竿弄断或放倒的自动弃权。

听说是这样,那些十几岁以下的小女圭女圭们纷纷发出抗议,他们哪能和大孩子们比啊。姿萝事前没有考虑到他们,还真有些为难了。最后跑出去和缇箬商量了下,决定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单独一个组比赛,他们不用带人,但必须每人抱只母鸡爬上去。

一声令下,两个少年组先后开始了比赛。因为事先不知道情况,那些正好带着大块头舞伴的可就惨了,他们把舞伴背在背上,两手才一攀上竹竿,脚还没贴上呢,那竿子就格哧格哧往下弯,吓得他们只有撒手认输。其余选手也没好到哪去,有的勉强爬上去一两米,背上的重量压下来,不由就跟着往下滑。还有的好歹快攀到顶了,竿子终于承受不住,啪地折成两截,人还险些栽进火堆里。

总算还有阿禤这样的好手,他一手环抱住明珑,一手爬竿子。明珑本来轻巧,暗地里又自己伸手在竹竿上搭力上跃,噌噌几下很容易到了顶。可叹阿禤好容易得了个和明珑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暗暗直埋怨竿子不够长呢。

这轮的优生者不用说是就是他二人。阿禤喜笑颜开落了地,伸手就去取博疏身上挂的奖品。

早有乐嘟嘟、歌可一干死党把他俩拦住,拿腔拿调地说:“阿禤、阿珑技压群雄,咱们兄弟几个输得心服口服。就请两位发表下获奖感言如何?”旁人都是起哄叫好。

“喂,叫我说什么呢?”那家伙还没开窍的样子。

“蠢蛋!”乐嘟嘟挤眉弄眼地攘攘他,“平常有贼心没贼胆的话,现在都可以说出来。”

阿禤嗫嗫地尚开不了口,明珑已笑吟吟地接过话头,“是不是获奖感言说了,还得让我们一起表演节目?”

“对呀!聪明!”乔根拍手笑答。

明珑又好气又好笑,肚中暗骂:死阿禤,臭阿禤,早跟那几个混球编排好了寻我开心呢!即问道:“你们先说说,要表演什么节目?”

几人都当她应允,七嘴八舌地说:“这节目也是要你们合作完成的。”原来就是在其中一人头顶上放只装满水的陶罐,另一人两脚踩在他脚背上,两人一起绕场行走一圈。如果中途陶罐倾倒或溅了水出来,或另一人的脚落了地,均算失败,又得再表演其他的节目。

这节目一听就是作弄人的恶作剧。阿禤刚想月兑口说道老子没这本事,转眼看到明珑的花容月貌,心想能借这机会将她更亲密地抱上一抱,被人当猴子嬉耍也无所谓了。

却听明珑软语娇声地说:“今晚大家都是为我捧场来的,明珑感谢不尽,只希望大家都玩得开心。不过我后面还有节目,现在得去准备准备,就请另一位朋友替我表演这个节目好不好?”

众人听她言辞得体,以为她要婉拒,正要失望的时候听到末一句,都大声叫好。

明珑便走到濯汐身边,拉着她手站起来,“濯汐,就拜托你和翊昕了。”

“我根本不行呀。”濯汐窘窘地瞄一眼翊昕。

“濯汐,你可是我的好姐妹哦,你们不帮我我就只有出丑了。”明珑可怜巴巴地请求。

隆祈很起劲儿地在旁起哄,“女主人盛情邀请,你们就不要推三阻四了。”

翊昕瞪他一眼,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亲昵肉麻,这种事也只好你做得出来。将脸一板,“隆祈、奉晏行,你们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今天很低调呢。”

奉晏行叫屈,“关我什么事了?我今天可没惹过谁。”

翊昕两手一攘,已将他两人推到场中。观众们看到是两个大男人上场,掌声拍得更响。

妈的,只有豁出去了。隆祈没好气地从乐嘟嘟手里夺过陶罐,掌心在罐口轻轻一拍,整罐水结成硬梆梆的冰块,任它怎么左摇右晃都绝对漏不出一滴来。几个近旁的小鬼头看得直咂舌头。

却见隆祈愁眉苦脸地说:“老奉,你看咱们谁踩谁的脚背比较好?”

奉晏行挠挠头,“好歹我比你高两厘米,只有委屈下我给你当垫脚石了。”

隆祈便将陶罐搁上奉晏行头顶,两脚踮起踩上奉晏行脚背。他穿的是双硬实的皮靴,这会儿把全身重量都放到脚尖,痛得奉晏行直呲牙。

瞅着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到对方喷出的气息,奉晏行心里头硌得直发慌,“老隆,咱们二十年的老伙计了,怎么今天你这脸我越瞧越别扭?可不可以别把我盯得太死,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有魅力。”

“我呸!天下女人死绝了我要看你!”隆祈骂还回去,“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

“得啦,得啦!咱们难兄难弟,这一世英名都是毁定了,认命打一辈子光棍吧。”

调整好重心,奉晏行即开始慢慢挪动步子。头上的罐子倒也罢了,他一动,脚背上踮着的隆祈身子立即就歪了。两人不得已,赶紧都伸出手来把对方搂住,一碰到对方呢,又觉得不对,赶紧丢手。如此两个大男人,长得又还不赖,这半推半就的情形看起来实在有多暧mei就有多暧mei。

如此磨磨蹭蹭,总算绕场一圈,观众早笑得前仰后合。

接下是小孩子组,更是笑料百出了。他们人小身轻,是占了大便宜的。奈何母鸡没有人那么配合,稍不小心就让它月兑手飞了出去,跑得满场都是。有脑子灵巧的孩子干脆找草绳把鸡缚住挂在腰间,顺顺当当就爬上了竹竿。

最后点点人头,成功的共计五人,由姿萝分发奖品。

小些的孩子迫不及待拆开礼品盒,里面飘出张纸片来,上书“占卜问褂七折优惠券”。其余人暗叫不好,把盒子拆了,也是同样的一张纸片。

阿禤大怒,把纸片甩到姿萝鼻子底下,“这是什么玩意儿?”

姿萝呵呵连声,“不好意思,这是职业女巫为大家服务的优惠券,欢迎各位继续光临寒舍,有病问病,有灾问……”话没说完,早被阿禤等人抡棒执刀地撵到人堆里去了。

一时又见查哈夏大叔、大婶从人群里冒出来,手忙脚乱扑捉乱飞乱跳的鸡,嘴里叫着,“我的鸡,我的鸡!这是我家的鸡!”“好你个阿禤,我招你还是惹你了,就光瞄上我家的鸡了,白天偷了晚上还偷!”“谁偷了你的鸡啊,别什么都往我头上赖。”

场外的林地里,缇箬惨呼着把手拍到额头上,“天啦,我精心准备的节目,居然被搅得这么乱气八糟的。我都没脸见人了。”

“可是我不觉得糟糕啊。”站在她身后树荫里的骋安慰她,由衷地说:“缇箬,谢谢你们,准备了这样一场精彩的晚会,已经让人非常开心难忘了。”

“哦,是吗?”。向来利落大方的缇箬竟有了些羞赫,垂下头抿嘴微笑。

“我也该走啦。”骋向她伸出手。

“什么,你现在就走?”缇箬微感意外和失望。

“白天我行动会很不方便,现在赶路正好。我不想扫大家的兴,就不和他们告别了,反正我们很快会见面的。倒是濯汐,也许再没机会回到这里了,请转告我的问候,希望她好运。”

骋的身影消失在丛林里,飘忽的绿色鬼火也随之渐渐隐入黑暗。

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玩上两天,地凌宫将士也将返回宫中。这一去,多久才又有可能会面?

缇箬靠在树干上发了会儿呆,慢慢走回人群中间。

刚才因为姿萝逃跑,博疏成了抵错的众矢之的。他虽然主动检讨,并变了好些可爱的糖果给小朋友们,还是难逃满耳声讨,最后只有答应和寿星女一起表演节目,以作补偿。

牛筋儿、阿板把竹竿重新密集地排好,乐嘟嘟不知从哪找来块破席子,几人帮忙一起把席子竖直固定在竹竿上,阿禤再以得自焕焰之手的冰绡蚕丝索把博疏五花大绑固定在席子前面站好。骊蛟拿块手帕蒙好明珑的眼睛,让她站在博疏对面二十步外。

大伙儿齐声喊开始,明珑拿起准备好的餐刀一把把掷出去。她向来就是缺少方向感的,旁人只见银光乱飞,一把把刀插得满席子都是。博疏听到耳边风起,这把刀刚对准眼睛飞来,下一把刀又往肚子上钉,根本没有规律。他直吓得两腿发软,身体不断左扭右曲。

终于明珑发完了十五把刀,扯开手帕,差点没笑岔气。你想那博疏是多么肥胖的身躯,现在变得跟蛇一样,细细长长地盘旋在乱刀之间。幸亏有冰绡蚕丝索缚身,他想耍赖都无法变身逃跑。

看到这么好玩的生物,大小观众们再次激动起来,强烈要求重新举办个飞刀投掷比赛,仍然要博疏绑在席子上当靶心。博疏大惊,好歹明珑手上还有些真功夫,换了其他人来不把他弄几个透明窟窿才怪。

缇箬跃进场中,拱手含笑说道:“各位就请别难为这位胖婶婶啦,咱们的节目还多呢。请我们的寿星女先分蛋糕吧。”

只听歌可连声吆喝闪开闪开,从人群里避出条道儿,他妈妈也就是摆大饼摊的达蜜阿姨推了个放着三层大蛋糕的餐车进来。明珑赶紧迎上,谢谢达蜜阿姨制备了这个特大蛋糕。

骊蛟亲手帮妹妹把十五支蜡烛点燃,篝火暂时熄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中央那一片烛火上。跳跃的火舌映照得明珑两颊晕红,略带娇羞的眼眸里充满幸福满足。她闭上眼睛默默许下新一岁的愿望,一口气把蜡烛吹灭。来客们鼓掌欢呼,争相说出祝福的话语,还有好些男生趁着黑暗飞跑进场里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

很快篝火再燃起,明珑握着餐刀的手却一下顿在半空。她美丽的大眼睛里看到,在顶层蛋糕的花簇中间,赫然多了条挂了玉坠的绞花细银项链。这,这会是谁放的呢?

“明珑,快切蛋糕啊!”朋友们发出热情的催促。

她赶紧收回心,迅速把蛋糕分切成小块,并不着痕迹地把链子收在掌心。达蜜阿姨和女孩们帮忙把蛋糕分下去,舞会继续进行。

可是欢快的舞会已经无法再吸引明珑了,她的脚步变得凌乱,她的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更激烈。

“喂,喂,喝醉了?打算把我的脚踩成鞋垫吗?”。正与她共舞的隆祈发出抱怨。这丫头,不是在报复异离域大巫师任命晚宴上自己的表现吧。

“哦,”她不好意思地模模热乎乎的脸蛋,“看来我真的该去吹吹冷风了。”

一曲既终,明珑立刻象只灵巧的麋鹿巧妙地从众位邀请者中间挤出去,迅速离开这个热闹的晚会场。

独自踏进黑暗,待夜风冷静了滚烫的心扉,脚下却又有了彷徨,正在找的究竟是不是她想要找的人呢。

“明珑小姐!”低沉的带着磁性的声音,熟悉得仿佛就在昨夜还曾在耳边回响过。

这声音,是她思念过的声音啊。它现在来了,来得那么突兀,却是无比地清晰。她定住眼光往前看,在一棵树下正长身站立一人,夜风吹得他宽大的斗篷和长发不住飘扬,不时现出双发亮的眼睛。

她克制住快要蹦出胸腔的喜悦,张开双臂往他奔去。尚未等她跑近,那人机警地霎了下眼睛,一把将斗篷上的帽子拉来遮住脑袋,迅速冲入了林中。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到一声轻叱,翊昕从她身边一晃而过,紧跟那人追去。

“阿珑,你没事吧?”濯汐也从舞场那边跑了来,紧张地问:“那人是谁?他来捣乱的吗?”。

明珑如梦初醒,急切地抓住濯汐,“他不是坏人,翊昕追他去了。不,不行,濯汐你快去追翊昕,叫他不要伤害他?”

濯汐退后一步,眼光纯净如明镜,“他是萧先生对不对?”

“呃,是,是的……可是,濯汐……”明珑急于解释,反而不知从何说起,眼里不由蒙上层水雾。濯汐握握她的手,冲她笑笑,“我答应你。放心,我压根儿就没看出他是谁。嗯,我这就去找翊昕。”

明珑寂落地站在黑暗里。她无比感激她聪慧的朋友,但更为自己充满了迷茫。

是的,我知道你是萧,我为你而动了心,可是什么总有层若有若无的纱横在你我之间,让我永远看不透你?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我更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富家公子还是世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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