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天曲隐 第二十五章、围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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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传守卫和同盟者们,现在正在竞云顶之上。竞云顶是古时的一个哨站,周围筑有坚实的壁垒,象只大桶倒扣在地面,进出只有一条险路。不知何时起,流落无依的人们把这处现成的建筑利用起来,成了个小村寨,目前住着三十余户人家。

陌生访客们闯来时,因太过突然,没有任何作战经验的村民们来不及放下厚实的大门,只得让他们进来了。陌生人一进了寨,立即封锁出口,分散到各个紧要的据点,严阵以待。

稍过些时候,岗下来了队数量更大的人马,团团围住山冈叫骂。

村长扯住看上去面善的骊蛟,颤巍巍地告饶:“各位英雄大爷,你们可把我们害苦了,下面来的都是什么人?在喊着要踏平竞云顶呐。”

巫凡平不耐烦地把村长揪开,“这么高的岗子,说平就平吗?他们一人一铲子都得挖上半年。”

弥坚瞪了巫凡平一眼,好言宽慰那村长,“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才来打扰。请各位放心,我们的援军马上就到。若是给贵村造成损失,正该尽量赔偿。”

话虽如此,离开龙骨埂快一整天的时间,还没等到翊昕两人,他们会不会出了意外呢?俯视岗下人头涌动,夫泓已在调遣人马,准备发起冲击。诸人无不忧心,想到天宫军手段强硬,若不能在此迅速击退夫泓的靖天营将士,恐怕竞云顶的村民都要被连累。

北路世传守卫首领庀达连环顾背后充满戒备的村民,还得安抚住他们别后院起火才行,便一把拉了村长,厉声说道:“已经到了这份上,若是被下面的强盗攻破村寨,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大家好歹同心抗敌才是出路。”

几个强健的村民手里扛了犁锄等物凑在近处窥探,却忌惮村长在对方手中,不敢轻易动手。

村长唯唯诺诺地叫苦:“你要我们如何?我们都是世代劳作的农民,从没干过打杀的勾当。”

弥坚让庀达连放手,思索了下告诉村长,“烦请安排村里所有劳力,准备石头和其他可以攻击的东西,还有干草、火种,一起拖到墙垛边。”

一时村中上下从十余岁的孩子到六十余岁的老者都行动起来,到处搜罗器具,赶着趟子往墙垛根送。庀达连悄声吩咐个手下弟子盯好村长,切不可让他月兑离了自己等人的控制。

岗下吼声鼎沸,一队身穿牛皮甲的天宫士兵冲上了狭窄的小路。

那队人冲到半路,手中箭矢齐发,密密麻麻射向寨子。弥坚料着他们只是刺探情况的先头部队,吩咐大家小心躲避,暂不用回击,只消把落进来的箭都尽数收拣好。他这么做是很有必要的,接连两场硬战,箭矢几乎损耗殆尽,正亟需补充。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天宫军第二支队伍随即赶上,由索米唯亲自率领。他们中一半是攀爬高手,手挽带倒钩的飞索想直接从陡直的山壁爬上墙垛;另一半人一手持盾一手挥着开山大斧,攻向正道紧闭的大门。村民们哪见过这种正规军的作战方式,早有人吓得哭爹喊娘如陷绝境。

弥坚挥挥手,喊声放,等候在墙下的世传守卫一起现身,搬起石头只管往下面扔。这里地形太陡,往上的箭矢不能起太大作用,从天而降的石头则要有效得多。攀爬者们利用手里的抓钩绳索,象壁虎那样紧紧贴住山壁上行,不断有人被石头击中而滚落下去。

翁恪、骊蛟各带领一队东路、西路世传守卫跑到另一个方向,各以重物砸打。刀斧手虽持有盾牌,同时又要使斧头破门,且山路太窄,不便相互照应。

这场激战继续了半个小时的样子,天宫军颇有伤亡,索米唯只得号令下属们撤退。

“大人,一时半会儿攻不上去啊。”索米唯向夫泓禀告战情。

夫泓皱皱眉,眼光转到异离域的森封那里,“你说你们另有人马去伏击瑟拉修王和濯汐,有多大把握?”

森封回道:“大人请放心,那边的兄弟由蔻蕊儿领头,她可是花灵濯汐的嫡亲妹妹,能够最大程度牵制住他们。”

“话虽如此,瑟拉修王、花灵,任一个都是十分棘手的人。”夫泓心有余悸想着昨天龙骨埂的情景,“我担心时间拖太久,蔻蕊儿不能控制住他们,让他们赶来就更麻烦了。”

他提高声音喊:“雉隹!雉隹的分队准备好没有?”

分队长雉隹立即过来,答说已准备好了。

“好,立即发动第二次强攻。”夫泓下令。

雉隹将部下分成三个纵列——这正好是登岗之路可勉强容纳的并行人数,每列士兵扛着根才从附近伐来的粗大圆木。索米唯即指挥来自辉天宫的弓箭手与自己统管的刀斧手作好掩护,一起往岗上冲。

到了半坡,石头冰雹似的从墙垛上砸下来,砸伤不少弓箭手。而雉隹那三列并行的士兵以圆木托起高于头顶,反而成了最结实的护盾,不过是被石头的强劲冲击力撞得有些偏倒,受伤的人还少些。

弥坚令前排负责搬石头的北路世传守卫退后,让后排的南路世传守卫上前。庀达连已叫手下将一车车的干草用菜油浸了,一捆捆抛下去,再将上一轮收获的箭头点上火,闭了眼睛直管往下面射。那油浸干草一沾了火星,立即熊熊燃起火舌,把半截山路烧得通红。天宫军士兵哪里还能安稳前进,把手里东西一抛,不管会砸着谁,自己早翻滚了下去。

村长苦着脸张在肚里大骂,造孽哦,一群不知好歹的土匪,这烧掉的菜油可得值多少钱啊。

负责指挥本次进攻的索米唯大为恼怒,恨恨骂道:“都说狗急跳墙,果然不错!我倒要看他们能坚持多久,那上面囤着的粮食还能够他们吃上一辈子不成?”

夫泓亦黑着张脸,问说:“森封大人,你们异离域不是有行祭吗?”。

听着夫泓话语倨傲,森封颇感不悦,“这,我们的行祭都被花灵破坏了。”

他手下人有人插话说道:“要炼新的行祭也可以,不过工序稍许有些麻烦,先要找到才孵化出来的昆虫,以特制的药食喂养……”

“行了,我对那个没兴趣了解!”夫泓不客气地打断他。

“那你对我逮到的这个诱饵感不感兴趣呢?”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彼时场面混乱,到处都是喧闹的人马,夫泓没留意到一小队新的人马刚刚赶到。他们装束和森封相同,披着一色的黑斗篷,此外都以黑布蒙着大半张脸。

来人中一个身材矮小得多,露在面幕外的眼睛又大又黑,可惜没有半点光彩,如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她掀开斗篷帽子,将面幕取了,现出精致漂亮却又寒气凛凛的面容。天宫军将士虽听说过异离域中有人是花灵濯汐的双生妹妹,乍眼看到她的模样,还是起了惊惧之色,不由退开个小圈子。

听到他们的动静,蔻蕊儿脸色显得颇为轻蔑,“怎么,我姐姐那么软弱的人还能吓到你们?她现在已经和死人差不多啦。”

森封为两方引见说道:“这是异离域大女巫座下的高级女巫蔻蕊儿。这两位是天煜宫靖天将军夫泓、副将索米唯大人。”

两位将军想对方不过是异离域一个失势的瞎子,何必还行多余的礼节,懒怠地应声“幸会”便了。蔻蕊儿更是连客套都免了,仰了仰脑袋就算见礼了。

只森封瞅着她横搁在马背上的一个粗布卷儿,面有喜色地说:“蔻蕊儿小姐,你还真把她抓住了。”

“我姐姐是自作自受,她大概使用了一种很危险的诅术,不仅会对别人遭成很大的灾难,对她自己也会遭成大损伤。即使她拥有自我愈合的能力,要想再次恢复状态也得调养一两个月了。”

“要攻上竞云顶,她倒是张好牌。”

蔻蕊儿随即掀开布卷儿一角,露出半张沉睡的脸庞。夫泓、索米唯都凑上眼睛,果然是昨天召唤怪兽骸骨的那女孩。

“你把你姐姐抓来给我们当攻克敌人用的工具?”夫泓难以理解地盯着她。

“她令人生厌。不过么,她再怎么讨厌,我也不想把她给你。我犯不着讨好你,你我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你帮我把我的夙敌困在这里,我会协助你攻破他们的防守,完了濯汐和佳潞兰的人归我,其余随你处置。”

一翻话听得森封直皱眉头,奈何她眼睛看不见,没法给她递眼色。

利落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蔻蕊儿侧头叫住森封的师侄,“肃赞,你带我去竞云顶那边。”

肃赞大为尴尬,用眼神请示森封是否要听从于她。森封知道这女孩儿性子执傲,绝不会轻易听从谁的安排,让她继续留在这儿只会和天宫军弄僵,即示意肃赞按她的意思去做。

驱马走上两步,她再回过头,“对了,瑟拉修王也会来。我知道他对你们而言很重要,不过,必须把他交给我处置。”

好无理的女人!这算什么?毫无商量余地的命令?夫泓惊愕得眼睛都要鼓出来了。森封咳咳两声,徒劳说着两不得罪的场面话。

夫泓是个老于世故之徒,按捺住恼怒,心头暗暗盘。就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先去当炮灰吧,最好她和世传守卫同归于尽,她那个恐怖的花灵姐姐也一起跟着完蛋。反正自己见机行事,没有赔本的。

蔻蕊儿由肃赞引路到到岗下。那十八个蒙面男子幽灵一般,悄声无息地紧随其后。

在路口停了马,她提声喊道:“阿禤!骊蛟!明珑!我知道你们在上面,如果不想看到濯汐死在我手里,就打开大门出来接她。”

先时三个佳潞兰少年看到蔻蕊儿到了天宫军阵营里,已猜到她马上放着的人必是濯汐。现在果然见她出阵挑衅,又是愤慨又是担忧。

弥坚、莎眉妮等人都已快速赶到门楼这边。弥坚直言相问:“你们如何打算?”

那三人沉默不答,低着头目光落到山岗脚下。蔻蕊儿不急不躁坐在马上,显得很有把握的样子。那是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谁敢轻易采取行动呢?

“各位,这是我们最后的防线了。”翁恪握紧了手,“瑟拉修王迟迟没有出现,可能是他昨天没有碰上濯汐姑娘,也可能遇到什么意外了。我们现在完全是孤军奋战,如果贸然开门迎敌,这里所有人都必死无疑。而濯汐是那瞎眼姑娘的姐妹,我想她不会轻易伤害她。”

弥坚摇摇头,“那瞎眼姑娘绝非善类。骊蛟兄弟、阿禤兄弟,你们与我世传守卫共历患难,更可谓有恩于世传守卫,濯汐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管。”

翁恪道:“总首领大人,可现在大局为重,若只为她一个小姑娘……”

阿禤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不免有气,乜斜了眼道:“拿这岗上三千人的性命赌濯汐一个人的性命的确太不划算,我也不敢有劳各位,我自己的妹子我自己去救好了。”

“阿禤,你有什么好的打算?”明珑眼巴巴地问。

“见机行事。我一个人下去,寨门只需打开一瞬间,下面的人不会有足够的时间抢上来。”

“可是,你要下去的话,就再没有任何机会月兑身了。”骊蛟显然并不赞同他这种没有把握的冒险行为。

这时候听到蔻蕊儿的声音又传了上来,“佳潞兰的弟子们,你们似乎打算做缩头乌龟了,或者是打量我下不了手杀自己的亲姐姐吧。我再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考虑,想拖时间等待奇迹的话就别妄想了。”

的确,等待未知的救助,那机率简直比在赌场上一夜暴富还低,还不如自救来得现实。每个人都抱了手苦想,如果可以象蚯蚓那样从地里钻走就好了。

金鳞子打从人堆里伸出颗圆圆的脑袋,“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不想濯汐姐姐遇害。”

莎眉妮俯身拍拍他的脑袋,“我们当然希望她能平安啰。可对方不过是想拿她做诱饵,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如果我们从正路下去营救的话,还没等我们接近她,恐怕就被扎满窟窿眼了。”

“你们的意思,悄悄从另一条路出去,搞突袭就有机会救她了?”

“是这样。但是,上下竞云顶没有别的路。”

“不一定哦。”金鳞子撅着嘴,象大人那么严肃地思考,“这么高的山冈,平时村民们喝水怎么办,都要去挑吗?”。他手指着离山冈脚跟一公里多远的小水塘。

旁边有好些负责搬运物件的村民,有人便说:“这路又高又陡,哪经得住天天去塘里挑,我们寨里打有水井呢。”

“这就对了!”金鳞子得意地大叫,“你们这些笨大人,还没有小孩子的脑袋灵光。”

莎眉妮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怎么没想到,井水很可能是与水塘相连的,凭你这个海妖王子就可以把人悄悄带出去。”

众人都有了喜色,弥坚抚掌深思,“下去的人若能从天宫军背后突袭,攻他们措手不及,我们完全有机会从正面抢回濯汐小姐。”

阿禤已一把拉了金鳞子,又叫上个村民,“快,马上带我们去水井。”

“阿禤,你等等。”骊蛟叫住他,“你留下来,请照顾好阿珑,我去。”

要知道此去潜往天宫军营中,比留在山寨死守更危险十倍,以骊蛟的为人,正是常常将险事往自己身上揽的。

阿禤正要坚持前往,骊蛟笑道:“你向来油嘴滑舌,正好派上用场,请帮我尽量拖延时间。”用力拍拍他和妹妹的肩膀,拉了金鳞子快步离去。

两人稍作了准备,将些必备的物品裹在油纸中贴身藏好,随村民到了水井边,却见莎眉妮也跟了来。

“女孩子就别去了。”骊蛟试图拦住她。

“就你们两个,和天宫军太悬殊了。”莎眉妮不由分说搬开井里水桶,先跳了下去。

山冈正道底端,蔻蕊儿久等没有回音,脸色已大为不耐。

森封故意说道:“什么匡扶正义的世传守卫,什么守护神旨的佳潞兰弟子,不过一群欺世盗名之徒!平常谁不会说两句冠冕堂皇的豪言,紧要关头还是自己的命更要紧啊,蔻蕊儿小姐,你又何必勉强人家做这自扇耳光之举。”

“上面的人听好了!”蔻蕊儿亮出右手拔长的乌紫色指甲,卡在濯汐脖子上,“我说到做到,你们不开门,她就死。”

阿禤的脑袋及时从墙垛的凹陷处伸出来,“等等!”

“哦,终于打算开门了?”

“开,我当然开!我再狠心总不至于眼睁睁看自己妹子去死。”

“你讥讽我?”

“不,不,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几个朋友患难相交,情谊坚不可摧,任谁出了意外,我都一定要悔恨至死。”阿禤说得诚挚无比,险些把自己都感动了。

“少罗嗦,开门!”

“是濯汐我就开门,谁敢拦我我跟谁拼命。不过,你弄个半死不活一声不吭的人趴在那里……”

“哦,是怕我弄个冒牌货啊。”

“是真是假非弄清楚不可,要不被你诓开了门,那不亏大了。”

蔻蕊儿听得直皱眉头,管你们开不开门,濯汐都是要死的。但,不可否认阿禤说的话也占得住理。

见对方一时无语,阿禤愈加得意地拖长了声音,“我就说嘛,我家丫头那么厉害,天下人有目共睹,她可是在异离域大巫师争夺赛上傲视群雄打遍各路高手勇夺第一的,怎么可能被区区几个异离域的后辈弟子捉到。”

这话正戳到蔻蕊儿痛处。她沉了脸,提起濯汐垂落的手臂,侧脸对旁边的肃赞说:“你来!”

肃赞抽出腰刀,用力往濯汐手背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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