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楼底下又响起小二的叫堂声,上官子原笑道:“这厮,终于上来了,幸亏我今日吃了早饭,不然等到这会子,早饿死了。”
公孙午接道:“怪不得跟我打架那么有力气,原来是吃了饭来的。如此说来,那我可就吃亏了,这可不行,稍后吃过午饭,我们还是要打一架的。”
上官子原惊道:“哎哟这可不行,老夫子说过:饭后不宜做激烈运动。我一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公孙兄你若是好孩子当腻了就找别人玩,可千万别把我拉进水呀!我可是不会游泳的。”
公孙午嘿嘿笑道:“原来上官子原是个好孩子啊!那戏里还唱什么六月飞雪?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千古奇闻呢。”
反正也被损惯了,上官子原嘿嘿一笑,便又向小文问道:“如今古姑娘是做什么打算?”
“毫无目的,得过且过,遇山翻山,遇岭翻岭.”
刚才小文让他们吃了一惊,现在又把他们吓了一跳:看来这个姑娘真是无药可救了.
小文看到他们脸上的神色,知道他们跟别人一样,丝毫不了解对方的心思。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早就想好了,生不逢时,命运既然决定了多劫,那就这样顺其自然走下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小文暗暗下了决心:我一定要慢慢走下去,不管别人是否嘲笑。这几个人,看起来似乎是正直好汉,没想到却也是与一般人无异,精神狭隘,目光短浅。他们不肯接收我也好,省的看着闹心。本来也就打算的是独自闯荡,患得患失,这又有什么?女子一样走天下!
想到这里,小文精神不再萎靡,她放佛看到了自己的前景,是一轮初生的太阳,清新,光明,蒸蒸日上。
一起吃过饭,他们便仍旧去郊外游玩。穿过一片树林,他们眼前一亮,忽然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远远望去,只见这里一条河流从西涌入当中一块洼地,形成了一个自然的湖泊,一湾清水映着阳光,闪闪耀眼,偶尔几只燕子飞来,更是为这景色添加了许多生趣。微风带香,湖面上碧波荡漾,几只小舟泛在湖面上,显得更为静谧。“这环境色真美。”小文不禁感叹道,什么时候如果我也能泛舟湖上,那该多好。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卜珞吟道。
小文微微一笑:“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捋红杏蕊。可惜这里没有鸳鸯,红杏蕊也早已凋谢啦。”
卜珞闻言,微微一笑,便道:“那也就只好等着:映日荷花别样红了。”
这时候,只见湖面上飘来一叶轻舟,众人定睛一看,立于船头的,竟然是上官子原!不是吧、难道还有人跟上官子原长的一模一样吗?小文下意识的回过头看看上官子原,竟然不在了?那对面的这位,就是真正的上官子原了。这小子什么时候跑了的?我们竟然都没有发觉?真是失败。这样悄无声息的身手,恐怕要他当梁上君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待到撑船的老翁放下踏板,上官子原便从船上跳了下来,对众人拱手道:“我见这样好景致,若是只在湖边走走,而不去湖中心游览一番,可真是无趣的紧。于是我就向这位老大爷租了张船,咱们一块儿湖面上转转?”
诶,正合我意!小文自然是举双手赞成。想来卜珞也是没有异议的。公孙午见他们都上了小船,留自己一个在那儿看着也没什么意思,便也上船了,只是他却不用踏板,一个老鹰展翅便跃上了船头。
这船只是这老翁打渔用的,平常都没有盛过多少重量,今天一下子装四个人已经是破例了,公孙午却又偏偏这么狠狠地踏了上来,这老翁面上便不大好看了。若不是刚才这位公子给的钱多,今天这四个人都甭想坐上这船。
由于公孙午的猛力,这船身摇晃了许久才渐渐平稳,这时候老翁才轻点长蒿,船便缓缓而行了。看到老翁心疼的神色,公孙午偷偷咧了咧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乖乖的跟卜珞他们站到了一块儿。
泛波行舟,这种感觉真好。好像人就在水里飘。怪不得古代那些文人志士没事儿了就往船上跑,原来这种感觉真的是妙不可言,确实能激发人的许多灵感。
船行至湖中央,上官子原便道:“不如我们就把船停这儿吧,好好感受一番。”众人皆点头同意。
而老翁则趁着这个机会,撒网捕鱼。
小文闲来无事,凑到老翁跟前:“爷爷,你这样一天能捉到多少鱼啊?”
那老头儿翘着花白的胡子,呵呵笑道:“这湖说小不算小,说大,却是一点儿都不大,这鱼从西边那河里游过来,在这湖里玩几天便又从东边那河里游了出去,我就在这湖中央撒了网,一天也捉不到几条。”
“那您捉了这鱼干什么?要卖吗?”。
老头儿把网系在船头儿,慢悠悠说道;“是啊,或多或少,卖几文钱,换点儿粗盐,剩下的,攒起来,攒个一年半载的,还可以扯上一两尺布,到过年的时候,我那小孙子便能穿上新衣服了。”
比我家还穷呢,小文心道,便又问:“那、您的儿子呢?怎么您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让您出来打渔摆渡?早该颐养天年了。”
那老头儿坐在船舷上,抖着胡子呵呵一笑,说道:“老夫本来是只管打渔的,若是有了人来乘船,便也做做这摆渡生意。姑娘你久居深闺,可能是不知道,如今这世上啊,早就乱啦!这北边呐,有一个地方叫后金,有一种人叫做女真,他们呐,都已经打到咱们都城啦!我这、都一把老骨头了,也不怕什么,所以我就说了,当今这皇帝,早就被逼得走投无路啦。这北边是后金压境,南边却是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起义军。整天的打打杀杀啊!真是民不聊生。唉~”老头儿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早些年,朝廷中的阉党掌控政权,把咱们老百姓扰的是鸡犬不宁,论起东厂,那可真是人人谈虎色变。这朝廷,早就乱啦。”老头呵呵苦笑道:“有多少忠骨都埋葬到了这些所谓的宫廷政变啊,唉,可怜他们一世苦苦进学,一腔忠血,到头来,却仍旧敌不过那些阉人。”小文看着他的眼睛,那老者紧锁眉头,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回忆着某些痛苦的东西。小文不禁好奇了,这老头儿是什么人?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大篇话来?东厂、阉人?小时候听爹娘晚上偷偷议论过,只是从来不敢再外面提起,也不准我和小武询问,提起这些就像是犯了什么大忌。如今这老爷爷也说东厂,可是这东厂究竟是什么东西?
“可怜我儿一生护主,唉,到头来,一腔热血、一世忠诚,竟然只换得一个叛贼的声名……”老头儿擦擦眼角,鬓角几缕白发随风浮动,显得这身躯越发佝偻,身影更加削瘦。老头儿又叹道:“幸好我多想了一着儿,趁早带着我的小孙子离开了那是非之地。”提到小孙子,那老头脸上浮起一道浅浅的笑意。小文这算是有一点儿明白了,听起来,好像这老爷爷的儿子是个忠将良才,被陷害致死了,这老爷爷趁早把小孙子带离虎口,隐藏至此,捕鱼为生。这也太可怜啦!小文暗暗想道,只怕要一辈子就这么掖掖藏藏得过了。
老头伸了伸懒腰——道:“唉,但看世间风云突变,这大京宋家江山,怕是要换个姓啦。”
只见卜珞眼睛盯着老者看了几眼,脸上显出一抹怜悯的神色,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是被老者的言论感染上了些许悲伤。而上官子原和公孙午却是面带微笑,似乎,对老者的话置若罔闻。小文见到上官子原二人竟是这种态度,心里大感不快:真是两个冷血,这老爷爷身世这么凄苦,你们竟然还笑得出来!
这时,只听卜珞说道:“这位老先生,想必您也是忠臣良将,如今能安然离开那是非动乱之地,已是大大的荣幸了。此处人烟稀少,确实是一个好去处。只是您今天遇到的幸好是我们这些不懂实务的浪子文人,若是被有些居心叵测的奸人所听,只怕老先生你的安危就有些危险了。所以,我卜某斗胆,向您进言,日后,还是小心些为妙。”
那老者听了这话,并没有抬头,只是将那渔网提了上来,几条小鱼映着太阳,闪闪发光,口中喃喃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啊!”说罢,笑对卜珞说道:“多谢小哥儿提醒,老夫必当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