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3个星期,能登浩重复着他一成不变的生活。他在平日里去诊所工作,周末或是出去和朋友聚会,或是一个人在家。虽然他的家附近仍不时有暴力团或警察出没,但他并不在意。对他而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意料当中。作为曾经执行多次卧底任务的老牌搜查员,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在人前演戏。
与他相反,秀人的生活却和之前有了天壤之别。他夜晚借住在流浪者聚集的地方。作为交换,白天他不定时的去不同的小超市偷拿食物给他们。虽然以他的身手,他完全可以去另一个城市过不一样的生活,但他却选择冒险留在这片最危险的区域,因为这里有他的家。在能登浩上班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偷溜到他家附近。除了观察是否有暴力团或组织派来的人在附近外,他也经常躲在隐蔽的角落,看着他从前的家发呆。虽然暂时不能回去,但他仍旧期待时间能冲淡愤怒,他想过一段时间后再回来求他原谅。
12月20日,能登外科
“能登医生,谢谢您啊。”能登浩刚刚给一位中年妇女看过伤。她在上班时不小心扭了脚,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来这里看病。
“没关系。一个月之内不要太勉强走路。”能登浩仍旧是平日的温和。
妇女起身刚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能登医生,您家是在不远处12号是不是?”
能登浩一愣,“是啊。”
妇女关心般地说道,“您出门小心点啊。我这两天来看病路过的时候,总看到您家附近有小乞丐晃来晃去的,小心家里被偷东西。”
“小乞丐?”她的话让能登浩沉默了一下,他随即笑笑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您。”
中午午休,能登浩照例是回家吃饭。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思考着她刚刚的话。虽然仍旧不能原谅,但她的话又勾起了他心底的心疼,他希望他的猜测是错的。
回到家中,能登浩从冰箱里拿出个便当,在微波炉里热着。他看看空无一人的家,忍不住想起秀人在这里的那段日子,想起他做的那些模样古怪的西餐,想起在家时他动不动就粘在他的怀里,让他做一顿饭也要停下来好几次。
一幕幕的回忆让能登浩深深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个同性恋,也搞不清他对秀人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更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但他不能不承认,他那简单率直的性格,完全孩子气的行动,还有那毫不掩饰的嫉妒和独占欲,都让他感到了留恋。他很珍惜他那份,自然而真实的单纯。
他又看了看外面,今天的东京大风降温,白天的温度都已降到了零下。
“小乞丐……”
他又想起了她的话。想到秀人一个人流浪街头的情景,他忍不住想去附近的流浪者聚集地找他,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个想法。一旦找到他,他的任务就要开始,那时他们就变成了对手。“秀人,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能登浩站在那里想了很久,微波炉的提示音一遍遍响着,都没能打断他的思绪。
下午2点
能登浩出了家门,向诊所的方向走去。看着他走远,秀人才从街角露出个头,偷偷溜进他家的院子里。他没有撬门进入家中。他不想那么做,因为在他心里那仍旧是他的家。他坐在院子里的篮球架下,呆呆地看着窗内熟悉的客厅。
一阵冬日的冷风吹过,秀人紧了紧衣领,他的手冻得有点木。他一边吹着哈气暖和着手,一边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熟悉的环境让他在失落中又是一阵冲动。他恨不得立刻就去找他,不管他态度如何,就死赖在他怀里不离开。但那日能登浩的坚决还是让他有些怯步。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真得有点怕他。
想到这儿,秀人的心里一股强烈的不安又涌上心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原谅我?”从未有过感情经历的他此时已经是束手无策。但他却直觉地感到,如果拖久了让他喜欢上其他人,他就再也找不回这份感情。
“等他气消了,我向他道歉,再保证以后乖乖的,那样他会不会原谅我?”这是向来倔强的秀人第一次想到跟别人道歉。虽然感觉伤自尊,但他越想越不安,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不论怎么妥协,他都只想再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当晚,流浪者聚集地的桥洞附近
秀人向着流浪者聚集地走着,忽然注意到河堤上停着一辆灰色的小轿车。他警觉地立刻躲到了附近的小树林里。不一会儿,他看到两个男人从桥洞下出来,上了轿车离开。虽然二人穿的是便服,但从他们的体型身材,走路时端正的姿势,对话时严肃的表情,秀人猜测他们是警察。
“不能再回去。”秀人马上意识到,他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日本警察也不全是吃白饭的傻瓜。他攥紧了拳头,此时他唯一的一个落脚地也没有了。从这一刻起,唯一能保证安全的方法,就是漂泊流浪在街头。
深夜两点,某高层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秀人又一次在警觉中惊醒。他睡在这个地下停车场的一个角落里,即使是远处走过车,他灵敏的本能都会反应。但至少在这里,他可以抵御冬夜的严寒。他向墙角缩了缩,疲倦地闭上眼睛,一阵委屈又涌上心头。在9年的训练里,他从不知眼泪是何物。但在和能登浩接触后的短短不到2个月,他却不知道流过多少次眼泪。只有被人爱过,才会感到委屈。此时秀人忍着眼角的泪水,缩坐在墙角,满脑子都是能登浩的身影。
“你把我从野外捡回来,给了我一个家,现在却又把我踢出门。可你不知道,我已经被驯化了,再也回不去没有你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