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紫瑞咬唇望着双双盘坐于地的项蹇与赵无妄,心中忐忑莫名。
赵无妄运功方毕,收起势来,蓦道:“这小子像极了我的一个徒弟。”
萧紫瑞道:“是么?像谁?”
赵无妄微微一笑,道:“我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白太玄算是一个,但他就像极了那老二萧若水。”
萧紫瑞“哦”了一声道:“还与我同姓呢,那你还有一个徒弟是谁?”
赵无妄道:“和琪。不过当年我受困于此时他还未及弱冠,至今仍不得其音讯。”
萧紫瑞道:“和琪?极天峰的首座就叫和琪,莫非便是同一人?。”
赵无妄挑了挑眉,淡淡道:“极天峰属金,和氏之族本就境遇冶金一道,想也是他才当得这极天首座之位。”
萧紫瑞察觉他话中隐有不快,却并未在意,一听和家乃冶金世家,登时眼前一亮,道:“我意外在乾坤峰上得了尉迟神兵所制的残影剑,只是它年代久远,利不如前,正想找人重铸,和首座既是你幼徒,可否求他炼剑?若能炼成,以
尉迟神兵之威,残影或能劈开锁链,解你禁锢。”
赵无妄淡淡笑道:“既然项小子折了剑,只怕你为我着想的念头倒在其次,真正所想,便是铸好残影,将之赠送给他吧。”
萧紫瑞讪讪,道:“是啊。”
赵无妄再无言语,只闭目念诀,不多时,一簇幻光由远及近,走到二人跟前,渐渐显出实体。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犄角繁密的灵鹿,乌黑的双目静谧深邃,一眼望之,尘心尽涤。
赵无妄道:“这雪灵白鹿原是我赠予和琪的灵兽,让它带着你去找和琪,他应当明白是我的意思。”
萧紫瑞心下极喜爱那雪灵白鹿,对它笑笑道:“有劳鹿兄弟。”
随着雪灵白鹿走上极天峰,曲曲折折绕过一片竹林,满目青翠的尽头,一个白衣男子正负手而立,衣袂跟着山风轻轻飘摇。
萧紫瑞猜想这人八成便是和琪,试着唤了一声:“和首座?”
那男子听见身后向东,微微侧目,随即转过身来。只见他眉目谦和,气度儒雅深沉,犹如玉器般温润。
只听他轻轻道:“雪灵,到这边来。”
雪灵白鹿闻得他召唤,乖乖迈步走回他身边,和琪微一点头,道:“姑娘也过来吧。”
萧紫瑞走上前去,有些不安,道:“和首座,晚辈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和琪微微一笑道:“那这个要求我一定不能拒绝了。”
萧紫瑞微觉疑惑,不禁“啊”了一声。
和琪道:“普天之下,除我之外,只有尊师能召唤雪灵了,既是他的意思,我自然不敢拂逆。说说吧,你是有何事相求?”
萧紫瑞取出那锈迹斑斑的残影道:“我想请首座重新锻造这把剑。”
和琪一看,忍不住赞道:“好剑!一看便知并非凡品,你可知这是哪位大师所制?”
萧紫瑞道:“此剑名曰‘残影’,尉迟神兵为了炼就它,耗尽了一身真元,不治而亡。”
听得此言,和琪大是动容,道:“不想竟是尉迟神兵心血之作,好,我即刻便帮你铸剑!”
“慢着!”只听得一声清啸传来,一个秀雅绝伦的青衣女子疾速御风而来,旋身落在二人中间,深深将萧紫瑞打量一番,忽而面色一变,青锋一闪,剑尖已抵上她咽喉。
和琪见状,微恙道:“凌霜,你做什么?”
岂料那女子怒气更大,放声喝到:“和琪!龙族妖女在藏经阁失踪,你不是把守关口要道去了吗?怎么又跑回了极天峰?你又怎么解释为何妖女会突然现身于此?”
和琪道:“你跟踪我?”
凌霜轻哼了一声不说话。
和琪不再与她多讲什么,转头对萧紫瑞温言道:“请随我来。”
萧紫瑞方想迈出一步,凌霜便剑锋一转,她颈上顿时沁出一道血丝,细细密密地刺痛。
萧紫瑞气急,高声道:“不错!我就是那妖女,想要我命,只管来取!”
凌霜当真不客气,一剑刺来,萧紫瑞一时没有趁手兵器,下意识解印了破军弓挥向凌霜,登时将她剑锋震开凌霜半臂酥麻,却手腕一抖,借着反弹之势纵身荡开,游蛇般滑到萧紫瑞身后,以剑刺其后心。
萧紫瑞心道:“青天峰武功果然灵秀。”当下也无力强攻,一路防守后退,想要伺机寻出她破绽,却不料凌霜动作宛如灵蛇,快逾闪电,几十合之间,萧紫瑞身上又添两道浅小伤口。
不过一刻功夫,她已三度喋血,心内不禁一阵燥热,眼前景象也渐渐模糊起来,只能依稀瞧见眼前一道青影正不住闪烁。
凌霜眼见萧紫瑞飞身跃起,当胸一脚向自己踢来,忙挥剑去削她的腿,却正正被她一脚踢中手腕,登时拿捏不住手中青锋,“当啷”一声,它已锵然落地。
凌霜一惊,只觉萧紫瑞这一踢之力远胜方才,又见她眼中血丝满布,尽显戾气,愈发觉得这妖女不详。
两人还欲再战,一阵柔和气浪却如潮般卷来,将儿女各自荡开数丈,只听和琪忽道:“够了!”
萧紫瑞闻言神识一清,心中凛道:“我这是怎么了?”
和琪又道:“凌霜,我既答应为这姑娘锻剑,就一定办到,就算是你,也阻拦不得。”言罢,不再看她一眼,领了萧紫瑞就向身后的茅屋走去。
凌霜见他真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忍不住大声道:“和琪你给我听着,只要小妖女在这一天,我就决计不走。”
萧紫瑞走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神色,却本能地感觉道,他淡淡笑了。
当晚,她留宿极天峰,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起身趴在窗边看景,蓦地看见两道人影伫立在竹林当中,一青一白。萧紫瑞认出这两人正是和琪与凌霜,不由纳闷道:“他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呆立着做什么?”
她心下好奇,便悄悄潜到竹林中想要一探究竟。走近细看,只见和琪轻轻说了些什么,凌霜便转过头去,用一种极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看得此情此景,萧紫瑞大是不解,今早还瞧见他俩那般针锋相对,横眉冷目,本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解之怨,没成想现在竟能一同夜中赏月,言笑晏晏,还颇有些暧昧之嫌。
凌霜看着和琪的侧脸笼罩在一层淡白的月色之中,那般沉静,那般俊秀,一颗心忽然变得柔顺宁定,又夹杂着无边的喜悦,沧海桑田,六百年光阴恍若一梦。凝视着他眼角不知何时生出的细纹,心中猛然一痛,继而微笑,神情似悲似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