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江上之水从中向两旁裂出一条缝来,一道身影蓦地冲出水面,落在那新娘子身后。
岸上巫者望之,脸色齐变,纷纷告罪道:“河伯恕罪!”
围观百姓也尽皆俯首贴地,莫敢抬头仰视。唯有萧紫瑞略微瞟他一眼,眉头便紧皱起来,更觉胃里一阵颤动,按捺不住终于干呕出来。
原来那河伯方才五尺余高,面颊极扁而大,满脸青黑,肿眼泡,塌鼻梁,还蓄有两撇白须,真让人无法想象世上竟有如此鄙陋的相貌!
那河伯作势道:“方才何人污言秽语对本神不敬?”
巫觋忙指向萧紫瑞道:“正是此人。”
河伯鱼眼一扫,望见萧紫瑞,眼中登时泛起贼光来,笑道:“小娘子声音这般悦耳,说一说也是无妨的嘛!”
萧紫瑞听他声音腻人,对其嫌恶更甚,猛然便一侧头。
那河伯仿若不察,笑问道:“小娘子万莫娇羞,快快说来,是否中意本神?若咱俩一拍即合,本神这就携了你入洞府,包你日日玉盘珍馐,金银如山!”
萧紫瑞依旧侧着脸,项蹇余辉望见她说话时那呲着白牙的模样,虽是凶悍却见清骁。
“河伯今日不是要娶亲么?回家抱你婆娘便是,与我说这些又算什么理?”
那丑怪河伯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说什么?”
萧紫瑞却不理他,只是想着岸边那待嫁少女当真该救,如若不然,落入这老妖手中,会是何等惨淡光景?
她也压根未把那老妖放在眼里,若不是项蹇急急将她拉住,她便已然冲将出去,直奔那新娘子而去了。
河伯眼见项蹇攥住萧紫瑞,不由以为他俩有何情事,当即道:“哪儿来的臭小儿,胆敢碰本神看上的女子,莫不是欠揍?”说罢,手中光芒大涨,一杆三叉戟已然现出形来。
乡民本就胆小,见这阵势,哪里还敢继续待着?眨眼工夫,已然四散而去,偌大的江畔,便只剩下了这三人与那新娘子。
眼见四周无人,又一心想抢得女子,那河伯既祭出三叉戟,那还等得片刻?他长戟舞动之间,倒颇有模样,全不似看上去那般脓包。
项蹇与萧紫瑞轮番夹攻,一时半会竟未从他手上讨得好去。
只见河伯使一招“溯洄从之”,三叉戟月兑手飞出,迎向项蹇的残影,叉尖与剑锋“叮当”相撞,竟抵得项蹇连连后退,颊上被罡风刮得阵阵生疼。
河伯这一击之下本空门大开,萧紫瑞却无暇去顾,忙飞身支援项蹇,殊不知河伯等的就是此刻,双爪一伸,欺身而上,闪电般便从背后将萧紫瑞腰身一把箍紧,牢牢制住。
萧紫瑞心中愤愤,蓦地转头一声大吼,唬得河伯也是微微一愣,连三叉戟也瞬间一滞,项蹇顿时得机,挥剑绞飞三叉戟,踏风而来。
他只怕伤及萧紫瑞,也不敢刺削,翻腕将剑向着河伯兜头拍下。残影身长四尺,又极轻盈,这一拍之下,河伯便只见一串白影从天而降,当即中招,脑中顿时一阵嗡鸣,气劲一泻,不由得松开了萧紫瑞。
萧紫瑞挣开他魔爪,忙闪身急退,余辉一扫,见那新娘仍保持那姿势跪坐于地,这才想起,此行原本便是为解救此女。
她当下走近那新娘,发现她浑身僵直,原是被封住了周身大穴,才这般无法动弹。萧紫瑞指尖疾点,顿时解了她全身禁锢。
新娘子缓缓吐了口气,伸手掀开盖头,露出她那精巧的脸来。娇柔甜美,一双大眼盈盈动人,不得不让人望之生怜。
萧紫瑞见她不过十四五的年纪,暗自庆幸自己终是来了这一趟,免了这少女惨嫁之苦。
那少女一得解月兑,急急抓住萧紫瑞的手道:“这河伯乃是千年鲤妖所化,可不好对付,我方才听见声响,已知你二人联手犹不能胜之,那老妖……”
她话音未落,只见江面上忽地狂风大作,洪波涌起,众人都心知必是河伯捣鬼,他既据江为神,自有办法操控水流,眼下起了洪涝,这厮不又可汲取水灵,兴风作浪了么?
眼见水位不断升高,不消得片刻必要漫上岸来,萧紫瑞自忖与项蹇定然无法在无尽的洪水之中御敌自若,唯今之法只有放手走人,可又哪里甘心就此放过此獠/
那少女见萧项二人神色犹疑,面露疲态,急忙大声续道:“那老妖操控江水全凭三叉戟上所系那玉玦,若设法夺了那玉玦,这厮也嚣张不得了!”
项蹇闻声精神大振,河伯却顿时露怯,直欲将她一把掐死方能解恨,他这一分心,便被项蹇接着臂长剑长之势,一举削下玉玦来。
河伯猛一回神,眼前只余下一道光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入那少女手中。
河伯目瞪口呆,项蹇与萧紫瑞突发神力,一道将其制住,按伏在地。
萧紫瑞在他肋下猛踢一脚,直踢得他那鱼眼中翻出些许泪花来,二人深觉滑稽,也不由稍稍软了些心肠。
却听那少女道:“这老妖仗着有几分修为,自封为神,奴役乡里,若不向他缴纳贡赋,便不得汲取水源,许多人牲都只得活活渴死。平时不但强霸民女,每年今日还要索取纯阴真元的美貌处子,名曰娶亲,实则这些女子都被他吸干了真元,用以修炼邪功了!”
项蹇与他交手最多,顿时明了难怪这老妖多有怪力,原是榨取女子所炼的邪功。心头鄙夷更甚,终是忍无可忍,手下剑光一闪,便见那老妖裤裆溅血,惨嚎连天了。
萧紫瑞可不顾河伯如何痛哭求饶,只是想着项蹇这般良善之人,竟也会怒极之下出手伤人,不觉中竟忍不住咧嘴笑将起来。
项蹇见她那笑甚是狡黠,不免疑道:“你笑什么?”
萧紫瑞道:“只觉你也会出手伤人,实事奇事一件。”
河伯眼看二人说笑,暂未注意自己,暗自咬牙道:“臭小子,竟敢削了老子练功之物,害得老子断子绝孙,现今非也得让你尝尝这等滋味不可!”
只见他腾身跃起,便欲挣月兑制控,一双短腿直向项蹇下部踢去。
萧紫瑞还只疑惑,为何这时他们都对那地方甚感兴趣,非挑那处下手,项蹇却是大惊,转身之际,剑气激荡,反射向河伯。
说巧不巧,那剑气透过河伯肚月复,传至肝胆,令他肚中一阵滔天剧痛,三魂七魄似被丝丝抽走,随风而去。
只见那河伯身形就这么渐渐萎顿下去,体内却忽然蓬起一道碧光,倏然之间没入那少女体内隐没不见,她身形一晃,霎那间兀然坐倒在地。